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望》何必那夜情话

10、梦精记

　　我把书合上了，笑着对一只鸡说：“这书你也喜欢？荒唐的很。”
　　一只鸡连忙把书抢了过来，口里直嚷：“喜欢喜欢，好看好看。”然后把书翻到最后一页，对我说：“这个是我写的，你看看。”
　　我把书接过来，翻到最后一页。
　　《一只会说话的公鸡》
　　我是一只会说话的公鸡。我有三个朋友，五恋，君品道，骷髅。十年前，我追一只飞鸟，它把我赶走了，我的毛也掉光了。一只会说话的公鸡。
　　看完后，我对一只鸡一笑：“不要乱写，你的毛还没掉光。”
　　“差点掉光了。”一只鸡努了努嘴。
　　这时，骷髅走到我身边，对我说：“你的朋友醒了。”
　　我跟着骷髅过去了，一只鸡也飞了过来。
　　此刻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阳光反射进来，洞内一片柔和。床上躺着一个女子，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袭绿纱托在地上，柔弱的身躯，高耸的胸部，修长的睫毛。晨光照射在她的脸上，一片寂静。她原来也很漂亮。
　　她眼皮动了动，随后睁眼一看，马上惊呼：“啊，骷髅。。。”接着不住往后面缩去。
　　“他是我朋友。”我对她说了一句。
　　“啊，骷髅。。”一只鸡也在一旁学着她的语气。
　　“你，是你。。”她突然见到一只鸡了，满脸不信，紧接着脸色更不好看了。
　　“这只公鸡也是我朋友，它叫一只鸡。”我对她一笑。
　　“你朋友还真多呀！”她冷冷的对我说。
　　“嗯，有点多。”
　　“啊，骷髅。。。”一只鸡又在学她的语气了。
　　“你。。。你。。。别学了！”小姑娘脸色铁青了。
　　“啊，骷髅。。。”一只鸡又叫了一声。
　　“啪”小姑娘马上起来，一巴掌把一只鸡打飞了，随后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一只鸡，有点不知所措。
　　“我的一个朋友也喜欢打它，这只公鸡嘴巴是有点贱，习惯就好了。还有，它打不死的，你没事可以踢它二脚。”我看她有点歉意，对她笑了一下。
　　“哦。。。是。。是吗。。它话真多。”小姑娘看着地上的一只鸡，自言自语。
　　“泪江，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来看你了。每次来我都哭了，我会老去么？会有一个男人为我买单么？我不想梦见一个男人，但是我总是忍不住梦见他，泪江，你说怎么办？”一只鸡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学着那个小姑娘说话音调，有模有样的，偶尔还拔一根羽毛。
　　看到这个场景，我终于忍不住笑了，随后对那个小姑娘说：“哈哈，我说你昨天为什么会哭。放心，没男人给你买单，我给你买单。”
　　“我。。我。。”小姑娘听了我的话语无伦次，脸色通红，立马跑到一只鸡身边，把它踢飞了，愤愤的骂了一句：“都。。。都是你！”
　　“啊，骷髅。。。泪江，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来看你了。每次来我都哭了，我会老去么。。。。”一只鸡的声音又响起了。
　　“你。。你还说！”小姑娘有点羞恼了，冲过去把它鸡脖子掐住。
　　“啊。。。”
　　。。。。。
　　“他们很可爱，是吧。”骷髅看着那个小姑娘和一只鸡在一旁胡闹，对我一笑，空洞的眼眶，白白的牙齿。
　　“嗯，比我年轻。”我笑了一下。
　　“那本书你看了？”
　　“什么书，《动物奇谈》？”
　　“嗯。”
　　“随便翻了一下，有点意思。”
　　“嗯，是有点意思。还有本更有意思的书，你要不要看？”
　　“什么书？”
　　“《梦精记》，你跟我来。”随后骷髅往一旁走去，来到洞口附近，我跟在他的身后。
　　洞口边有块石头，石头上布满灰尘，骷髅走了过去后，把上面的灰尘抹干净了，上面摆放着摆放着一本书，《梦精记》，书页泛黄，封面三个大字是用毛笔拽写而成的。书周围满是灰尘，看来好久没人动过了。
　　“你知道这是书是谁写的吗？”骷髅抚摸着书封面，对我说。
　　“不知道。”
　　“宋朝时的一个女子，泪江就是她的泪水化成的。”
　　“哦，传说中的那个女人，想不到竟然真的有这个人。”
　　“传说本是真事，流传下来，也便成了传说。”骷髅说。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有点好奇，问了骷髅一句。
　　“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一晃千余年过去了。”骷髅遥望着前方。
