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船清梦压星河》宴七

6、第五章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

　　“余柠！起床啦！”许栀猫着腰凑到余柠耳边大喊，“去体测啦！”
　　余柠惊醒，立刻从桌上弹起，意识模糊。过了几秒，她终于回过神来。周五早上就是余柠的噩梦，大清早连上两节数学课后紧接着一节物理，余柠在物理老师讲完下课的下一秒，脸朝下砸在课本上睡了过去。十分钟这么短吗，怎么最后一节课还是体育呢。等等！要体测了！余柠真的很想趴下去假装自己一睡不醒直接旷课。
　　心里拒绝得很，身体却诚实地站了起来。反正，是福是祸随它吧，躲不过躲不过。

　　“柠柠，走这条路。”许栀拽着余柠的袖子拐向右边的岔道。余柠瞬间明白了。
　　这节体育课，高一年级的九班到十二班一起上，而一中的自招班和高二高三的文理实验班被独立分到主教学楼对面的综合楼里，这会儿许栀要走右边的路就是为了躲开从综合楼出来的肖至昀。谁知道肖至昀算准了许栀不会走寻常路，提前在前面等着堵住许栀。
　　“栀姐，赏个脸和我说话吧。”余柠扶额，这大哥怎么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却这么怂。“让开让开。”许栀没好气地从肖至昀旁边走过去。肖至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矿泉水塞到许栀手里：“说了多少次了，多喝水，又没带水了吧，等会还体测呢。”许栀抿了抿嘴，低低地说了句谢谢，走开了。
　　余柠冲着肖至昀竖了个大拇指，跟上许栀的步伐。肖至昀这个人吧，刚柔并济，能屈能伸，是个汉子。余柠想着想着，甚至有点羡慕了。

　　为了提高体育测试的效率，两个班同时进行测试，九班和十班一起测。十班的女生要求女生先进行测试，余柠面如死灰，觉得她们真是太想得开了。事实上，余柠的体育不算太差，体育中考的长跑她甚至得了满分，只是那是坚持长跑半年的结果，并不能改变她一考试就紧张的毛病。
　　许栀的运动能力是不容小觑的，余柠听说她初中时曾经参加过田径校队，后来因为觉得肌肉腿不好看，放弃了训练。余柠没指望自己能跟上许栀，全程无爆发地匀速跑完了，得了个不好不坏的成绩。
　　考完试余柠立刻就轻松下来了，和许栀慢慢走了一小段之后，与其他女生一起坐在草坪上看男生的长跑测试。九班和十班的男生不知道为什么气场不合，之前的体育课就暗自较量，这次更是争得死去活来，场面异常激烈，还没开始考试的其他两个班也坐下来观战。结果是九班的男生更胜一筹。
　　其他班女生测试的时候，余柠的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和许栀加入了同班女生的聊天。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地讲起自招班，话里话外全是崇拜。余柠才知道原来自招班的摸底考试公布了 排名。
　　“齐丝雨考了六百分，柯维第二，林燃考了第五。”苏纭纭贴心地为余柠复述了谈话的重点内容。许栀撇了撇嘴说：“肖至昀居然第十，我怀疑他们班有同学摸鱼。”余柠无语，许栀这人死鸭子嘴硬，刚刚对人家爱搭不理，这会儿说起成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肖至昀。
　　“林燃怎么才第五啊。”坐在余柠对面的女生略带惋惜地说，引得一圈女生叹惋。
　　“林燃又不是天才。他的成绩都是兢兢业业念书念出来的，第五怎么就可惜了。”许栀作为林燃的老同学，忍不住为林燃辩白，不过说到底都是无用的话语罢了。
　　余柠觉得许栀说得对。林燃之所以被这么多人关注多少还是因为颜值加分，自招班藏龙卧虎，比林燃优秀的实在不是少数，对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来说，排名只是发挥好坏的区别。
　　“第五已经很好了啊。”余柠轻声说。至少这个位次听起来风轻云淡，很适合林燃那样沉稳低调的人。

