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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薛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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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围来的时候,云姗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拿着她的手术刀在刻一个西瓜。
很久没拿手术刀,她的手法说不上生疏,却也没以往娴熟,一个完好的西瓜被她雕得七零八碎,瓜瓤撒了一地。
这在云姗看来不过是拿一个普通西瓜练手艺,但在薛围看来,这就是她劣根难除,努力憋着杀人的冲动在糟蹋东西。
“陛下。”薛围走到她身后轻轻唤了声,却不正眼瞧她。
云姗闻声转头,却见薛围放下了一半的头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脑后。
上一次见他,他还束着规规整整的头发,颇有守身如玉的风范,这一次却一身随意的装扮,不知是临时被石海叫过来,来得急,连腰间的玉坠都缠绕在一起。
“来了?”云姗收拾了一下被解剖得凄惨的西瓜,“跟我来。”
薛围极度不情愿地跟云姗单独坐在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置好的坐席上,一旁假山上的流水哗啦啦响,像他的心情一般,烦躁非常。
“找你来是问你太后中毒一事查的怎么样。”
薛围听到是查案一事,立即正色道:“回陛下,大致已经查得清楚了。”
“哦?”云姗眼神瞬间明亮起来,“凶手是谁?”
薛围看了下四周,确保没人靠近能听见他二人的谈话,才小声道:“出乎意料,凶手是宰相大人的独子,刘钦。”
云姗眯起眼睛,蹙眉道:“是他?但他作案的动机是什么?”
据她所知,刘钦不像刘蓬远一样野心勃勃,一心想篡位当皇帝,相反,他始终奉承中庸之道,既不显山露水,也不轻易得罪他人,在刘蓬远那老狐狸面前,他这儿子就显得平平无奇,没有一丝一毫的上进。
“刚开始查到时,臣也不太相信,但从宫人和宰相府人的口供来看,以及种种证据,凶手就是他。”
薛围许是来得着急,喝了一大口茶水,道:“那个紫金香炉里,原本放着的是安神补脑的香料,但据宰相大人贴身守卫的证词,在要入宫前,刘钦是最后一个碰到那紫金香炉的,至此,它就一直被锁在柜子里一直留在宰相大人身边,不曾离开过半寸。”
云姗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虽然臣等并未仔细查看过那紫金香炉,但那天的情况特殊,宰相大人小心谨慎,一直没让人在呈给太后前碰过香炉,直到宰相大人参加宴会前,还仔细检查过一遍,但那之后,香炉就移交到了刘钦手里,要下毒换药,那是最好的机会。”
云姗问:“抓到人问过没有?”
薛围道:“已经抓到了刘钦的贴身侍卫,用了些手段,他已经招供了,承认了刘钦曾让把香炉里的药材换了。”
云姗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了一番,“这件事,你们刑部有多少人知道?”
薛围看着她逐渐冰冷的脸,心中一团乱麻,斟酌了下言辞,道:“大概就是我们查案的四五人。”
“那好,这件事情,先不要传出去,万一被刘蓬远知道,恐怕你们几人会有性命之忧。”
薛围惊诧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那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会有一天一反常态,替人着想。
“太后那边若是问起来,臣该如何回答?”
云姗揉了揉鼻根,道:“就说只有些线索,具体的凶手还没查清楚,先大概把怀疑对象引到我身上来。”
“什么?”薛围脱口而出,完全失了仪态,反应过来,他才咽了咽口水,“这是为何?万一太后对陛下……”
“不会的。”云姗打断了他,“反正她怀疑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说,她照样会查我。”
薛围点了点头,道:“刘钦的作案动机,倒是有一个,不过只是臣的猜测,陛下可愿听一听?”
云姗笑道:“你说,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别怕。”
这话声声柔情,把薛围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松,他看着云姗期待的脸,想起了那天石海跟他说的话:“陛下变了,难道不好吗?”
薛围一怔,这犹豫的神情正好落在云姗眼里,她猜测或许是其中有什么难以言说的隐情,也不催促,就这么等着,装作在喝茶的样子。
“多半是跟于青王有关。”薛围边说边观察着云姗的脸色,见她没什么表情,接着道:“太后寿辰之前,于青王曾到宰相府上,说要宰相大人把儿媳送给他,届时要带着刘钦之妻于氏赴宴。”
云姗惊得挑起了眉,道:“他看上刘钦的妻子了?”
薛围道:“于氏生得貌美,不知何时被于青王撞见了,依于青王的脾性,早该把人虏去府上了,但宰相大人几次暗示,于青王稍微收敛了一些,但也架不住他三翻四次到宰相府去找人,索性就向太后说明了。”
云姗冷哼一声:“但他越发嚣张了是吗?”
薛围点头:“是,于青王仗着太后的喜欢,直接冲到太后面前,让太后下懿旨,把人送给他。”
云姗接道:“太后虽是宠爱,但也没糊涂到得罪刘蓬远去哄儿子的地步,所以他就去抢?”
薛围略微一愣,道:“是,但太后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反而还让人又送了几个女宠到宰相府上,说是补偿。”
云姗摸着下巴,道:“那这也不足以让刘钦冒着风险去给太后下毒啊?”
