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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父死子伤 ...


  •   却说玄尘受伤之后,依然提气挺身,追向白狼,二人身法如电,须臾便飞到适才那两座小屋。白狼目露凶光、残忍微笑,突然举起一块半人来高的青石,“呼”地向其中一座掷了过去。登时尘土飞扬,砸塌了半边土墙,茅草铺就的房顶也随之一歪,跟着滑落下来。
      玄尘见状,又惊又怒,仰天长啸,身化青光,倏地钻入飞尘之中,又从另外一边破窗出来,身上沾满草屑木灰,臂弯里却多了一个小孩,正是他刚才所见的姜牧云。这一下变故惊天动地,瞬间把那孩子惊醒,只见他头上磕出了好大一块伤口,鲜血直流,眼中又惊又怕,“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玄尘见他满脸血泪,心中好不难受,但情况危急,也无暇安慰几句。但见白狼化作一道迅捷光影,顺着溪流往下疾冲,向龙溪村的方向飞驰而去,同时嘴里发出一阵极嘈杂极洪亮的口哨声音,响彻在山峦之间。
      道人本想继续追赶,听到这个声音,忽地心头一凛。接着旁边树丛“扑”地一声,竟然跳出一只比成年男子还高的巨狼出来。玄尘暗想:“雷鹰之言果然不错!”右手短剑提起,“嗤”地一招“黄龙翻身”,从下而上,眼看要把这只凶猛野兽开膛破肚。
      巨狼发出一声咆哮,右边前爪探出,护在胸前,忽地感觉一阵巨痛,爪心上已多了一道殷红伤口,皮肉全都翻了出来。
      那恶兽又疼又怒,但玄尘也是吃惊不小,他这一剑不说用尽全力,六七成的功夫总是有的,再加上仙剑法宝之能,可以说是切金断玉,一往无前,刚才见那畜生伸爪来挡,满拟于将它这条前臂生生剁下,没料到此恶兽如此凶悍,居然仅是损了一点点皮肉而已。
      他刚想到此,身边树丛忽地“呜嗷”之声响个不停,霎时又冲出来七八匹灰毛野狼,体型虽然比先前那只小了不少,但也个个都有半人来高。姜牧云小小年纪,何曾见过这个,陡然间看到无数野兽向他扑来,登时吓得尖声狂叫。
      玄尘心知不能和这些恶畜多做纠缠,当下略一提气,便要飞上天去,忽觉背心伤势巨痛,眼前隐隐发黑,不得已又落了下来,知道这是内伤发作,若是强行运功,只会变得愈发严重。
      群兽见状,更显狰狞,围作一圈,向他进逼而来。玄尘一声怒喝,“水火无锋”点向身前二狼,这些小兽远不及开始那匹巨狼厉害,被他戳中面门,立即倒毙。但是林中嚎叫此起彼伏,他身边的野兽却是越聚越多。
      玄尘有意把那巨狼抛开,先捡其它好下手的对付,片刻间身侧已倒下了十几具狼骸。这时忽听远处传来数声尖叫,玄尘抬头一看,火光冲天,正是龙溪村的方向。
      道人又惊又怒,知道自己耽搁这些时候,白狼已在村中杀人放火,当下顾不得内伤严重,气贯右臂,斩蛟剑毫光大盛,化成一道丈许长的剑芒劈了出去,将挡在面前的五匹灰狼全部砍死。这时姜牧云在他怀里,已然渐渐镇定,止住眼泪,忽见他显露这手神功,不禁愕然叫道:“道长伯伯,你好厉害!”
      玄尘微微苦笑,体内真气乱窜,不由“哇”地一声吐出血来,全都溅在了孩子身上。姜牧云吓了一跳,连声叫道:“伯伯你怎么了?”伸出小手去给他擦脸上血迹。
      只这么稍一耽搁,狼群合围之势又成,忽听背后风声狂啸,正是那巨狼腾空而起,向他扑来。姜牧云在他怀里瞧得真切,不禁大声喊道:“伯伯当心!”
