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九萌萌

28、Chapter 28

　　江晚对苏州之行的期待差点在第一天就破灭了。

　　苏州下暴雨，飞机延误三个多小时，到无锡苏南国际机场后营业部派人来接他们，车又在路上堵了近俩小时，到酒店又是第二天凌晨了。

　　每次在路上颠簸这么久都让人感到格外疲惫，即便睡了一觉醒来，江晚还是觉得浑身酸疼，腰都直不起来。

　　“真是上年纪了，老胳膊老腰经不起折腾。”看着刚洗完澡的乔西禾从卫生间里精神抖擞地走出来，江晚就一脸纳闷地盯着他：“你这一天天的精力怎么这么旺盛？”

　　乔西禾边穿衣服边笑话他：“你就是缺乏锻炼，大脑缺氧，以后跟我一起去健身房吧。”

　　“我不去。”江晚拒绝得比让他吃屎还干脆。

　　他实在无法理解像乔西禾这种加班到十点、去健身房锻炼一个小时回来、洗个澡再继续加班到凌晨两三点的奇幻生物。

　　根据江晚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除非遇到像昨晚那种到酒店太晚、或应酬喝了太多酒、或实在工作特别紧急的情况，乔西禾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去运动。这种毅力江晚自打出生以来就没有过。

　　乔西禾对他太了解了，无奈地说：“你这样等年纪再大些身体很容易吃不消的，该运动就得运动，别等健康出了问题才知道后悔。”

　　“先别教育我，你自己倒是记得饮食规律啊。”江晚送他一记白眼。

　　乔西禾自知理亏，笑了笑道：“快下去吃早点吧，我早餐一般都很规律。”

　　“你只有早餐规律！”江晚不知道之前乔西禾是怎么过的，现在有他在一旁千叮咛万嘱咐、有时恨不得直接拿饭喂进他嘴里，这人都很难保证一日三餐按时按量地吃。

　　虽然心里着急，但江晚也明白乔西禾的无可奈何。他自己肯定也不想这样，可工作堆在那里实在没办法。所以，江晚只能尽可能地帮他分担工作，争取让他轻松一点，同时还得敦促他按时吃饭，感觉就像个老妈子一样。

　　吃过早点后，高新区营业部的老总方志文和助理吕毅已经开车到了酒店门口，接上他们就直接拉他们到发行人那里。

　　在车上方志文对乔西禾说：“乔总，等会儿去了，我会跟他们领导说这个项目咱们两周内就能报到协会，因为现在西吴在跟咱们抢生意，咱必须抢占先机。”

　　乔西禾蹙眉想了想道：“两周内报进协会并不是不可能，但这需要发行人积极配合我们提供材料，不然我们内控那边可能不太好打招呼。”

　　“乔总啊，无论如何这个项目都不能超过两周啊！我这边找的是他们总经理罗丽华的关系，但西吴那头是他们财务总监肖敏的关系，虽然目前罗总能把西吴压下去让我们先报，但如果时间拖久了，这事就说不准了！您说这一单要是黄了，以后我苏州这边的投行项目还揽不揽得到啊？”方志文说话看似态度格外客气恭敬，但言语中的意思却十分强硬。

　　昨天乔西禾就给江晚打过预防针，说这位方志文方总是前年刚从招行来到宇恒做营业部老总的，能力强、资源多，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他已经看出自己作为新人，想从经纪业务上干过那些老营业部是不太可能的，于是就把提升业务的重心放在了投行上。

　　他找人先把自己所属区域内所有服务过的客户按照几个条件都筛选一遍，然后一边发展新客户，一边开始有针对性地从老客户那里挖掘投行项目。但IPO的门槛高，新三板又不靠谱，于是债券承销这一块就成为他关注的重点。

　　这次的这家苏州市吴中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就是方志文苦心经营许久才拉到的项目，期间费了不少心力，就指望着靠这一单来冲今年的考核业绩，所以格外上心。

　　苏州这边的项目还有个特点，就是发行人大多资质良好，不差钱也太计较费用这块，所以经常是好项目还能拿到高费率，妥妥的“肥差”。不像浙江的项目，如果是资质特别好的发行人，几乎全要做招投标，而且最后投下来的承销费率往往连项目人员的差旅费都覆盖不了。

　　乔西禾去年已经跟方志文合作过两单公司债了，方志文对他十分信任，这才特意又向魏兰程指定让他来做这一单。

　　不过信任归信任，那都是过去的事，对于接下来的项目进展方志文还是十分忐忑。

　　“方总，西吴现在什么情况？进过场吗？”乔西禾问。

　　“没有，这不是罗总帮忙压住了么，让咱们抢在他们前面进场！可罗总也跟我明说了，她最多能把西吴推迟两周，再久她也不行了。”方志文重重地叹气：“乔总，两周之内，必须得两周之内啊！”

　　乔西禾点了点头：“好，两周之内，我们一定报进协会去。”

　　“那太好了！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等会儿见了罗总我也不虚了！哈哈哈！”方志文大声笑道。

　　江晚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下，目前不算承揽和立项阶段的，乔西禾手里已经有四个在做项目了。永川那个中票已经报到协会，估计两周内能拿到批文，接下来就要准备发行事宜；盱眙的私募债在收集材料阶段，等补齐材料就要尽快上报，争取早日获批、早日发行；漳隆私募债已经提了质控流程，预计今明两天可以拿到质控反馈，这个项目倒没那么着急，关键在于要成功通过内部和外部审批，所以估计在答完质控反馈后、申请内核前，乔西禾和江晚还要再仔细捋一遍现阶段可能遇到的问题，争取一次通过；最后就是厦门那只三十亿小公募债，这个项目是乔西禾带着刚休完陪产假的付乐一起做的，他已经去过两次现场，跟发行人把该谈的事项都谈妥了，剩下就交给付乐在现场做材料、收底稿，他远程指导并复核。由于这只小公募的发行人也属于福建地区数得着的大国企，人家虽然不催进度，但态度很强硬，只说年底前一定要拿到钱，其实也是变相给了截止日期。

