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九萌萌

25、Chapter 25

　　乔西禾和江晚第二次从漳州回来已经是九月底了，眼看就要到十一假期。

　　这天他们两个在小会议室里一起把漳隆的全套申报材料和工作底稿都整理好、并提交质控流程后，乔西禾舒了口气，对江晚说：“这段时间太忙了，都忘了问你，十一有什么安排吗？想不想出去转转？”

　　“我没啥想法。”江晚伸了个懒腰：“再说这都几号了，你现在想出门，机票酒店都订不到了吧。”

　　“出国的话应该还可以。”乔西禾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件事，想了想又问道：“你这几年去哪儿玩过吗？有没有现成的签证可以用？”

　　“呃……”江晚顿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我没有现成的。”

　　“过期了？”

　　“……”江晚再次不自然地停顿：“不是过期，是没办过。”

　　乔西禾微微一怔，看向他道：“你都是在国内旅行吗？我还以为……”

　　在北上广深这种地方混金融圈的，大小也算个白领。大家平时工作辛苦，所以逮到休假的机会很多人都会选择出国找个风水宝地好好散散心。日本、欧洲、美国，这两年甚至连斯里兰卡都成为热门去处。等到休假回来复工，一个不可避免的话题就是“这次又去了哪个国家”，当地的特产小吃和给同事带的伴手礼都是必不可少的。

　　作为一个工作好几年的人，倘若跟人提起休假历史，却被发现从来没出过国，多少有点丢面儿。

　　江晚此时就觉得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说：“你也知道我很懒，放假就想在家瘫着，不愿出去跟人挤、跟人抢，光想想都觉得累。”

　　乔西禾听着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笑道：“你上学的时候也不喜欢旅游，还记得咱俩去杭州那次，基本就没出过酒店，你是宁可在电视里看西湖都不愿亲自去一趟。”

　　“是啊，那断桥上人挤人，我可不想成为其中一份子。”江晚见糊弄过去了，心里不禁默默松了口气。

　　“那我们十一就待在北京吧，北京周边也有些好玩的地方，真想出门我们也可以开车去。”乔西禾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事，偷偷拉住江晚的手问：“对了，要不干脆就趁这个假期，你彻底搬过来和我住吧？”

　　“这……”江晚其实早就想过这件事，但之前乔西禾没提，他当然不好意思主动要求。

　　乔西禾又说：“现在我每个月还着房贷，你还要交房租，实在没这个必要。而且我们一个月里又有二十来天都在出差，租房确实不划算。”

　　“嗯，有道理。”江晚点点头：“但我目前的合同要到明年三月份才到期，提前退租的话，之前付的一个月押金就不退了。”

　　“押金多少？”乔西禾问。

　　“两千七……”江晚自己说着都感觉挺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说：“倒也不算多，不退就算了。”

　　乔西禾也忍不住笑道：“差补一天二百二，你出差一个月这钱不就回来了？再说你现在吃喝住行全跟我在一起，也没什么开销，损失两千七都舍不得吗？”

　　“瞧您说的……两千七不是钱啊？！本来我一个月差补还净赚呢……”江晚偷偷翻了个白眼。

　　乔西禾起身揉揉他的头发，在打开会议室门之前又回头调侃一句：“我看你就是财迷本性难移，挺好，以后家里管钱的事就交给你了。”

　　“我才不稀罕管！”江晚抱起自己的电脑，走到门口用屁股怼开乔西禾，自己打开门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去了，留下乔西禾在他背后直笑。

　　不过同居的事也算定下来了。

　　十一假期第一天，江晚预约了搬家公司，乔西禾也提前来帮忙收拾箱子。

　　虽然之前也来这里接送过江晚好几次，但乔西禾一直没上过楼。他在这方面倒是难得绅士，江晚没发出邀请，他便礼貌地送到楼下就走。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来到江晚住的地方。

　　自如的房源，三室一厅二卫的布局，客厅被打成另一间卧室。

　　江晚住的是其中最小一间次卧，进去后陈设格外简单，一张大床贴墙摆着，床旁边是一架双开门衣柜，柜门打开后正好贴着床沿。挨着衣柜立着一张小书桌，一把椅子，正对着房门。再到房门另一侧就是副简易书架，上面的书都被江晚收进箱子了，这会儿空空的。最后在床尾和书架之间的那个墙角还竖着一副衣架，看样子是平时用来晾衣服的。外加上床底的三个收纳箱，里面放着换季的衣服和两双鞋，再没其他明显的物件。

　　乔西禾有些意外，盯着正在忙活的江晚问：“你就这么点东西？”

　　“对啊，所以我说我一个人就够了，你还非要跟来。”江晚一边打包一边道。

　　乔西禾又进厨房和公用卫生间转了一圈，回来问：“你们一共住了几个人？”

　　“七个。”江晚回答完看到乔西禾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好笑地说：“很正常啊，自如好些房子都这样。住主卧的是一对夫妻，然后另外两间次卧住的也都是情侣，再加上我，七个。”

　　“那你要跟其他四个人共用一个洗手间？”乔西禾在江晚身边半蹲下来，认真看着他。

　　江晚点了点头，依旧忙着扯胶带，说道：“听起来是有些困难，但其实还好。我在会所的时候也经常出差，一个月在家住不了几天，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就够了。”