      玄尘强忍背心剧痛,转身一剑“指南针”,向它白齿森森的狼吻中递了过去。他身受重伤,剑刃上面光华黯淡,已经没有半点真力,但是这招出手极为巧妙,借力打力,竟是让那恶兽生生把自己凑到了剑尖之上。它表皮坚韧、如金似铁,口腔内部却生得柔软,只听一声疾响,斩蛟剑从它上颚刺入、后脑贯出,登时取了那恶兽性命。
      但与此同时,玄尘的左侧小腿也让一匹灰狼咬住,连连撕扯。玄尘倒吸凉气,挥剑把它斩杀在地。其余恶兽见他如此神勇,再加上死了巨狼领袖,不由心中大惧,“嗷呜”数声,居然当场四散而逃。
      玄尘连声喘息,委顿在地,只见左腿伤势透骨、血肉模糊,又觉丹田气海中空空如也,运不上半点真力,想来自己纵能幸免,也非道行大退,损伤寿命不可。
      姜牧云头上血流渐止,轻轻起身,从袍上扯了一大块衣襟下来,想要给玄尘裹伤。道人轻轻摇头,说道:“先别管它。”手臂微动,想从怀里掏取什么东西,但却一阵无力,胳膊又软软垂了下来。
      牧云见状,连忙上前相帮,小手一伸,在他怀里掏出了一面玉牌、一只瓷瓶和一绺穗子。
      玄尘低声说:“瓶子里有丸药,你取两粒出来。”牧云依言打开瓶塞,喂他吃了两粒,把玉牌、穗子都先撂在地上。玄尘心念一动,伸手将玉牌捡起,仔细端详。这时天色已经稍微亮堂,借着寥落星光,只见玉牌通体呈现淡淡红色,正面云海翻腾,阴刻了七座雄伟山峰,反面则光滑如镜,不过中间阳刻着一个“范”字。
      他叹了口气,把玉牌塞进姜牧云的怀里,说道:“送给你啦。”跟着又握住那绺穗子,手中鲜血立时把原本的紫色染得红了。不远处的龙溪村大火冲天,尖叫声却已停止,玄尘咬一咬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向姜牧云道:“好孩子,你快往山那边跑,我……我去给你的乡亲们报……”然而又一口鲜血吐出,颓然欲倒,只好盘膝坐下。
      姜牧云大急,哪里肯走?这时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惨叫,有个人影从他们头上掠过,摔倒在地。两人看得清楚,那人儒巾素袍,正是聂移。跟着风声呼啸,蓝光黑气相继钻出,向着聂移身上狠狠打来。
      原来姜、聂二人见取胜无望,各自使出禁忌绝招,和易天行斗了个三败俱伤。但蓝鹰、黑熊旋即出手,登时把聂移给生生打飞,然后同时追赶过来。
      玄尘吞服了两枚玉清丹,这时丹田中渐生热气,若再休息片刻,当能恢复一成功力,偏又赶上这危急之时,但见聂移重创之下,已经不能躲避,于是俯身前冲,挡在了他的身前。
      “轰”地一声,玄尘重重摔落在地,他被“黑砂掌”与“六阴剑指”同时击中,再加上先前伤势,瞬间经脉全断,已经再无活命指望。
      聂移大声悲喝,挣扎地往前爬去,来到玄尘身边,只见他气若游丝,丧命已在顷刻之间,不觉两行泪水掉了下来,连声呼喊:“道长!道长!”
      玄尘微声说道:“我要去了……”抬眼看着天边月影,忽然脑海中感到一片澄明,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竭尽全力地向聂移说道:“今天是三月二十五啊……你再支撑片刻……就、就……”忽地双眼一翻,僵住不动了。
      这时姜牧云也来到玄尘身边,见他如此,不由放声痛哭,连声叫道:“伯伯,伯伯,你不要死!”
      蓝鹰、黑熊并肩落身,见此情状,也不忙于出手,只是冷笑不停。聂移却微一咬牙,手掌挥出,将一道赤红光芒逼入了玄尘体内。
      黑熊微微一愣,口中叫道:“好啊!你也不要命了!”
