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活成一幅画》悠游之鱼

2、裴远

　　这明明只是个简单的陈述句，但就是激得人很是亢奋，还偏偏怼不上什么话！我心里微微翻了个白眼，不耐的想难道你从初中开始和我是校友我就应该认识你吗？我没再啃声，只是一个劲往练习场走。
　　而他也不再说话，竟然一直跟着我往前走。
　　一直到了体育部大门，左拐就是乒乓球室，见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我不得不停下来望着他，“高一的小学弟，我记住你了。”你可以离开了。后面这句话我没说出口，因为人都是自觉的。
　　但是不，男生略微弯下点身子，幽黑的眼仁里透着丝要笑不笑的神情：“你这句‘我记住你了’，我已经听过三遍了。”他站直身子接着道：“还有，今天你的陪练是我。换衣服去吧。”

　　该如何描述我当时的心境？
　　那种就差抬手摸摸我发顶的口气——非常的不爽。
　　我找到张老师，我们的教练，得知我的搭档，混双老友，也是我的陪练——我们女单“种子选手”的陪练都是男队员，王冬同学，趁着暑假请了两周的所谓事假，所以临时抓了个“乒乓球技还不错的篮球校队队员”给我做陪练。
　　“裴远啊，很不错，之前拿过奖的，只是篮球更有优势，这两周他白天参加新生军训，六点到八点就陪着你练练手，人家也辛苦着呢。”教练见我不说话，接着拍拍我肩膀，“别小瞧，特长生直升上来的，水平一般的话哪那么容易啊？我说是给你做陪练人家才来的，好歹咱学校女单扛把子的，啊？又是学姐，别让他让着你太多。。。。。。。”
　　老师你说的水平不一般的那只是他的篮球吧，但是我一直是个少言寡语的好学生，于是呐呐点头，望向不远处的球台，他已经站那了，一手拿着拍子漫不经心的磕着球。
　　我把马尾松开重新扎成个丸子，绑紧了鞋带，原地蹦跶几下，好吧，学姐来了。
　　两个小时后，我想下周训练的时候是不是也请个事假。
　　好歹也是拿过市区比赛奖牌的人，起先我还掉以轻心，热身过后，只是用缓慢的削球推挡，这种球不论长短落点都不规则，水平一般的话很容易失球，挺考验基础。结果他接球又稳推球又旋，加上横拍灵活，腕力较大，越打越扎实，几个回合下来竟然有掌控局势的倾向，前一局我略微赢他。这倒是我没想到的，我想得是至少落他一半的分值，险胜一个篮球队员我是不好意思的。
　　于是接下来我不得不改变策略，计划改用更快的硬直打法，主动攻击。球速加快回弹力大，容易上飘，讲得不是技巧而是速度，只要够快，球旋到临界点时便容易扣杀，而且对方如果善于打胡旋，那么扣回去的球便会胡旋回去反作用于对方，有点类似功夫中的反噬作用。而秒速扣杀是我的特点，一般三个回合便一个扣杀，我的扣杀一般不是高水准的擦网过低的球，成功率都很高。我计较着方位，瞄了他一眼——心里YY的想，即使我用直拍，他用更灵活的横拍，即使我个矮他个高，反正他的各种某某优势也罩不住我全方位的进攻。
　　如我所料，速度和猛烈的攻击让他有点措手不及，暂且避开了他的身高和技巧优势，前几个回合下来分值逐步拉大。这一局七比四，我占优。
　　中途歇场的时候，他取了瓶水递给我，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我道了声谢，拧开瓶盖。 “挺不错。”他说，我瞥了他一眼，仰头喝水，接着：“但是你这个打法，对我没用。”
　　我直接被水噎了。
　　我捶胸顿足的咳嗽着，指了指计分牌，他瞟了一眼，不以为然的说：“没到最后，不论胜负。”又转头指点我，“你的走位相较与你的动作过慢，你的体力恐怕也维持不了这种速度，总之，就是，体能不行。”
　　嘿，你谁啊？就算是陪练也是临时的好吗？“王冬都没你自负。。。。。。”我顺口说道。
　　“现在我是陪练。”他打断我，大步走开，头也不回的道：“来吧叶行舟。”
　　。。。。。。
　　我略躬着身子，橘色的球轻轻端在拍子上微微弹着，一手习惯性的在运动短裤上揩了把汗，准备发球。对面的他仍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眼睛出奇的深幽，透着点点细碎的光芒，没来由的生出股端凝的感觉。我闭了闭眼，抛起球，轻巧的拉了个旋，开启新一局。
　　他仿佛已经完全适应了我的打法。短、平、快，反手霹球擦着网子没有弧度的打过来，球太低了，又过重过快，角度真刁。我不得不加大力度提拉扣杀，但接连几次都没有提拉到位，直接打在网上，偶尔一两个打过去，力度已经被极大弱化，接着他一个反手回扣，全部又低又矮的擦网打到边角，我脚下速度没起来，根本来不及跑位，死球。
　　精疲力竭之时，我有些惘然。
　　女生和男生从技巧、力度、协调度和持续性上比较，很有差异，即使是男陪练，往往时间长了后也会被带入日常训练的状态，尤其是搭档，反而会更照顾一些。时日一久便会习以为常，形成惯性和依赖。
　　而对面这个男生，他不是王冬。仿佛要证明些什么，接下来一直压着我的节奏，局面很明显的在扭转，他在掌控速度。我渐渐有些跟不上，呼吸比平常更急促，我看了看计分牌，分值差距很大，这两局都是他大比分超越，有点心浮气躁。这是比赛大忌。
　　“暂停一下，我喝点水！”对面的裴远忽然说。
　　我松了口气，反身靠在台子边上，尽量让自己放空。
　　面前递来一瓶水，我看他一眼，摇了摇头，裴远笑着说：“不会被打懵了吧。”
　　我懒得接他的话，示意他赶紧过去开始下一局。
　　他收了笑，拍拍我的肩，“不是要做全省前三吗？这个状态可不行。接下来你得全力以赴。”
　　？我诧异的看着他走向对面，他竟然提到了我的紧箍咒。

　　我沉了沉心绪，眼睛盯着伏在手心的乒乓球，默默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全力以赴。
　　没到最后，不论胜负。还有一局，就是还有机会。
　　我稳了稳心神，放缓节奏，不再急着主动出击，以防守为主。但是很诧异，他接下来反而接连失球，几个短球虽然角度刁钻，但凭他的手长应该是可以避免的，明显的失误。我琢磨着看了他一眼，他表情淡定，一脸坦然。最后一局，我小比分险胜。
　　五局三胜，我赢。但是我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