　　千余年前，宋朝。一个小孩在树林玩耍，枝叶浓密，鸟语花香，正值春好时节。小男孩在林中跑着跑着，突然发现一棵树下站着一个女子，手中执着一片树叶，满脸冷清，望着前方，洁白的脸庞上挂着泪水。
　　小男孩很是好奇，躲在树林底下偷偷的看着，那个女子也屹立好久，好久。风吹过后，那个女子走到小男孩面前，轻轻蹲了下来，柔声说：“小孩，你喜欢姐姐吗？”
　　“嗯，喜欢。”小男孩愣愣的点了点头，看她泪流满面，也不知道她为何流泪。
　　“我快要死了，这有本书，你拿着吧。还有，这本书不要轻易打开，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小男孩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那个女子对小男孩轻轻一笑，又摇头叹了口气，痴痴的注视着远方，泪花挂在脸上，滴在地上。紧接着那个女子身影越来越模糊，随后消失不见。不久之后，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树林一片迷茫。一条河流顺流直下，化成泪江。雨染春木绿，泪流女子心。花落谁人家，梦中自有情。这便是泪江的由来。
　　小男孩也记住那个女子的话了，年幼时好好保管那本书，不敢轻易打开。成年后，终于有天忍不住打开一看，看了后无法自拔，再也不肯松手了。后来他把这本书借给几个朋友看，他朋友看了也沉迷其中。时隔不久，几个有权势的官宦知道他有本奇书以后，下令上缴。他得到朋友信息，连夜带着书逃走了。逃了几天，逃到泪江边上，回忆先前所作所为，恍然大悟。看见后面追兵已来，便投河身亡了。几个月后，他尸身腐烂，化成一个骷髅，仍然保管着这本书，保管了千余年，直至如今。
　　“你的故事倒也荒唐。”我对那个骷髅笑了一下。
　　“挺荒唐的。”
　　“我能看看这本书吗？”
　　“有缘人都能看，这么多年了，就一个人看过。”
　　“嗯，是吗？谁看过？”
　　“他叫陈付清，四十年前看过，后来病死了。”
　　“陈付清？我知道这个人，一个负情之人，跟他的名字挺像的。”
　　“哦？是不是负情之人我不知道，不过他看了这本书之后，也写了本书，就是你刚才看的《动物奇谈》。”
　　“想不到那本书是他写的。那这篇《梦精记》我好歹要看一下了。”我准备把那本书翻开。
　　“看吧，还有。这本书没有文字，是本无字书。你打开书以后，能看见你想要看到的东西，故名《梦精记》。里面你看到的都是你心中缩影，飘渺的很，故名北烟。出了这本书，你就活在现实中了，现实的城市，故名南城。因此这本书也称《北烟，南城往事》。”
　　“好吧，那我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就对了。”
　　于是我打开那本《梦精记》，如入梦中。看到身边的一切，才知道是虚梦一场，人生如梦。
　　走进书中，看到了我的童年，看到了我和君品道嫖妓的那天，看到了我的太多太多。后来我把思绪一转，来到我的高中校园。高中学生人来人往，成双成对，没人注意我的到来。走进教室，我能看见我们的班主任，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正在讲台上高谈阔论，底下学生听得津津有味。学生中有我，有君品道。
　　“老师，书灵跑到楼顶上去了，他好像要跳楼的样子。”一个学生冲了进来，脸色苍白，惊魂不定。
　　“你们都不准出去，呆在教室，我出去看看。”老师脸色铁青，留下一句话马上冲了出去。下面的学生面面相觑，交头接耳，沉寂在一片惊恐之中。
　　我站在教室后面，也没人注意我。看着十年前的自己，怔怔说不出话来。
　　“五恋，走，我们出去看看。”君品道满头冷汗，对旁边的五恋说。
　　“我。。。我。。。老师说不准出去的。”五恋心也慌了。
　　“你去不去，老子是要出去的！”君品道冷冷的对他说。
　　“好。。。好的。”五恋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随后他们二个跑出了教室，我也跟着他们出去了。
　　校园内，一群人围在楼底下，书灵站在楼顶上不停游走，喃喃自语，不时走到护栏边沿。
　　“孩子，你下来呀，有什么事下来再说。”底下有人大喊。
　　“是呀，快点下来，我给你妈妈打电话了。”班主任也在下面大喊，双眼通红。
　　“孩子哟，你下来呀，站那么高干什么。”一个老大妈也急了。
　　“快快，快去报警。”一个声音说。
　　“唉！”
　　“走，我们上去看看！”君品道咽了口水，对人群中的五恋说。
　　“我。。我不敢。”五恋身体抖了抖。
　　“有什么不敢的，他都快死了，走呀！”君品道眼中含泪。
