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活成一幅画》悠游之鱼

3、裴远

　　转眼八点，训练结束，我已是满身大汗，放下球拍，根本就不想看他，打算换洗更衣即刻回家。
　　一转身，吃了一惊，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围了一圈女生，有几个是刚升高一或高二的队员，另一些没见过，看装束像是隔壁训练场其他球队的人。刚才练球时听到有依稀的喝彩和叫好声，不过球场嘛，一直都比较闹腾，打球时我又很专注，所以没注意身后聚集了这么些人。到底是同胞，知道支持学姐。
　　我和几个学妹打了招呼边用手巾擦汗边往更衣室走。擦身而过时，听见一个女生说：“只要在球场上，动作都很帅！”
　　我笑笑，尽管这个评价过于肤浅，但做为一个学姐还是挺受用。
　　“正儿八经的篮球特长生呢，小球也是初中省级代表。”
　　呃。。。。。。原来和我没关系。
　　“哎，那怎么没进高中部的乒乓校队，选了篮球啊？”
　　“听说咱们高中篮球校队水平很高，重点大学直保的，乒乓嘛，没那么出彩。”
　　一个初中就被省队看上的乒乓苗子，也必须考虑升学的重要性。
　　“话说，高中还和裴远一起，养养眼也挺幸福。。。。。。”
　　“你这话应该过去跟人家说。”
　　“这个角度看着他刚刚好！再说了，公共资源，大家一起，一起共享。。。。。。”
　　我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看那厮，他正拿着瓶矿泉水微仰着头喝着，从这个角度看去，身材瘦高精壮，微抬的下颌勾勒出的脸部弧度有力而分明，黑亮的短发显得人非常精神，加上刚运动完浑身又散发着蓬勃的张力。这么一看，确实是，挺养眼。原来是初中部校草。
　　不过林子航呢？不是自称励远终极校草吗？话说一年一代沟，小屁孩的世界，动不动就来个群体审美效应，众星捧月般的，那种氛围，真是不寒而栗。
　　不过这么八卦不是我的风格，我立即转身，还没挪步便听见一声，叶行舟。

