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九萌萌

21、Chapter 21

　　上车后，李师傅一路踩着油门将他们送到盱眙县第一人民医院。

　　乔西禾进去处理伤口，江晚就在旁边陪着他。因为伤口有些深，打了针后还要缝合，江晚坐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感觉他比乔西禾本人还要紧张，双手攥着青筋暴起。

　　“没事，打了麻药，不疼。”乔西禾安慰他道。

　　江晚却不说话，他知道在身上动刀子是什么感受。当初他拔智齿的时候，因为那颗智齿陷得太深，必须先把肉割开才能取出来。在那个过程中确实是打了麻药的，可等麻药劲儿一过，江晚就疼得生活不能自理。

　　止疼片医生的建议是一天不超过一次，一次管十到十二个小时，所以最好是在晚上睡前吃保证睡眠。但白天不吃止疼片的时候，江晚就觉得自己脑袋里面的每条神经都在源源不断向他传递痛觉，一整天根本什么都干不了，连续一周都宛如一个废人。这也直接导致江晚在伤口好了很久以后都还留有“幻疼”的后遗症。

　　现在看着乔西禾缝针，江晚就难免联想到自己之前的经历，为他感到揪心。

　　好在又过了十来分钟缝针终于结束了，掌针的年轻女大夫一脸好笑地看着面无血色的江晚，边用酒精消毒边开他玩笑：“是不是针扎在他身上，却疼在你心里啊？你这么担心他，难道是心上人？”

　　“……什么？！”江晚猛地站了起来。

　　这位大夫愈发笑得神秘：“都这么心虚啦，看来我真说中了？”

　　“不是……”江晚看了眼乔西禾，希望他可以主动澄清下，却发现这人正好整以暇地盯着他，一副“我只想静静吃瓜”的样子，看得江晚莫名来气。

　　“我们俩只是同事，您别开玩笑。”江晚说完就转身出去了，留下一句：“我去找林峰。”

　　乔西禾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方才眼中微弱的笑意缓缓消失。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大夫有些抱歉地问。

　　乔西禾摇摇头：“没有。您辛苦了，谢谢。”

　　等乔西禾出去的时候，看到吴征也赶到了，正和林峰站在一起说话，江晚却不见踪影。

　　“乔总、乔总！”吴征先注意到他，忙小跑着过来仔仔细细绕着他受伤的左胳膊转了两圈，眉头紧紧蹙着，随即长叹一声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哎，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林峰！你这个向导是怎么当的？！”

　　“吴总、乔总，真是对不起……是我当时没注意……”林峰低着头喏喏道。

　　“村里头也没个红绿灯、没个摄像头，你总得留意点周边环境吧？乔总他们对那块地方不熟悉，但你应该是知道的呀！那里是个坡道你难道都不知道小心吗？你一点作用都起不了我还让你去干嘛？？”吴征说着说着仿佛火气上来了，声音也越来越大。

　　乔西禾见状便拍了拍吴征，对他道：“吴总，这事真不怪林峰，你就别说他了。好在这次没出什么大事，我受伤的是左胳膊，也不太影响工作。等明天再去的时候，我们一定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发生这种意外了。”

　　“明、明天再去？？”吴征吓了一跳：“乔总您都这样了明天就哪儿都别去了呀！您好好在酒店休息，或者您跟江总明天就回北京吧，在家待着也踏实对不对？您怎么这时候还想着核查呢……”

　　“吴总，两天的实地核查是已经定好的计划，除非我确实动不了，不然还是按原计划进行。您放心，拍照和记录有江晚在，我只是一起跟着看看，费不了多少事。”乔西禾说着朝四周看了看，又问：“对了，您看见江晚了吗？”

　　“我看到了！”林峰这时抢着说道：“江总那会儿从里面出来说要去打个电话，然后就往门口走了，应该快打完了吧？”

　　“行，那咱们也走吧，正好到门口叫他。”

　　“哎……”吴征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瞪了林峰一眼，示意他跟上。

　　在医院的大门侧面，江晚正站在那里发呆。

　　乔西禾走出去时刚好看到他，先叫了他一声，江晚没反应，乔西禾只好走到他身后又字正腔圆地叫了一遍：“江晚。”

　　“乔西禾。”江晚忽然转了过来，看他的表情却不像是刚发现乔西禾在这里。

　　乔西禾定定看着他，声音微微沉下去几分：“我知道你有话想说，但现在不是时候。先回去。”

　　“我知道。”江晚余光里看到吴征和林峰正朝他们这边张望，于是迅速而坚定地说：“我们回去再谈。但这一次，你别想再逃避问题。”

