《三十而立》九萌萌

46、Chapter 46

　　这天晚上江晚烧得厉害，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略微有所好转，但依然起不了身。

　　他不得不向魏兰程请了一天病假，好在魏兰程很痛快就同意了。

　　躺在病床上江晚想到，等他周二去公司时乔西禾应该已经回老家了，可以避免碰面的尴尬。至于日后工作交接，就在团队群里公事公办，毕竟他此前承诺过自己会把乔西禾的工作全部处理好，现在也不能因为感情上的变故撂挑子不干，还是要说到做到。

　　不过，当周二早上江晚走进债融的办公区时，却感受到一阵非常异样的气氛。

　　有人在偷偷看他，有人在窃窃私语。

　　坐在另一头的万源看见他就走了过来，眉宇间没有平日里那种欠揍的笑意，反而显得心事重重。“江晚，听魏老大说你生病了，好点了吗？”万源在他旁边关切地问。

　　“好多了。”江晚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万源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好几次想开口又咽了回去。

　　“有话直说。”江晚说道。

　　万源又看看他，在他身旁蹲了下来，低声道：“我就是想问问……你知道西禾辞职的事吗？”

　　“什么？？”江晚一下看向他：“乔西禾辞职了？！”

　　“你真不知道啊……”万源愈发愁眉苦脸：“我还想从你这里问到点原因，没想到你也被蒙在鼓里……是啊，他昨天来就提了辞职流程，魏老大都要疯了，整个投行都炸锅了。”

　　“……”江晚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且听说，他提完辞职流程后去找过吴总，俩人在办公室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乔西禾从办公室出来时脸色特别难看。然后昨晚有人刚好碰见吴总下班，发现他脸肿着、嘴也烂了，一看就是被人打的，但明明中午还没事。所以大家都在猜测，可能是西禾打的……”万源把音量降得更低，江晚必须使劲听才能听到。

　　“他应该不会那么冲动，吴总可能是自己不小心撞到柜子了。”江晚此时很难提起任何情绪，与其去为乔西禾可能做过或没做过的事担心，不如用自欺欺人的理由让自己继续心如死水。

　　万源估计也看出江晚的敷衍，站了起来，默默揉了一会儿膝盖，发现江晚依然没有继续搭话的意愿，于是颇为无奈地说：“行吧……那我不烦你了，你先忙。”

　　江晚点了点头。

　　等万源走远，江晚拿出手机，也没太犹豫，直接给乔西禾发了一条微信：为什么？

　　大概过了快半小时，乔西禾的回复才来：吴黎明以后不会再威胁你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按自己的意愿来。

　　江晚没再回复，把手机扣到桌子上，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一切都很平静。

　　乔西禾确认辞职，因他人在外地，所以绝大部分的工作交接都在线上完成。江晚配合他走流程，备份材料，去找领导签字、用印，能帮上忙的江晚都做了。

　　在其他人都因为乔西禾突然辞职这件事而大受震动的时候，江晚反而是表现得最无动于衷的一个。

　　他和乔西禾也没有彻底断了联系，因为很多项目上的事没那么容易立刻掰扯清楚，都需要乔西禾跟他说明情况、进展、包括发行人内部的一些信息。而江晚作为新的对接人，在和这些发行人建立联系时，也需要不停向人家回答“怎么不是乔总？”、“乔总为什么不负责这一块了？”、“小乔跳槽了吗？”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就这样不断交接着、沟通着，越交接东西越少，越沟通能说的话也越少。

　　忘了是从哪一天开始，江晚和乔西禾之间终于没再进行任何联系。

　　随后的一天，两天，五天，十天，二十天，一个月……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进入四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在这期间江晚又去过两次江苏、一次福建、还有一次重庆。重复曾经和乔西禾走过的路线会让他有点伤感，但也没到要死要活、悲痛得生活无法自理的地步。

　　或许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哪怕天塌下来，只要没砸到你头上，日子就还得照常过下去。

　　清明假期，江晚留在北京。他最终还是拒绝了周屹良给他提供住处的好意，却在杨天琪的帮助下找到了一套条件还不错、位置离地铁很近的单间，友情价每个月租金只要两千三。

　　说起来也令人感慨，之前一月份江晚在网上浏览租房信息的时候，刚好被过来找他说话的杨天琪看到了。

　　“江晚哥，你在找房子吗？”杨天琪凑近了问。。

　　“嗯，还没看到合适的。”江晚一直盯着屏幕眼睛很累，趁着和她说话揉了揉眼睛道。

　　“唔……”杨天琪想了想说：“我姑姑有套房子正在出租，本来她是打算让我住的，但我嫌海淀那边离公司有点远，而且房间比较小，是那种开间，厨房跟客厅是连着的，一做饭满屋油烟味儿，所以就拒绝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会跟她说你是我的朋友，房租不会很高。”

　　“这不合适吧，那是你姑姑留给你的房子，即便你不住，我也不好占这个便宜。”江晚推辞道。

　　然而杨天琪却很坚持：“没有占便宜！她让我住还是免费呢，租给你已经是赚了！江晚哥，你是……一个人住对吗？”

