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木》多吃饭

5、第 5 章

　　“想什么呢？我不会同意的，”我强忍住骂人的冲动。长痛不如短痛，我宁可一次性和师父摊牌。

　　“哦，可惜了，”竹修脸上可没什么可惜的表情，“师父也没同意。”

　　“你耍我呢……”我竟然不知道竹修是这样随意开玩笑的人。

　　“她说，你必须长留南山。”竹修看着我，“然后跟我说了个占卜天象的故事……”

　　“夜观天象，说我会引发种族间的争端？”我真是忍不住的戏谑语气。

　　“嗯，你要对症下药。”

　　“哎……”其实这个切入点我下了很多功夫，天象我是不信的，毕竟除了山神和师父、没人看见这样的天象。而上次天象预言，还是首代山神选址之时。不过也不是毫无所获，多次偷听到他们的谈话，提到过我的元灵，隐约听到的意思是元灵缺失了很小的一块。“竹修，你知道元灵不完整的话，会怎样啊？”

　　竹修对我的问题没有惊异之色，不知道是不是我平日里怪问题太多了。“野文里提到过，木族元灵不整者，不得归灵。若远行，活不久。这若是真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山里吧。”

　　“竹修，”我郑重的问道，“你为何想出去？据我所知，这届子弟中，只有你有此念头，他们挺乐意留守的，没人执着于长期在外。”

　　“说不准，暂时好奇而已，指不定过几年我也不想出去了。”“倒是你，为何要死要活的要出去？”

　　“不是我想，我没办法。越接近成年，夜间梦魇的次数越频繁了，”我说着竟眼睛都湿润了，“竹修，我时常怕的睡不着。一睡着就会有各种梦浮现出来，很难醒。”这件事我跟师傅提起过，她似乎不能理解我的痛苦，给了我安神的咒语，跟我说：白日少思虑，夜间自然安稳了。但是没有，从几年一次，到月月造访，近来几乎一周就会梦魇一次。

　　“你梦见什么了？”竹修见我眼眶湿润，眉头皱起，施法就近放低了一棵松树，示意我坐下慢慢说。

　　“有时是我自己在杀人，是人类，很多很多。有时候是小孩，有时候是成年人、老人。”我眉头紧皱着，而且这感觉越来越真实，我甚至能回忆起鲜血的温度和触感。“有时我又是旁观者，但梦里那个人的灵气跟我近乎一致，我一直猜测那也是我。最近，梦里人总是对我说，让我过来找他。”

　　最近一次的梦境是战场上，我看见自己阵前厮杀，尸横遍野。说是自己，其实我看不太清、身形也高些。但是灵气相同，而且开始时经常是第一视角去梦见这些。我想醒过来，可是睁不开眼、也出不了声，浑身不得动弹，但是我明确知道自己在做梦。战争的画面一帧帧的快速闪过，敌方败了，那个我扔下钝了口的佩刀。踩着一具具尸体，往前走，到了湖边，脚步踏入，周边的河水都变了颜色。

　　走至水深处，微倾净脸，然后动作渐小，水面依稀出现人像。小心的伸手去捧水中的影像，似乎在说话，我很仔细的听，她说了很久，一个字也听不清。景象开始模糊了，这应该是要醒来了，每次都是这样，终于结束了。突然场景一转，我溺在水中，睁眼看见是她，不，是他，他的手上有茧，抚在我脸上，很不舒服。

　　手掌明显的抖动了一下，他似乎很激动，眼泪夺眶而出，又转笑，扑向我。抱得很紧，嘴唇贴近我的脖子，靠近耳朵。我还在体会他下水前的言论，“你是不是找死，竟然还不来寻我？！”在窒息的前一刻，我惊醒，一头冷汗，可能是受他情绪感染，我心里有点沉重，但余悸更甚。
　　这是谁，我为何要去找他？！

　　“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感觉像被勒住脖子一样，但是成形以来，在结界中这种梦境越来越多、越来越长、越来越真实，”我观察过，“反而离山脉越远，我越安稳。而且梦中指向性很强，我觉得我找到他，问题就有突破口。”

　　“师父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我第一个告诉她的，可是每次我跟她说我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时，她就更坚定的让我留在结界中。”我直觉这梦境于我并非偶然，师父必定知道的比我多，但她从来不说。

　　“会不会跟你元灵缺失有关？”

　　“嗯，有可能，我怀疑丢的那一块，就在那个梦里人手里也说不定。”

　　竹修思考了好一阵，“猜测无用，先从师父那里求证吧。我有隐身决可以散去灵息最长三天，我们现在回去，大选前几天探听。”

　　我陷入沉思，没有回音。

　　“怎么？”

　　“我在思考都是刚成年的年纪，为何你可以隐身三天，我连三个时辰都没有……”

　　竹修看我一眼，笑道，“四体不勤。”

　　“哈哈，竹修，谢谢你啊，”我很少正经的说这种话，“不管能不能有进展，你帮了我很多的忙。”

