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木》多吃饭

4、第 4 章

　　平宁城宵禁很晚，夜市活动丰富。我准备去城中的街道逛逛，那边的美食云集、新鲜玩意也多，事实上赌坊也很热闹，但是，看了眼竹修，还是等下次竹修不在比较好。我把想法告知于他，他没意见，我们出发了。路上说了造纸的全部过程，他夸我也不是师父口中的一无是处，我回，“师父对我有成见，我干啥她都能挑出毛病来。”

　　“师父对你的关注度很高，你该体谅她的良苦用心。”竹修说道。

　　“哎”，我叹了一口气，“我不讨厌她。但是，我不喜欢把自己的未来每一天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而且我……”我苦笑一下，对竹修看了一眼。

　　“上交元灵离山后，你准备去哪？”竹修看见面前的灯笼，长手把字面拨正，是一句诗：‘半缘修道半缘君’。

　　“嗯，周边不受元灵限制的我已经走遍了。接下来会慢慢往外走，但是我会定时回山的，南山永远的我的家。”

　　“说得容易，”竹修买下了这个灯笼，手提着，我们继续走，“你跑得远了，回程路越来越长，回来的次数必定少之又少。”

　　我很少思考这些事情，因为山里有我没我其实一个样，我累了就回来，不累就继续走。竹修见我没说话，又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师父的状况你也清楚，她快化土了。”我们木族年老而死的会化作山间尘土，滋润生灵。半路夭折的，会打回原形，以初生的姿态，再修行三千年，方可有机会化形。是的，元灵并非百分之百的能被养成；倘若败了，就一生都是没有行动自由的树木了。

　　“嗯，我知道的。”说完，奔向拱桥，爬上护栏，坐着看上游的河灯飘向下游。但是大多都在岸边卡住了，不过挺好看的。今天不是节日，河灯不多。我想起上元日来这的时候，漫河的烛光，闪烁不断。那天的宵禁都解除了，宵羽有公务，陪我出结界后就不在了。我在夜半的时候，手捧着孔明灯，在城中的大广场上，和千来人一起。我自己做的孔明灯，上面提了个大大的“富”字，学的凡人，保持期待，好像生活就不会那么贫瘠。我不是太能理解，猜测是他们寿命短，很多事情来不及去做，所以年年许愿、年年祷告。我主要是喜欢看千灯飞天的盛况，很惬意，随机的往高处、往远处，然后灯火燃尽落地。妖，三千年左右得元灵便化形，一千年度过成长期，而后的千年都不会有太大变化，师父已经快六千年了，她的寿命将尽是真的。

　　我刚成年，这幅样子会陪伴我大约千年。竹修估摸着会长寿些，听说他的树形保持了五千年才化形，师父说他生人勿进的性子跟他化形晚有关，而且他并非新生灵木，是上一辈夭折回形而成。虽是回形，但是记忆、性子都是新生，并没有任何联系，只是灵力会更醇厚些，所以师父对他格外器重，无奈师父管不住他，竹修有自己的逻辑，做该做的事、不该做的事一件不会多做。师父有几次看着他潇洒的背影，脸上似有遗憾，我怀疑师父与他的前世是有渊源的。追问几次，未果。怂恿竹修自己去问，他根本不关心。

　　我与竹修上午看书、购书，下午和晚上都是四处游玩。看杂耍、听戏文、品茶喝酒，还偷偷去了富贵人家的大院子参观，飞檐重叠、雕花精致，里面的公子、小姐们全身上下、由表及里都花了心思，儒雅端庄。有一次看见两家聚餐，从早晨准备到晚上，见面互相行礼、寒暄了一刻多钟，却没有谈及一句实质性的内容。我目瞪口呆的问竹修，“她们不累吗？挨个挨个问好、行礼，这大热天穿戴这些厚重的衣物、首饰……”

　　“礼仪不是全为了沟通的，代表着阶级和文明；他们也以此来表示对一个人极致的尊重。”竹修看的挺认真，估计在把书中的知识往场景中套。

　　我看竹修看的认真，也没打断，只在心中筹划一会去哪个酒楼吃什么菜。越想越饿，后来就一直盯着竹修示意。他不为所动，直到那群戏精落座就餐。

　　“走吧，”竹修而走，我揉揉酸唧唧的小腿，向修竹提出吃饭的场所建议。他没意见，他好像对吃的不做太多选择。

　　半个月后，直到我们逛完整个平宁城，霄羽也没个信号，分头行动就不管我死活。我晚上睡前让小白给他带话，问他何时回去。毕竟大选也不过两周了，我重在参与，修竹出任何差错，得提前回去。