　　五恋跟着君品道跑到楼上，我也跟着上去了。十年前的楼梯，还是那么记忆犹新。
　　楼顶，书灵一个人在上面游走，双眼失神，楼上一片空旷，蓝天白云。
　　“你在这干什么？跟老子们下去呀！”君品道啷当的跑了上来，一见到书灵就嘶声喊道。五恋也跟着跑了上来，一脸慌张。
　　“小君，小五。。。”书灵看到了君品道和五恋，眼神一丝光亮，紧接着摇了摇头，茫然的望着我们。
　　“走啦，下去吧，没人会说你的。”君品道哭了，五恋也哭了。我站在一旁看着十年前的他们，想开口说话，却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呆呆的望着他们。十年前的自己，还是一个孩子，还会哭。十年后的我，望着小时的五恋，只能发呆了。
　　“我努力过了，我什么都做了。他们天天在玩，就我天天在学习。可惜我还是不行，小君，小五，我真的尽力了。”书灵站在护栏边上，双手摸着护栏，晃来晃去。
　　“走啦，走啦，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君品道身不由己，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
　　“别跳。”五恋也小声的说了一句，一言不发的望着书灵，泪水夺眶而出。
　　书灵只是摇了摇头，爬到护栏上面，又回头望了他们一眼，良久之后，一跃而下。
　　“操！老子。。。”君品道再也忍不住了，跪倒在地，泪如雨下。五恋也呆在原地，楼上微风吹过。
　　“这是你原来的样子吗。”我正站在楼顶上，看着十年前的一切，耳边响起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嗯，十年前的事了。你怎么也进来了？”我回头一看，是刚才那个小姑娘。
　　“哦，刚才我问骷髅爷爷你去哪了，他说你在书里，我就把那本《梦精记》翻了一下，跟着进来了。”小姑娘对我说。
　　“骷髅爷爷？”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他把他的故事讲给我听了，我叫他骷髅爷爷没错呀。”小姑娘疑惑的望着我。
　　“嗯，没错。刚才的事你看见了吧？跳楼的是我读书时同学。”我叹了一口气，眼睛湿湿的。
　　“过去了的事，不要再想了，想多了，人会想坏的。”小姑娘关心的看着我。
　　“是吗，可惜我忍不住再想。刚才我好想拉住他，或者跟他说几句话，也许他就不会跳楼了，可惜我只是在这看着。十年前我看着他离去，十年后还是这样。好难过。”我茫然望着天空，天空在我泪水中模糊。
　　“他不会怪你的。再说骷髅爷爷说过了，你现在看到的只不过是你心中所想，你救不了他。走进这本书里，就是走进梦中。忘了吧。”小姑娘轻声对我说，我点了点头。
　　突然，楼顶上开始飘羽毛起来，一片一片的，紧接着，天空一片羽毛，雪白雪白的。看到这个场景，我就知道是谁来了，于是回头一看，果真不出我所料。
　　“哇，好多好多羽毛呀，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羽毛。”一只鸡坐在护栏上，望着天上漫天羽毛发呆，一脸傻样。
　　“你别闹啦，我身上全是羽毛呀！”小姑娘把自己身上的羽毛刚拍干净，马上又有羽毛飞了下来。
　　“一只鸡，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羽毛吗？”我对一只鸡笑了一下。
　　“为什么？”一只鸡疑惑的望着我。
　　“因为这是个梦想成真的世界，你想到什么，自然会有什么。”我对它一笑。
　　“啊，真的吗？那就是说我只要想到鸡腿，就有一大堆鸡腿吗？”一只鸡一脸兴奋。
　　“嗯，是的。”
　　“哦，看，飞鸟，我的梦中情人。”一只鸡连忙大叫，指向远方。远处渐渐飞来一只飞鸟，由远及近。
　　“我要去追它。”一只鸡马上飞了过去。
　　这时天空不再飘羽毛了，我站在楼顶，望着十年前的校园，淡淡一笑。旁边有个小姑娘，站在我身旁。
　　我轻轻的把这本书合上，环顾周围一下，还是在岩洞内，一只鸡，那个小姑娘也站在我身旁，盯着那本书。我把书关上以后，他们也回过神来了。
　　“怎么样，《梦精记》，这本书让人不可琢磨吧。”骷髅看我们三个从书中走进现实，对我们说。
　　“嗯，我刚才想到书灵，它就把我带到十年前了。果然是梦中记事。”我对骷髅笑了一下。
　　“我刚才看到好多好多羽毛，还有我的梦中情人，飞鸟。”一只鸡也在一旁说。
　　“那你追到它没有呢？”骷髅问。
　　“没有，它飞得好快。”一只鸡垂头丧气的。
　　“哈哈”我和骷髅都笑了。小姑娘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