　　“不客气，”竹修淡笑。

　　踏入结界的那一步，就收到师父的留言，让我去她那一趟。我把两只信鸟给竹修，让他安置一下，直接过去了。

　　“师父，我到了。”我在门口，没敲门。

　　“进来啊”，师父的语气不善，估计又是一通教导。

　　“闻木，近来可是梦魇越来越严重了？”师父坐在桌边，手头还在捣鼓她的药，她向来喜欢研究各种毒药和解药。不过好在她事情多，很少有机会炼成成品。以前甚至拿我们练手。

　　“嗯，靠近山脉的话，一周一两次……”

　　“梦里可有人同你说话？”

　　“刚说的，也看见他的脸了，说让我去找他。”真能预知不成，上周才发生的事情。“师父，您什么时候跟我说这件事的始末，等我慢慢把梦境串联起来吗？”

　　“你体内的元灵缺了一块，上次偷听听见了吧。他叫江城，就是缺失的那一部分元灵，借着人的躯体化身而成的，非人非妖，杀孽心重，不是善类。”

　　“他想把我唤过去，夺取我的元灵？！”

　　“他拿不了，他的元灵已经融入躯体了。只能吞噬你的灵力，养护他的躯壳和精神力，你离他越近，他的力量就越强，明白了吗？”

　　“他，找我很久了吗？我梦魇已经出现多次了。”

　　“找？没地方找的，目前来看你能感知到他的位置，但是他无法反向感知你。他只是在等，等你因为这份羁绊去找他。”

　　“啧，如果我找到他，会怎样？”

　　“谁知道呢，也许会开心的少杀几个人吧。”

　　“师父，您别吓我了。这么重要的事，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徒增烦恼。而且说了你也不信，我多次强调天象之事，你还不是整天想着往外跑，指不定又以为是我骗你的。”师父停下手中的活，转身就去查阅书了，“现在会告诉你，是因为你的元灵有缺口，新山神无法接纳。山神选举过后，你与山脉的联系会减弱到近乎没有。那时，我的话，你想不信都难。至于你是走是留，全凭自主。”

　　“他很快会跟你说他在哪里，然后，让你带着元灵去找他。你的选择我们无力左右、只一点，别暴露我们南山的位置，知道了吗？我们惹不起这个祸害。”

　　“师父放心，必定不会的。”

　　“你若愿意留下来，在结界内生活，不要踏出哪怕一步，可保你无恙。”

　　“现状下，我没得选吧。”

　　师父看着我，没说话，“哎……”

　　“师父为何叹气？！”

　　你成形那天，他从休眠中醒过来，体内的灵力处于越来越匮乏的阶段，对你的托梦会越来越频繁、强烈。你看见的梦境，是他每日的生活。你现在的保证是真心的，但是总有一天，你一闭眼就是他。你受得了吗？”

　　“我……我可以的…”其实我很没底气，但是怎可去找他，想起梦境中的打打杀杀，让我去做送上门的养料，这简直是助纣为虐。谁知道他会不会生吞了我？

　　“闻木，事已至此，不要因噎废食，你越焦虑、他对你的影响越大，知道吗？只要你留在结界内一天，我们自会尽全力帮你。”

　　“嗯，师父，我想回去休息会。明天就要为大选诵读清心咒了……”

　　“去吧，修竹，别旁听了，送闻木回去吧。”

　　话后，门外突显出竹修的灵气。随后推门而进，称呼道：“师父。”

　　“火候还差点。”看了眼竹修，“都回去吧，有异动就找我。”

　　出了房门，我还是有点回不过神。
　　“竹修，我觉得太离奇了。为什么是我啊？为什么是现在啊？为什么是那样的魔头啊？”

　　竹修伸手拍拍我的肩背。

　　我叹了口长气，“这么一搞，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竹修的手顿停，眼睛瞪大了看着我，“你，刚刚在愁苦这种事？”

　　“这难道不是正经事吗？我还准备和霄羽比比看谁先脱单呢，结果我还没出手，这就夭折了啊”。
　　“我以后的生活就是每天为了安稳的睡觉为烦恼，然后为了不暴露自己的位置，躲在结界里。啊，我简直要疯了……”

　　“还真是乐观。”竹修笑出了声。

　　“切~师父还是不了解我，她现在肯定在想：啊，小闻木出生以来，还不曾像今天这样沮丧过。哈哈哈哈”
　　“师父真的是，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早知今日，我应该多去外面玩玩啊，这下好了，大选过后，只能在这小山头过一辈子了。哎……”

　　“早告诉你以后的日子都要留在南山，你还不得天天找师父麻烦？记住，有难处不要自己一个人扛，告诉我们，知道吗？”闻木摸了我的脑袋。我很快躲过去了。

　　“知道了，不会便宜你们的。到时候晚上吓醒了，挨家挨户敲你们窗户。”

　　“尽管来…”竹修今天格外温和，估计是同情死我了。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可怜的不行。本来以为大选结束，问题终于可以解决了，结果引来更大的问题。啧，问题是好好地元灵为何会缺失，难道我也是转世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