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船清梦压星河》宴七

7、第六章 “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

　　周三下午倒数第二节照例是班会课。
　　距离第一次月考还有两周，但是在九班班主任老张心里，两周就等于两天。让人头大的是，学校公布的月考安排的考试范围远远超过了当前的教学进度，如何在学习新知识的同时复习旧知识，是广大学生永恒的苦恼，余柠就是二者不能兼顾的那一类人。
　　然而刚带完上一届高三年实验班的老张习惯了高三年高强度高效率的教学风格，如今在他眼里，九班的所有人都是散漫的，是暴风雨来临前夕不懂得储藏食物的傻瓜。当他第一百次重复上一届高考状元的优良学习习惯的时候，余柠用手撑住的头猛地晃了一下，她应该，只是短暂地睡了一下。
　　可怕的是，老张是英语老师，而余柠，是他钦点的英语课代表。
　　余柠在心里默念：失敬失敬。

　　关于月考，老张唠叨了很多琐碎的事情，包括答题卡怎么填涂，准考证号怎么写，事无巨细。但他唯独没有说学生最感兴趣的一点——交叉考试。所谓的交叉考试，是一中为了防止作弊采取的一种措施，即考场安排时将高一高二的同学交叉安排，一列高一学生，一列高二学生，以达到隔离的效果。
　　余柠第一次听说这种方法的时候拍手称绝，许栀大概觉得她太没见过世面了，不屑地说：“重点不在于这个方法有多妙啊余妹妹，重点是，有可能你的同桌是个帅学长。再不济，是个美女学姐也不错。”
　　余柠傻了：“这样真的不会影响到答题质量吗？”万一学长太帅了呢。

　　“别想了，上选修课了。”许栀将摊在桌上的数学作业收进书包。“上选修课你带作业干嘛？”余柠不解。“不浪费一分一秒。”许栀做了一个必胜的动作。
　　余柠语塞，暗自感叹爱情的力量真是强大的。许栀从上周日的自习课开始，就开启了苏纭纭同款的学习模式，说是要进实验班，要和肖至昀一起努力，学习才是硬道理，余柠甚至眼睁睁地看着她拒绝了肖至昀发出的所有邀请。

　　一中每周一节的选修课名为“兴趣选修课”，意思是，你只管挑有兴趣的，不算分数，只要期末完成课程报告就好。余柠在志愿填报表里填了好几个感兴趣的课程，然后为了填满五个志愿，在最后一栏选择了中国古代爱情诗鉴赏。
　　就这样，她光荣地选上了。刘君席告诉她，报诗歌鉴赏的人太少了，特别是爱情诗鉴赏，所以只要填进志愿里，无论是第几志愿都会优先入选。
　　余柠看着许栀和苏纭纭为选到摄影课而开心的样子，心如死灰。
　　诗歌鉴赏就诗歌鉴赏吧，看看古人怎么谈恋爱也不错的对吧。

　　林燃一脸凝重地走在去上选修课的路上，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选中了中国古代爱情诗鉴赏——一个他没有填进志愿表的选修课。
　　肖至昀知道这件事情后大笑三声，满世界宣扬后还大声地恭喜他：“恭喜你被调剂了，运气不错！”
　　林燃很郁闷。作为一个立志要学理科的人，他从来对语文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虽然他的语文成绩一直还可以，但他只是觉得这是无法逃避的。对于语文，他是唯分数主义者。还好，只要通过了奥林匹克竞赛的初选，第一次月考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上选修课了。
　　命运总是这样，又好气又好笑。
　　余柠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燃的时候，林燃正在观望这个教室还有没有其他像他一样的可怜蛋，他只在教室后排看见了一个同样一脸郁闷的男生——余下的都是女生。
　　林燃原本是打算直冲后排，借此机会把数学作业写完的，但是他一回头发现余柠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瞬间改变了主意。
　　“好巧啊。”林燃挠挠脖子。他是真的觉得太巧了，十几个不同的课程，他偏偏被调剂到余柠选的那个。“巧啊。”余柠也是真的觉得巧，但是她显然更好奇林燃是为什么选了这个课。不过这不是一个询问的好时机，因为老师已经带着书本走了进来。
　　余柠就近在第三排坐了下来，林燃见状坐在和余柠隔了一个过道的位置。这个教室有点小，过道也很窄，余柠能听到林燃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在桌子上的声音，她紧张得坐立不安。

　　这一节课出乎意料地让余柠很喜欢，上课的女老师很有气质，也很有涵养，为了让学生喜欢这个课程，她讲得很生动，举了各种各样有趣的诗句。余柠印象最深刻的一句是“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老师说这句诗通俗易懂地讲就是：“我太丑了配不上你。”
　　班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余柠认真地在选修课堂记录本里写了下来。林燃扭头看了看余柠，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不用记，你用不到。”余柠疑惑地看着他，林燃补了一句：“你不丑，很好看。”余柠又一次死机了，小声的回他：“谢谢……”
　　后来余柠无意间和许栀提起这个小插曲，许栀无奈，把方才想好的嘲笑余柠情商低的长篇大论都抛到脑后，然后一脸无奈地说：“这要是换了肖至昀，故事就不美好了。他只会说，不用记，你用不到，因为没有人会和你表白。”
　　余柠和苏纭纭笑到失声。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老师讲得正起劲，拖堂了几分钟，一下课，教室里的人就急着往外跑，去晚了食堂就没有位置了。余柠和林燃被堵在中间，前门和后门都挤满了人。
　　“你很喜欢诗歌吗，为什么选这个课？”林燃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对这个课程的嫌弃，虽然他听完课已经有所改观了。
　　“不是的……这其实是我的最后一个志愿，但是因为选这个课的人少，我就被优先录取了。”余柠欲哭无泪。林燃听说余柠和自己一样，莫名其妙地选中了这个课，笑出了声。
　　“我是被调剂进来的。”林燃抿了抿嘴。余柠觉得好笑：“哈哈哈，真的吗？”
　　她回头，看见林燃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斜照的阳光让林燃整个人处于一种蒙昧的混沌之中，毛茸茸的光圈缠绕着他。
　　这时候，教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余柠和林燃挥挥手便往教室的方向走，她和许栀约了要去校外吃晚饭。其实是她慌张得很，害怕和林燃独处的时间再多一秒。
　　余柠走得急，赶上两个同一方向的女生，其中一个正一脸兴奋地和另一个说：“你知道吗？ 林燃居然选了爱情诗鉴赏课。”引得另一个惊奇连连，反复问“真的吗”。
　　余柠放慢脚步捂嘴偷笑。

　　她太开心了，以至于忘记了林燃要参加奥林匹克竞赛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