　　乔西禾这时握住江晚的手，让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我之前还想问你，你都工作五年了，没想过买房吗？就算不买房，也可以租个条件稍好点的地方吧，至少你可以租一间主卧，带独卫和独立阳台的那种。会计事务所挣的钱虽然不比投行，可也不算低，你何苦让自己过得这么拮据？”

　　“我没觉得很拮据啊……”江晚咧咧嘴角，尽量让自己笑起来自然些：“我就一个人，又不常住，这点地方足够了。而且这个小区周边设施很好，外卖选择很多，离地铁也近，我感觉住着挺方便的。再说……”江晚顿了一下，意识到接下来这件事乔西禾早晚要知道，不如趁这个机会告诉他，于是说道：“要买房，先得有户口吧。”

　　乔西禾脸色顿时变了，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还没拿到北京户口吗？？你当年工作的时候可是应届生，公司凭什么不给你解决？！”

　　“这个……说来话长。”江晚舔了下嘴唇，轻轻拍了乔西禾两下说道：“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你等等。”乔西禾拽住他，表情变得格外严肃：“我还觉得奇怪，以你的学历和能力，当年怎么会进了瑞和那样的小事务所？按理说你进四大都绰绰有余，解决户口更是天经地义的事。那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乔西禾这个问题。当年发生的事，太多太杂，也太令人难过，导致他如今非常排斥去回忆那段经历。真要让他从头至尾讲一遍，江晚觉得自己还需要点时间来做心理建设。

　　于是，江晚拿开乔西禾的手，从地上捡起一摞衣服撑子直接塞进他怀里道：“大哥，你好奇也得挑时候。搬家师傅马上就到了，我这还一堆零零散散的没收进箱子里呢。你既然来了，能不能起点实际作用？”

　　“好，先搬家。但这事你回头得跟我说清楚。”乔西禾说完就真不再纠结，开始手脚麻利地装箱，手边一圈很快就被他整理得妥妥当当。

　　不过江晚知道，这一问肯定躲不过去。乔西禾是个急性子，在这种事上他一向缺乏耐心，可能今晚回去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江晚想到自己搬家这么辛苦还得提前打好腹稿，顿时觉得疲劳值呈几何级增长。

　　与搬家公司约好的是下午三点，把东西全部装上车后，江晚和乔西禾就一起上了这辆面包车，前往乔西禾位于朝阳区三元桥附近的住处。

　　先前江晚已经问过乔西禾，这套两室一厅——大约九十平米的房子是他前年买的，虽然是套二手房，但其实原房主没怎么住过，和一套精装修的新房没什么差别，总价七百九十万，他首付付了将近三百万，现在每个月还要还两万的月供，压力说实话不小。但七百九十万能买到朝阳区这个地段的房子，从长远角度来看绝对不亏，到今天他这套房子的市价已经超过一千万了。

　　江晚很羡慕乔西禾。得知他从毕业之后就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稳当，该达成的目标、该取得的成绩、该收获的地位和经验、以及这些锦上添花的物质条件，他都在逐步争取并一一得到，江晚在为他感到高兴的同时也难免替自己心酸几分。

　　好像自从离开学校，江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错的，每一步的路都走得格外曲折。命运似乎一直在跟他开玩笑，每一次，每一次，他都和正确的阵营失之交臂。

　　但是这又能怪谁呢？

　　江晚不喜欢怨天尤人，于事无补的伤感在他看来是最没用的情绪。所以，虽然也有不甘心、有埋怨、有委屈、有愤恨，但除了与乔西禾分手以外，江晚不后悔他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

　　只不过，自己不后悔是一回事，要给人把事情原委都讲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坐在面包车上，江晚默默地整理思绪、斟酌词句，想着到晚上该如何把这几年的经历都讲给乔西禾听，但在快到目的地时他却忽然接到表哥江家铭打来的电话。

　　这位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江晚看到来电很诧异，等铃声响了七、八遍才接起来。

　　“家铭哥，怎么想起来联系我了？”

　　“江晚，你在北京吧？我也来北京了，刚到西站，有时间的话晚上一起吃个饭？”江家铭那头乱糟糟的，因此他说话也是喊着说。

　　江晚下意识看了眼乔西禾，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你来北京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就你一个人吗？待几天？”

　　“就我一个人，来参加一个老同学聚会，顺便看看你。我明天参加完聚会就坐晚上的火车回去，所以只有今晚有时间，你能不能来见我一面？我有事想跟你说。”江家铭听起来很迫切。

　　江晚再次看向乔西禾，乔西禾对他微微点头，他这才答应道：“那好吧，把你住的地方发给我，我过去找你，咱们就近找个餐馆吃饭。”

　　“好！我等下就发你，晚上见！”江家铭挂了电话。

　　乔西禾握住江晚的手问：“你表哥怎么突然找你？该不会家里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估计他就是难得来一趟北京，想看看我，回去好跟家里人转达。”江晚虽然这样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对于江家铭的来意他已经有了一个初步推测。

　　乔西禾不疑有他，点点头道：“那等会儿你自己打车过去，这一堆东西回去还要收拾，我就不送你了。晚上吃完叫我，我去接你。”

　　“好。”江晚对他笑了笑，趁机也让自己把心头的不安往下压了些。

　　但愿预感不会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