　　光这四个项目凑到一起，乔西禾就已经忙得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了。要是再加一个苏州的，还要求两周内报送，江晚感觉乔西禾连觉都不用睡了。

　　过了一会儿，到了苏州市吴中投资控股有限公司的大楼。

　　方志文和吕毅说他们先去找总经理，让乔西禾和江晚在二楼会客厅稍等下。江晚趁着周围没别人，对乔西禾说：“你这样做得过来吗？永川那个项目在拿到批文前是不是暂时没什么事了？宋柯如果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再帮你分担些工作？”

　　乔西禾摇摇头：“宋柯现在手里有两个投标和两个立项，他也是忙得火烧屁股，不能再给他增加工作量了。你放心，这几个项目大概都是什么情况我心里有数，就是今晚可能得再辛苦你陪我把截至到目前的进度梳理一遍。好在吴中投控之前发过公司债，底稿那些收起来会容易些，而且我们已经把募集框架搭好了，其他申报文件的模板也都改好了，只要数据齐全，应该用一天的时间就能提到质控去。”

　　“行，那催数据和定初稿都交给我，你负责最后复核就行。”江晚皱着眉说完，就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揉了揉，抬头便撞上了乔西禾异常温柔的眼神。

　　“你别老担心我，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弱不禁风。”乔西禾对他笑着，又说道：“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工作量力而行，累了就休息，不要一看到我在干活你也非要一起。毕竟我才是团队负责人，拿的钱比你多，干的比你多也是理所当然的，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

　　“我又不是因为觉得过意不去才非要帮你……”江晚给他看得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说。

　　乔西禾轻轻笑出声，音色低沉而温醇：“我知道。我也心疼你。”

　　江晚脸红了，有些心虚地看了眼会客厅外面，小声说：“你能不能注意下影响？这可是在企业……营业部的人还在呢，万一被人看出什么来你乔大帅哥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你连这个外号都知道了？”乔西禾脸上居然有几分小得意，清了清嗓子才又道：“我还在想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告诉你呢。”

　　江晚忍不住露出个嫌弃的表情：“你谦虚点行嘛！‘金融街吴彦祖’？？”

　　乔西禾笑着正要回应，却见吕毅快步走了进来，看见他俩后说道：“乔总、江总，罗总让你们一块儿上去见见。”

　　乔西禾和江晚对视一眼，点点头便跟着吕毅一起上到位于六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罗总，这两位就是我们总部投行债券融资部的同事，都是这方面的骨干！”乔西禾和江晚进到办公室后，方志文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的一个看上去五十岁上下的精干女人介绍道。

　　“罗总好。”乔西禾和江晚客气地向对方打招呼。

　　这位吴中投控的总经理罗丽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对他俩点了点头：“很年轻嘛，欢迎，请坐。”

　　乔西禾和江晚依言走到沙发那儿坐下，方志文也坐了下来，吕毅则先出去倒了两杯茶端进来，分别放在乔西禾跟江晚的面前。

　　乔西禾先开口道：“罗总，需要我先向您介绍一下宇恒债券承做和承销的情况吗？”

　　罗丽华十分优雅地摆了摆手，声音中却带着一种决断之意：“不用，小方已经把情况大致跟我说过了，别的我也不需要知道。因为我等下还要去开会，咱们长话短说。小乔，我们这次做这单PPN目的不是融资，而是为了打通银行间的渠道。所以你不用操心发行的事，只要能成功拿到批文就好。”

　　“好的罗总，因为批文的有效期是两年，所以在这期间您如果想——”

　　“这个我知道。”罗丽华打断乔西禾：“我们手里的批文多到用不完，现在还有大概九十亿没发呢，要发也是觉得做都做了，就那么放过期有些可惜，而且不发的话主承也拿不到承销费，不太厚道。但其实我们根本不缺钱。”

　　江晚感受到了一股财大气粗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给自己压惊。

　　乔西禾这时点点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罗总，那您对这次项目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罗丽华竖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语气不容置喙：“就两点。第一，费率每年千三点五不能更高；第二，两周内必须把材料报进协会，否则项目终止。能答应吗？”

　　跟罗丽华这种历经岁月沉淀下来的强势相比起来，方志文刚才在车上的强硬就像小打小闹。

　　乔西禾点了下头，颇为郑重地答应道：“没问题。您就放心吧。”

　　“好，那我先去开会了。”罗丽华说完要说的话，连多一句客套都没有，起身又对方志文微微一笑：“小方，你带小乔他们去找刘力，剩下的事由他安排。”

　　“知道了罗总，谢谢您肯抽出时间来见我们一面！”方志文一路客气地将罗丽华送上电梯才止步。

　　江晚跟在乔西禾身后低声感慨一句：“不愧是优质发行人的领导，气场就是不一样。”

　　乔西禾闻言不禁笑了，回头拍拍他说：“你再多见几个AA+的发行人，感触就更深了。等你下次再见到漳隆任总的时候，一定会觉得他像个天使。”

　　江晚也笑了。确实，作为一个AA+平台的财务总监，任玉明真是太平易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