　　三天后，小白带着另一只灰色信鸟回来了。我估计是半路遇上的。果然，灰鸟带来的字条写道：有新任务，帮我把小白、小灰带回家。我跟修竹说后，他说不妨待两天再启程。

　　“好啊，你是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嗯，不过不住客栈了，”他收拾着行李，“去城外的林子里，看看有没有红叶藤。”红叶藤的茎叶晒干焚香时，能保室内书籍不会泛黄变质。我经常闻到，香味很诡异，第一次进去以为是竹修在吃药。后来去的多了就习惯了，主要是这香对木族有宁神的效用。印象中，竹修的林子里常年种着它的。

　　“那东西你林子里不是有了吗，不够用？”

　　“都是雄株，没有繁衍功能，用上几年就不生叶了。”

　　找了整整一天，虽然我前期插科打诨，但是后来看见竹修不找到不死心的劲头，我只能认命的出力。

　　“喂，竹修，看看这东西是不是啊？”我指着树根旁的红叶藤蔓，才十公分长，叶片椭圆、指甲盖大小，叶片稀疏。

　　“这是雄株，应该是新生的，”说着施法连土刨起，放入空间袋中，“在这附近找找吧，雌株跟它很像，植株细小，你看到再唤我。”说完我们往两个方向各自找去。

　　“闻木，快过来”竹修在远处喊我，我以为他找着了，心想终于可以休息了。

　　来了发现他对着一个坑研究，难道已经收起来了？竹修却说，“已经被人挖走了，不过雌株的根系最长能伸展至百米远，一会我探知一下四周，你在这不要走动。”

　　“去吧，我在这等你。”林子很大，没个原点很难高效率的找寻根系。

　　竹修再回来时，天已经黑了，我睡了一觉。“怎样，有收获吗？”我有点看不清人，说话也很无力。

　　“有残根，回去种植试试，三成把握能出芽。”竹修看我还是睡眼惺忪，问。“要不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

　　“嗯不用，我们现在就回去把。”急着出来的是我，急着回去的也是我。说完我就往山的方向走了。

　　“闻木，”我顺声回头，看见竹修甚至没有转身。

　　“怎么了？”我刚睡醒，这会大脑一片空白。

　　“我不急着回去，”竹修转身看着我，“我近些年一直不太出结界是因为四周的地貌人情相似，书中已经详细记在了，没有再去实地勘测的必要。我也在等元灵归山。”竹修眉头紧皱，我还从未见过他这么大表情。

　　我一时五味杂陈，一方面：啊，原来竹修是我同道中人，我在木族还没遇见过有这种主意的。另一方面：竹修这是早就有此念头了，可是师父到时候不这么想啊，她不会以为是我给竹修洗的脑把？！我回道，“这想法，师父知道不？”

　　“知道，与她约定我若被定为辅助，三年界外，三年界内。”

　　“可你就这么笃定你不会是下届山神？”山神换届虽有随机性，但是主要还是在一众木族中，选择成年不久、灵力深厚的作为下任。这届明显就是他和师姐希望较大。而且山神，我望了他一眼，离开结界后轻则极端天气，重则山脉会衰竭。

　　“山神的事没这么随机，”竹修带头走着，不快，“不过是为内选使的障眼法罢了。”

　　我惊得少喘了口气，虽然一直有此猜测，每届的山神大选，由意识化的山神元灵在三位候选人中选择一位为主，一到两位为辅。但是元灵是受主人潜意识影响的，谁都知道，但是谁都不会多说啊，毕竟就算是真的，自己选自己接班人也没毛病，人家要说是公平、公正的选择，我们也不会多说。竹修为何透着股怨念。“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其他的内幕啊？”

　　“山神只是个容器，在山脉充沛时存储灵力、低迷时补充，真正去管理、维护木族和其他种族平衡关系的，是辅助者。”竹修看了我一眼，“山神只是门面，辅助者才是真正为守山出力的。”

　　我不是很信任这番言论，虽然竹修没理由框我，这对他没利益。我停下脚步，这问题很严重，“竹修，我出来前，师父多次明示、暗示我，问我愿不愿意长留南山……你这么一说，我就更不能理解了。我这灵力值肯定是不适合做山神的，我看着像很有能力、很负责么？还能当辅助者？”

　　竹修也停下，“这届山神会是师姐，辅助待定有我，其余没听说。”

　　“不过，要么一开始就不要应下。一旦应下了，不会让你卸职的。”

　　“哎，烦！到底看上我哪一点啊，我灵力不高、插科打诨。”“喂，你那约定师父怎么同意的？”

　　“因为我承诺，会说服你跟我轮流守山。”竹修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怎样，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