      聂移这门“六极玄阳功”最适合医疗内伤,便算是刚刚断气之人,平时也能救活过来。可是他现在身上也有重伤,真气不足,所以这下出手非但未必能成,还把自己也往死路上推了一步。
      只见玄尘果然面色愈发红润,聂移却渐渐变得苍白。再过一会儿,道人忽地咳嗽一声,居然真地睁开双眼,坐了起来,口中说道:“聂老弟,你……”
      聂移并不答话,掌心红光瞬间消失,蓦地身子发软,这回换成他倒向一旁。姜牧云手臂一沉,将他接入怀里,紧紧抱住。
      黑熊冷笑一声,踏上半步,他知道以玄尘、聂移伤势之重,两人都是必死无疑,所以提起手掌,准备将那小孩也给毙了,随后便可回身帮助主人。
      这时天际的太白星亮了起来,玄尘却慢慢闭上眼睛,可就在这生死一瞬,他背后巍峨挺立的玄都峰上,忽地降下来六道青光,分散落在近处,淡淡光线中响起了一个惊怒声音:“尔等是谁?胆敢在此行凶!”
      玄尘双眼倏地睁开,但见一个身如铁塔般的高大男子,手执一把五尺长的巨剑,已经和蓝鹰斗在一起。黑熊双掌一抬,也要出手,却被一个女道人伸剑拦住。那高大男子抡起手中巨剑,四丈以内皆为罡风,突然剑身一挺,青光如电,霎时点破了蓝鹰的护体真气,一剑削断了他右手拇指,
      蓝鹰未及惨叫,便觉风声雷动,跟着被一掌重重打在左肩。他这一处原就有伤,此刻再受冲击,登时骨骼全碎。蓝鹰倒飞而出,心知若再恋战,今日非死在这里不可,当下更不迟疑,转身化作一道毫光,就向南方逃遁而去了。
      那高大男子也不追赶,反手一剑扫向黑熊肋部。他此刻已和女道士交换数招,知道对手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再受围攻,必败无疑,当下掌力牵引,拨动了道姑手中长剑,拦在腰前,自己却趁势而退。
      他移开数丈,双掌连发,击倒了身边四棵柳树,横在身前,略作抵挡,随后凌空变作一团黑气,就步上那蓝鹰的后尘走了。
      女道人手持一柄月白仙剑,略一晃动避开身前巨剑,跟着两下刺出,已把那四棵柳树全部斩断,但终归慢了一步,已经追赶不上。高大男子却收剑回鞘,两步抢到玄尘身边,握住他手,大声叫道:“师弟!你怎么了?”
      玄尘被聂移拼命救回一口气息,但身上经脉寸寸而断,已经没有活命可能,不过临死见到眼前之人,心中依然颇感喜悦,面上呈现淡淡微笑,低声说道:“大师兄……”
      男子嘴唇微动,想叫他顾念伤势,不要讲话,突然间林中有人发出一声嘶吼,像是极为痛苦。姜牧云听出正是父亲声音,心底更是冰凉,一种不祥预感直冲脑海,几乎让他眩晕过去,突然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就往来声方向跑了过去。
      男子吃了一惊,想要追他回来,但是玄尘死死握住他手,口中呢喃,似乎有事交代,眼看这位师弟命不久矣,自己又怎能抛下不理?于是只得呼喝一句:“杜师兄,护着孩子!”便垂下身子,去听玄尘讲话。
      林中响起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遥遥飘来,回应他道:“栾师弟放心——找死!”后面突然变成一句怒叱,跟着传来金刃破空之声,显然已经和什么人交上了手。
      姜牧云一边抹泪,一边快速穿越丛林,只见不远处的易天行嘴边鲜血点点,正和两个男子斗在一起。其中一人白衣胜雪,身形缥缈,手握双剑,出招轻妙犹如舞蹈一般;另外一个中等身材,运用一把深色长剑,招式工整,颇有力道。
      但这三人他既不认识,也不关心,所以仍发力往上游跑去,霎时到了坟前空地,只见一人靠坐在母亲碑前,全身烧焦,口流鲜血,另有一条墨龙卧在碑后。姜牧云快步上前,直接扑入那人怀里,大声哭道:“爹爹,你怎么了?”