“确实是这样。”薛围道,忍了又忍,开口道:“于氏有了身孕,据说……据说是在房事中小产,没救过来,一尸两命。”
云姗嘴唇抖了抖,搓着发硬的脖颈,半天没说出话来。
原主这一家子全都是神经病,原主暴虐无心,老二骄奢淫逸,老小嗜杀成性,一天不杀人浑身不舒服。
云姗道:“那这动机可就明显了。”
薛围道: “于青王府上重兵把守,他一定找不到机会去府上下毒,只有先把矛头指向太后,毕竟太后寿宴马上就到了,他借着太后对宰相的信任,把毒放进了香炉里,到时说不定太后压根不会去查香炉。”
“证据找的怎么样了?”
薛围道:“目击证人到时找到了,但具体的物证,需要看到香炉里的药材才能定论,刘钦身体不好,经常去药铺买药,要是他每天去买一些毒药掺杂着普通的药材,也不好证明毒就是他下的,但要是我们拿到一点香炉里的熏香,一定能抓到他的把柄。”
云姗点头,顿了半晌,道:“你先把他经常去的几家药铺老板看好,以防他杀人灭口,要是他们有什么异常,马上告诉我。”
“是。”
云姗十分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不错,薛围,这么几天你就把事情都查的差不多了,你有没有想要的什么东西,尽管说。”
薛围看了她一眼,迟疑着摇头:“这是臣的职责。”
云姗笑道:“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吧?”
薛围心中一惊,这巫婆该不会是要把他纳入后宫,跟那群油头粉面的公子们一起赏花喝酒,整天无所事事就想着怎么讨好这巫婆了吧?
他思绪飘忽,全然没注意到云姗笑成一团。
她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从见到薛围的第一眼起,薛围对她的厌恶就赤裸裸地摆在脸上,现在她这么一问,肯定又是往那方面想去了。
“叶卫叶大人家排行第三的千金,好像也没定亲,也没成婚呢!”
薛围猛地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只是你是我这边的,叶卫是宰相那边的,要是你娶了她,我岂不是丢了一个有才气的忠臣?”她故意加重了“忠臣”二字,果然,薛围的表情僵了僵。
薛围笑道:“陛下放心,臣既入朝中做官,龙椅上坐的是谁,就一定会忠心效力,陛下所说,便是多虑了。”
云姗站起身子拍拍屁股,道:“行,那我就去下旨,给你们赐婚。”
走了两步,她扭头看着一脸呆愣的薛围,问:“叶家小姐,也喜欢你吧?我得先问清楚了,不然我这媒做的可就不厚道了。”
薛围耳朵尖红了一半,低头道:“应该是喜欢的……”
“那我得把人叫进宫来问问,你在这等着,我这就让人去把叶家小姐请过来。”
薛围站在原地,木讷地点了点头,待云姗走后,他才发现自己掌心渗出了汗。
萧忆之回府时,听到从宫里的人回来的人说,云姗给薛围赐了婚。
“这么快?”
小厮道:“陛下叫了叶家小姐进宫问清楚了才下的旨,据说也是叶家小姐的意思,薛大人并不是被迫的。”
萧忆之嘴角扬起一抹万万的弧度,道:“陛下又想做什么?”
小厮道:“据说陛下很是高兴,下了旨就让人把成婚礼都给了,金银珠宝一点不少。”
萧忆之低声笑了笑,道:“你去叶卫府上看看,别让他把叶家小姐给打死了。”
小厮心思不深,只知道奉命行事,登时就跑到了叶卫府上,将情况探了个遍。
叶卫倒是没打人,就是把人给锁在了祠堂里,自己拿着把刀守在祠堂外。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陛下都已经下旨了,你再这么守着,这亲也非成不可!”叶夫人瞪着他,索性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懂什么,她先是拉拢了叶倾,现在又把人给嫁给了薛围,摆明了就是要让我这些儿女全都投她那边,好让我落得个无人赡养的下场!”叶卫看起来气急了,憋红着脸,“叶倾那小子怎么样我管不着,反正他从小就与我不亲近,但女儿我是不会嫁的,明天我就进宫去让陛下退了婚。”
叶夫人猛捶了下地,“你敢!被退婚这是什么事,谁会愿意娶被人退过婚的女子?你想让咱们女儿一辈子嫁不出去吗?”
“嫁不出去我养她!我拼死一辈子还养不起一个人了吗?”
“你……”叶夫人简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那是咱们女儿自愿的!”
“我管她自愿不自愿,总之我不愿意!”
“又不是你嫁人,你有什么不愿意的?”叶夫人双手叉腰,“人家薛围这个年纪就坐到了那个位置,将来还有得升呢!你不愿意,你不愿意,改明儿个人家就娶别人去了!”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种节骨眼上,她要是嫁给薛围,将来皇位易主,这……”叶卫话一出口才觉不妥,四下看了看,闭上了嘴。
“那你帮人把皇位稳住了不就行?”叶夫人说,“反正我觉得她那皇帝当的是不错,不就是狠了点吗?人要不狠,哪能稳得住地位?”
叶卫食指指着她不断晃动,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来:“屁话!”
小厮将听到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了萧忆之,原本以为他会震惊于叶卫夫妇这般忤逆的言论,却见他咧嘴笑了。
“看来这位叶夫人也不是泛泛之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