　　嘁——真是没礼貌。我当然是没听见的。
　　简单冲了下水换完衣服拿起书包出了体育部，迎面便看到裴远，他已经换了身T恤迷彩服，应该是新生晚上有集训。他抱着双臂随意站着，瞅着我慢条斯理的说：“又没输球，这么生气干嘛。”
　　我下意识摸摸脸，心说有这么明显吗，面上却一派淡定：“输不输球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
　　他盯我半晌，忽然失笑，目中有细细星点，“今天我也拼尽全力了。其实男女生最大的差异是体能，这点上输赢没有太大意义。”
　　我瞥了他一眼，输赢对我还是有意义的。绕过他去车棚取车。
　　依稀记起来张老师先头那个提醒——不知道这人真实水平如何，到底让了我多少。
　　对我来说，有两大点，不能让人小瞧了去（还在成长期，因此专业性暂且谈不上），一是对物理的挚爱，一是对乒乓球的认真。至今，就算偶有失误，最终得到的也总是真诚的对待。所以，不要刺激我。
　　物理是自然而然便喜欢上的，至于乒乓球，则是我四岁的时候，我和妈妈依然住在大院，那时候条件有限，也没什么特别的玩具，我爸见我好动，便给我买了副球拍，手把手教我打乒乓。乒乒乓乓，那是我第一幅乒乓球拍，就那么在水泥糊成的简易台子上打了好多年，喜欢吗？大约喜欢吧，怎么能不喜欢呢？至少那是跟随着父爱诞生的小小萌芽，尽管没有长成参天大树，但也是棵有念想的萌芽。所以，那其实不仅仅是个爱好。
　　估计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关联，我下意识里不希望别人轻视我的认真。
　　我推出我那辆二六式小白白，跨上准备走，车把一下被人按住。
　　如果现在天光还大亮着，我估计准能看见此刻我的头顶是冒着白烟的。我这人很好说话，但是现在真是火了。
　　啪的一巴掌打在他按着车把的手上，声音大的吓我一跳，不过没动静。
　　我抬头看他，却发现自下午接触以来，这人表情难得的沉肃，“叶行舟，就一句话，下周练完球后不要一个人走，和其他人一起回家。”
　　嗯？
　　这一下午的从陌生人到陪练再到开始管我回家的事了，莫名其妙啊这人。
　　我好笑的看着他，想潇洒的拍拍他的肩，奈何手太短够不着，只能干巴巴的说：“小学弟，我家那条路没什么妖怪，姐姐回家一向独来独往，乖乖回家吃饭吧。”说着双脚离地准备猛登车轮突破他按在把手上的障碍。
　　不过我这使半天劲自行车就是没动半分，就这么尴尬的被他定定按住，僵硬的保持着骑自行车的姿势。
　　“哎我说你到底想干嘛？”我焦躁的说着，后背上忽然震动起来，我打算不理睬，但是不行，它一直不停，不光打着我背疼声音还格外大。
　　他冲着我抬抬下巴，意思是接电话，我无语的瞅着他，取下书包翻出塞在底部的手机。是我妈打来的，我接通刚喂了一声，就传来她巨响的声音，我不得不扯开点距离，“周周啊，今天你早点回来，你小涛哥哥来家了，不跟你说了啊，锅里还炒着菜。。。。。。”
　　哎呦喂，我这一身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每次只要盛希涛在，我妈就像变了个人，不再直呼我叶行舟，必定叫周周。她说我这名字太硬气，一点不温柔，必须提前给盛希涛营造氛围，这样以后才没有距离感，只有亲切感。。。。。。
　　“哎。。。。。。”我刚起了个头，想问问盛希涛来多久了，以便我估算他走的时间，结果，我妈嘱咐完这句话不等我答一声，立马就挂断。
　　我苦恼了半天，好歹问下自己女儿在哪儿啊，身边是不是有麻烦。。。。。。
　　我无语的望着已呈墨蓝的天空，总算明白中午为什么冲着窗外出神半晌了。
　　无论是这学校还是这天空还是这一成不变的朝八晚八，包括周围的人，甚至是我妈的电话，仿佛都和我没关系，大家都觉得我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目标是什么未来的道路是什么未来的归宿是什么，也觉得我一定能实现因为我一直这么听话一直这么努力。。。。。。
　　可是，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考上心仪的大学进入心仪的专业，就算我能考上我妈又同不同意，就算我想按照我妈的期望又能不能考上她期望的学校走她期望的道路。。。。。。盛夏酷热，我也焦躁空茫，只是你们都不知道，我怕我一个不小心，让所有人失望。
　　我有些落寞。
　　正愣怔着忽然手机又震了一下，进来一条短信，接着这条短信叠加在上一条短信上，同一个人给我发了七条短信。我打开看，是林子航的。
　　第一条：我们一同学早上上操集合时当着很多人面说喜欢林子航的姐姐
　　第二条：你不问问是谁？大名鼎鼎一号人物，搞得全年级都知道了
　　第三条：？？
　　真磨叽，我不耐烦的打开下一条。
　　第四条：我靠，你学傻了吧？说裴远和你打了一下午乒乓，这厮早上刚公布，下午就进攻啦？
　　第五条：乱码（应该是图片，我这手机打不开）
　　第六条：回复一下，你这样我都无法反驳！
　　第七条：你不回复，我就告诉叶阿姨
　　。。。。。。
　　我缓缓从手机上抬起头，看着那个俯过身来同样低头盯着我手机短信的人，“你说你叫什么？”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静了一瞬，裴远，他说我叫裴远，和你弟弟林子航是初中同学，高一也凑巧一起。

　　其实我说错了，即使是高中，生活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大约一成不变的只是那幅画的画面，静止的画面中还是那些物体，那些物体也还是那个形状，放置在同一个位置，散发出一样的油画特制，他们日复一日的看着画面外的一切。但是，生活又是多彩的，所以，即使是静止的画面也会不断幻化出色彩，大约你落寞的时候，她是灰色的，你茫然的时候，她是白色的，你愤懑的时候，她是深蓝色的。。。。。。大多数时候，我的高中生活，这幅画面就算改变色彩也只是单一的。但是，有意思的是，在这些单一的色彩中，偶尔，会冒出与整幅画面不一样的颜色，仅管只是一小点，仅管又是那么不协调，但是总让人感觉那么的不一样，那应该就是枯燥的生活中让人无法忽视的一点点可贵的生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