　　江晚听杨天琪话里有话，以为她还对自己抱有那方面的想法，提出帮他租房也是同样的理由，就觉得心里压力不小。他不想给这个女孩子任何幻想，如果一边接受人家的好意、一边又对这份感情欲拒还迎，那他就太渣了。

　　于是江晚略微犹豫后就坦诚地说道：“天琪，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不喜欢——”

　　“江晚哥，我知道。我都看出来了。”杨天琪打断他后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你喜欢的人是乔哥对吗？”

　　江晚身体僵住了，没有说话。

　　杨天琪又微微一笑：“你放心，我虽然看出来了，但没对任何人说过。江晚哥，乔哥突然辞职，你这两天又这么消沉，我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你不用瞒着我。”

　　“我看起来很消沉吗？”江晚不禁苦笑，在这样的明白人面前也放弃了伪装。

　　“你虽然已经尽量表现得很平常，但眼神却做不了假。”杨天琪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放在江晚手背上拍了拍：“江晚哥，你别太难过了。感情的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天琪，谢谢你。”

　　“所以你就别跟我客气啦，租房的事就这么定了，我等下就和姑姑说，确定好了价格我发给你，不放心的话你可以今天下班先去现场看一眼。”杨天琪说完也不给江晚拒绝的机会，直接腰身一扭轻盈地跑走了。

　　江晚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淡淡的无奈，更多的是感激。

　　于是住处就这样定了下来，在周屹良不间断地抗议和反对之下，江晚还是毅然决然地搬了过去。

　　这个房子虽然小，但已经比江晚先前那间次卧大了不少，甚至能摆下一张沙发。不过江晚没尝试这么奢侈的享受，他给自己弄了一张小地毯铺在床边上，偶尔得空的时候就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看看书。

　　清明这天江晚起得早，感觉不太想加班，就窝在床边看书。

　　过了一会儿江广远的电话打了过来，接通后先嘘寒问暖一顿，紧接着江晚就听见他爸标志性的有些心虚的发问语气：“对了小晚，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吧？”

　　“爸，我不打算结婚。”江晚很干脆地说。

　　“你这孩子……先别急着拒绝，听我给你说说。”江广远不肯放弃，紧接着道：“是这样，我有一个老朋友的女儿现在也在北京，听说是在银行工作，跟你也算同行。那小姑娘长得可真不错，照片我看了，不比明星差！我把你的照片发过去人家也挺满意的！你看刚好趁这个假期，要不你去见见？”

　　“不见。”江晚叹了口气：“爸，咱家现在还背着债呢，在把钱还清之前你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就因为还背着债我才着急让你去见人家！你这个叔叔可是个大老板，人家做生意比我强多了，现在身家好几千万，把女儿放出去就为了历练历练，回头好接他的班。你要是真能成为他家女婿，这点债务还用得着发愁吗？”江广远语重心长地说着让江晚无比反感的话。

　　“爸，人活着能不能有点骨气啊？为了还几十万的债，你就想把我给卖了？”

　　“怎么说话呢！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江广远说完可能觉得自己过于严厉，又温和起来道：“小晚，你不要这么轴，适当的时侯是需要你学会妥协的。你看看你现在多辛苦，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儿子呢，我只是希望你可以过得轻松一点。”

　　“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别给我添乱了好吗？”江晚有些疲惫地说。

　　江广远听着不太开心：“什么叫添乱？我在帮你！你跟陈叔叔的女儿结婚之后，咱家的债务就没了，你也可以轻轻松松过你的小日子。觉得辛苦就不用继续干投行，你可以去陈叔叔公司上班啊！到时候让他随便给你个小领导的职位，干两三年升到高管，往后你说你还愁什么？”

　　“算我求你了……别再说了……”江晚低声央求。

　　可江广远今天是抱着非常明确的目的打的这通电话，不可能轻易放弃，依然坚持道：“你不要一开始就这么排斥，至少先去见一面，不见面你怎么能肯定一定不合适呢？你去见见好吧？我把那个女孩子的微信发给你，你主动加下人家，可以约她今晚去吃顿好的，反正北京好吃的多，你就挑你们年轻人喜欢的地方，要那种有情调、但又不失优雅的餐厅——”

　　“真的求你别说了！！！”江晚也没意识到自己突然就爆发了。

　　心里的各种情绪仿佛积压到了极点，他根本无法控制地大声吼道：“你能不能不要逼我了！不要再逼我了！！我已经很累了……真的没完没了……我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求求你不要再给我找事了行嘛！！！”江晚在说这几句话时浑身都在发抖。

　　江广远那头应该是听愣了，叫了声“小晚”，却没有下文。

　　江晚手抖得厉害，感觉手机都拿不住，就直接把电话挂了手机扔在地上。

　　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心里就绷着一根弦，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要让自己保持冷静、竭力以积极的态度面对生活，不让情绪失控。但是事情一件一件地扛过去，这根弦也一点一点地绷到极限。

　　终于，就在刚才那个瞬间，弦断了。

　　江晚坐在地毯上紧紧地抱住膝盖，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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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每个人都有这种突然崩溃的瞬间~~~揉揉江晚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