　　“开始了开始了，快快快！”自招班男生的体测刚刚开始，九班十班的同学就沸腾了。许栀小声地告诉余柠，这些人都是青春言情小说看多了，总幻想着有小说里又帅又聪明的学霸男神，事实上自招班里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乐洋的，颜值也就那样，没有什么好期待的。
　　余柠捂嘴偷笑。的确，就比如刚刚纭纭提到的第二名柯维，余柠见过他，她和许栀的评价都是，相貌平平毫无记忆点，说起来大概学霸能达到林燃那个颜值水平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余柠想要强迫自己不把视线落在林燃身上，但是做不到，她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到林燃身上。怪林燃也和自己一样，全程匀速毫无爆发点，还偏偏长了个高个子，那么显眼，余柠一眼就能看到他。只不过，林燃这个全程匀速实在是高水平的匀速，两圈跑到最后，他还是第三个冲线的。
　　终点恰好在九班女生休息的草坪附近，林燃喘着气调整呼吸，慢慢地沿着跑道走。“林燃！帅的帅的！”许栀兴奋地在林燃路过的时候招手，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走在林燃身后的肖至昀，明明他是第一个跑完的，不知道为什么走得那么慢。
　　林燃揪了揪校服领口，好像是出汗了不太舒服的样子，然后冲许栀挥了挥手，又特意朝着余柠的方向招手。余柠又一次傻在原地，这回连招手都不会了。旁边的女生夸张地做出晕倒的姿势：“天哪，林燃是在向我们招手吗？”
　　苏纭纭凑近余柠问：“你和林燃认识啊。”余柠点了点头，下意识地重复了那天林燃的话：“我们认识。”耳朵像着火一样，一点点地烧起来，林燃这个人，真是让人上头啊。

　　一中的周末真的很短，课一直上到周六下午，周日下午又要返校自习，真正能放松的周六晚上又经常要补作业。余柠每周都上课上得醉生梦死，显然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周六自习课的最后几分钟，全校都蠢蠢欲动，余柠能清晰地听到来自头顶班级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钟声响起的时候，就像那些细碎彩色纸屑从礼花筒迸出的那个瞬间，无数纷乱的步伐冲出教室，在校园的小道上响了起来。
　　余柠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椅子上，许栀从后排靠上来：“柠柠，肖至昀约我晚上去公园散步。”余柠立刻原地复活，拍着手说：“去吧去吧，等你们的好消息。”许栀红了脸，假装气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于余柠来说，这个周六晚上又是和理化生作业死磕的一个晚上，和往常并无不同。

　　许栀其实一头雾水，她并不知道肖至昀为什么突然约她去公园散步。仔细想想，他们认识两三年了，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独处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林燃一起的三人行。当然每次都是她和肖至昀打打闹闹，林燃保持着老父亲般的微笑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像空气一样存在着。
　　许栀反复想着昨天晚上肖至昀约她的那条别别扭扭的短信，说什么还没有在晚上去过北湖，择日不如撞日，那就周六晚上一起去吧。许栀满脸问号，强忍着不让自己打出“你说的什么屁话”这样的回复。
　　所以，他不会是要表白吧？怎么可能呢，他一贯毒舌，从不吝啬那些打击自己的话，这样看来根本就不是喜欢自己的样子吧。
　　想着想着，许栀已经走到北湖公园的入口了，她看见肖至昀背对着自己，背着手低头踢着地上的碎石子。许栀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打算吓一吓他以缓和自己无处安放的尴尬，谁知道肖至昀 早就察觉到她的靠近，转身拉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
　　这回许栀是真的僵住了，甚至忘了要帅气地甩开他的手然后骂一句“拿开你的猪肘子”。

　　“你怎么知道是我？”许栀感觉手心发烫，细细密密的汗沁出手掌。万一拉错人呢？
　　“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你。”肖至昀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往湖边走。
　　许栀觉得耳边有东西在嗡嗡作响，她像被浸泡在水里的海绵一样膨胀了起来。今天，至少是这一刻，她就是少女漫画的女主角，或者说，是那些她曾经躲在被窝里偷偷看的言情小说的女主角。那些书里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节，曾经的许栀认为太过于羞耻只敢偷偷地看，现在，她居然期待有一天那些都可以发生在自己身上。

　　“林燃问过我为什么下定决心考一中的自招班，我说是为了和你死磕到底。我这人情商很低，又很毒舌不讨喜，总是喜欢惹你生气，但我真的很喜欢和你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那天你说你拼了命也要考上自招班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如果我一直原地踏步，就会离你越来越远。”肖至昀顿了顿，继续说，“我是认真的，许栀，我想和你上同一个大学。”
　　死磕到底是没有截止日期。

　　许栀觉得肖至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温柔过，下一秒又听见他说：“许栀，我喜欢你。我不喜欢学习，但是我很喜欢你。”
　　许栀笑场了，怎么也憋不住。
　　骄傲率直如她，却在自招班名单公布的那天哭了一个晚上。准备自招考试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充实而快乐。肖至昀在一次又一次的考试里不断进步，她充满期待要和他一起考进自招班，可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她不知道自己在怄什么气，她其实没有怪任何人，她怪自己，她花了很 长时间自我消化，但好像直到今天，这件事情才彻底翻篇了。
　　肖至昀一直在，什么也没有改变。

　　她好像，只是需要一句坚定的“我喜欢你”。

　　这个晚上的北湖，许栀发誓一定要记住。记住这个夏季温柔的风，和这个温柔的男孩。
　　当然，不仅要记住那句“许栀，我喜欢你”，还要记住那句气急败坏的“我不喜欢学习，但我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