      姜九重笑了一下,对他轻声说道:“孩子,你来啦。”
      姜牧云见父亲的一条手臂全都烧作焦骨,胸前衣衫破碎,皮肉全都陷了进去,心中又惊又痛,不知如何是好。姜九重安慰他道:“孩子别怕,爹爹没事,你附耳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姜牧云擦掉眼泪,伸过头去,只听父亲说道:“牧云,你知不知道爹爹、妈妈都叫什么名字?”姜牧云默默摇头,他活到今年十一岁了,从没听说过父母名字。他出生不久娘亲就撒手人寰,所以脑海中没有任何印象,爹爹的名字平日也无人叫过,聂叔叔唤他义兄,其余村民大多称他为“姜先生”……
      姜九重道:“以后有人问起,你就说……就说你父亲叫姜云飞,是神龙门的大弟子。你母亲姓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人……孩子,我死以后,天苍派的仙人一定会收留于你,你就跟着他们好好学……学……”
      姜牧云哭道:“爹,你不是说自己没事吗?”
      姜九重道:“我当然没事,我就要去见你娘了……你不知道你娘对爹爹有多好,我去见她,怎会有事?孩子,你……你聂叔叔呢?”
      姜牧云垂头流泪,却不说话。
      姜九重叹了口气,道:“我和你聂叔叔义结金兰,想不到真的同日而死,老天爷开眼,成全了我们兄弟之义。”
      姜牧云道:“爹爹,你别死,聂叔叔也别死,咱们还像从前一样不好吗?”
      姜九重道:“那自然是很好很好,可惜不能够了……孩子,我还有一件事情求你,你非得答应不可。”
      姜牧云道:“我不答应,你有事自己去办!”
      姜九重道:“真是孩子话……牧云,这件事本来万万不该由你承担,可惜你姐姐已经……唉……你就答应我吧。”说到这里,突然身子一颤,歪头倒了下去。
      姜牧云泪水夺眶奔涌,大声叫道:“爹爹!我答应了,我全都答应你了!”姜九重倒在地上,向他一笑,忽地身旁墨龙腾空而起,在他头顶盘旋游动,倏地化作一团气体,钻进了姜牧云的鼻窍之中。他只觉好像有一道火焰,顺着自己的五官、喉咙,一直坠到胸口,然后迅速扩散到了全身各处。
      姜牧云感到体内灼热非凡,心脏跳动好像战鼓一般,忽地皮肤一紧,全身毛孔里都渗出血珠。他大叫一声,又痛又怕,“哇”地喷出一大口滚烫鲜血,然后眼前天旋地转,随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姜牧云这一番昏迷,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睡梦中只觉父亲、聂移、玄尘等人的身影不断浮现,每一个人都千疮百孔、沾满鲜血,令他又是害怕,又是悲伤,只想大声地叫喊出来,偏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随后他感到内心一片混乱,龙溪村中诸多乡民的音容相貌,也开始纷纷呈现在他脑海之中,然后又冒出许多他从来没有印象的面孔出来,一个个穿戴着奇装异服,全都默默地注视着他。
      最后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低下身子向他“咯咯”直笑,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动他的眉心,温温柔柔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跟我一起玩呀?”
      他低声叫道:“姐姐……姐姐……”
      可那女孩的面容却淡淡消失,替换而来的是一大片火海,将他团团包围起来。有一条黑色的小龙不断在他身边盘旋飞舞,每转过一周,他便感觉自己所受的热力加强了一分,直把自己烤得浑身大汗,喘不过气,到最后只觉热浪扑鼻,每呼吸一口,都感觉肺部一阵撕裂般的火燎灼痛。
      这痛苦越来越难以忍受,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自己上身一动,好像被人扶坐起来,旋即两道清凉气息透过后背传了进来,登时令他燥热之感大为缓解。
      这两道气息从他后背慢慢扩散至身体各处,令他感到说不出地清爽舒适,最后流动到他皮肤下面,忽然听见一个女子哼了一声,然后自己全身毛孔倏地一下,像是被从内而外冲开一般,所有气息全都化作冰凉的水珠冒了出来,感觉就像在大汗淋漓的时候,忽然被来于四面八方的柔风拂过一般,简直舒爽惬意之极!
      最后,他听见一个男子喜悦地道:“多谢师妹,多谢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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