　　乔西禾点了点头，江晚便绕过他先往停车的方向走了。

　　“如你所愿。”乔西禾在他背后轻声说道。

　　晚饭由于乔西禾受伤的缘故吃得十分清淡，吴征和林峰都力主乔西禾先回酒店好好休息，至于明天到底要不要出去等明天再说，先让乔西禾睡一晚后再看状态如何。

　　廖明宇也听说了他们今天的“惊魂一刻”，特意前来探望，但这孩子很擅长察言观色，他似乎看出乔西禾和江晚之间有些奇怪的氛围，只说了几句话就乖巧告辞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乔西禾和江晚两个人。

　　乔西禾半靠在床上，江晚坐在椅子上，俩人都不说话。僵持几分钟后，乔西禾先起身去找自己的电脑包，从里面拿出电脑后就转移到一旁的沙发上，那里有个小茶几，他可以将电脑放在上面。

　　“你还要干活？能不能让你的胳膊歇歇？”江晚盯着他问。

　　“不干活，这会儿也睡不着，那干什么？”乔西禾直勾勾地用目光怼回来，他的眼睛里似乎写着“有话你倒是直说啊”。

　　江晚心里说不清是眷恋、是酸涩、还是窝火，想说的话太多，一股脑全涌上心头，他却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了。

　　见他不吱声，乔西禾又等了等才道：“是你让我别再逃避问题，我答应了你，但你只有今晚这一次机会，错过就没了。”

　　“机会？”江晚忽然露出一个无奈到极点的苦笑：“凭什么是你来给我机会？乔西禾你有意思吗？从头至尾我都没期待过会有什么机会，是你一次又一次地给我幻想又亲手将它们一一打碎。你以为这是我想要的吗？你以为像这样对我若即若离、忽冷忽热是我渴望得到的关系吗？”

　　“你不想要这种关系，那你想要什么？”乔西禾目光深沉地看着他问。

　　“你说呢？你跟我在一起七年，你真的不了解我吗？”江晚说着用力用拳头捶了胸口两下：“我很难受啊乔西禾，我他妈真的很难受！你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给我个痛快话？？”

　　“你想听什么？”乔西禾依旧平静，只是眼底的黑愈发深邃了。

　　江晚抿了抿嘴唇，看表情是真的受伤了，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缓缓说道：“我就想问你，你今天说的那句‘你确定还要放手吗’，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乔西禾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大概忘了，之前是你提的分手。所以我也想不通，为什么这次见面之后，你一直表现得像你才是被抛弃的那个。江晚，我不知道在这五年时间里你给自己营造了一个怎样的虚假回忆，让你把自己假想成是受害者。但你真的不是。你跟我分手，我离开出租屋把已经交了一年房租的房子留给你，自己又出去找房子住。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只是实习生，我爸妈因为我出柜的原因跟我断了联系，我没有其他经济来源，你想过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什么都不考虑，只想着自己。这次只不过是因为见面后你发现混得没我好，工作不如我、赚得也没我多，所以才顺理成章地将自己划入弱者的行列，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可你扪心自问，我对你所做的一切，跟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比起来，有更过分吗？”

　　江晚被他问住了，呆呆地愣在那里。

　　乔西禾接着说：“周屹良跟我说过，在你和我分开后不久，他曾经尝试带你去那栋别墅里表白。你虽然没答应和他在一起，但至少在最开始他发出邀请时，你同意了和他一起去别墅。你敢说你当时心里就没考虑过会发生什么？说实话，我没资格去评判单身状态的你做出的任何决定。可是在你身边有爱你的人、有别墅、有鲜花红酒可以用来疗伤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江晚，我真的什么都没有。”

　　最后这几个字，乔西禾的尾音在轻轻颤抖。

　　“所以，我才一直在问你，你到底想要什么、想听什么、想让我做什么？我不可能因为你一时兴起拉住我的手就跟你继续走下去。我也想知道，你会不会突然又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选择放手？而我又再一次被你毫无留恋地丢在一边，只能自己卷铺盖走人。”乔西禾说到这里时，慢慢地把头转了回去，好像不愿再看着江晚。

　　“你只在乎自己难受，可当你伤害别人的时候，别人就不难受么？”

　　乔西禾的嗓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江晚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原地仿佛手足无措地转了个圈，眼睛瞥到桌上自己的手机，一把抓起来后，就好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一声不吭地径直走出了门。

　　乔西禾没有拦他，在听到门自动合上的声音后，他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其实，原本想说的不是这些啊……

　　可是后悔已经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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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叫不吐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