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幸运质数》閑閒

56、56 听见的风声．五

　　合宿的第一天，整个早上，仿佛是无尽的奔跑，让黄濑凉太一瞬间怀疑，自己到底是在打篮球，还是跑步。
　　他并不讨厌跑步，每逢周末，为了增强体力，他总会独自在社区奔跑。
　　避开人们开始上班的时间，从家里出发，一直绕着社区。
　　有时候，他会到若竹祐家，把对方拉出来，一同陪着跑。
　　强是有实感的，因为与弱者相比，就会突显自己的强，可是，变强是没有实感的，黄濑凉太只能靠着每星期的晨跑，来让自己的体力变强一点。
　　因而，他能够理解若竹祐那种想要变强却苦于无办法的焦躁感。
　　再一次从山上跑下来，经过若竹祈的旁边，接过她递来的水瓶，小口喝着瓶中水，黄濑凉太满脑子只想着早上的训练终于暂时完结。
　　此时，身后传来熟悉不已的脚步声，他向来知道，跑在自己身后的人是若竹祐，他转身看着若竹祐大汗淋漓的样子，不由得嘴角向上一勾，迅速将剩下的半瓶水全倒在若竹祐头上。
　　「喂！凉！」
　　看着若竹祐有些懊恼，作势报复，黄濑凉太立刻向后退，笑着说：「这可是小祐躲不及！」
　　若竹祐还想说什么，却被监督的要求打断：「若竹，森山刚才掉队，笠松便留下照顾他，你现在去看看情况，把他们叫回来吧。」
　　森山由孝的掉队是黄濑凉太未曾想到的，在十人之中，只有森山由孝在最后这轮跑山实在跑不动。
　　反观新来的两个一年级生，西村英介一边擦着汗，一边听着旁边的铃木阳太仿佛没停过的说话，看来两个人的体力都不错。
　　「是！」若竹祐应一声，瞪了黄濑凉太一眼，正准备转身跑回山间，却听监督喊停。
　　「等等，若竹，你回来，黄濑去吧。」
　　「我？」黄濑凉太眨眨眼，没想明白监督此举有何用意，但也没多问，「知道。」
　　小跑经过若竹祐身边，黄濑凉太还拍拍对方的肩，没再看着对方的神色，直直往山间慢跑。
　　他知道，若竹祐脸上肯定挂着无奈的表情。
　　不过跑数步钟，黄濑凉太在不远处已看见森山由孝和笠松幸男的身影，这两人居然有闲情逸志坐在一棵树下，正背着黄濑凉太。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放轻脚步，在听到森山由孝提及若竹祐的名字时，完全停下脚步。
　　「笠松，看来你最后还是选择了若竹？」
　　「你怎么会觉得是若竹？再说，最终做选择的人，并不是我，而是监督。」
　　「监督一般都会接受你的建议。」森山由孝话间一顿，「而且，你与若竹比较相处得来，不是吗？」
　　「这件事情，你懂得我不会说。」
　　——这件事情？
　　黄濑凉太皱起眉头，他并不知道森山由孝和笠松幸男二人在说些什么。
　　「直到我们退队之前？」
　　「对。」
　　森山由孝轻笑，「可是，我就是觉得，你会选择若竹成为下一任队长。」
　　——队长？ ！
　　相比起想到队长的适任人选是谁，黄濑凉太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加在若竹祐身上的压力。
　　在海常与桐皇一役，黄濑凉太无比清楚若竹祐展示出来的责任感，只有他站出来责问监督为何要让笠松幸男承担想办法使青峰大辉五犯离场的责任。
　　他无法想像，如果若竹祐真的成为队长，那份沉重的压力，又该如何压在若竹祐身上。
　　「回去吧。」
　　听到笠松幸男的话，黄濑凉太猛然回神，下意识往前一踏，与回头的笠松幸男对上眼神。
　　他看清笠松幸男眼眸一闪而过的懊恼，笠松幸男只是叹气，「黄濑，监督派你来叫我们回去？」
　　黄濑凉太应声回答，「对。」
　　「是吗？看来午饭时间快到啦！」与皱着眉头的笠松幸男不同，森山由孝笑着拍一下黄濑凉太的肩膀，笑容看上去有些意味深长，「走吧，不知道午餐有什么饭菜？」
　　「能有什么饭菜，过往两年来合宿，每次的菜单都一样。」
　　见两位前辈走在前头，黄濑凉太已猜中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森山由孝巧妙地化解尴尬，而笠松幸男也能理解森山由孝的意思，顺着他的话，算是揭过这页。
　　他们并不打算追问黄濑凉太到底有没有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黄濑凉太走在两人之后，听着两人之间关于饭菜的谈话，并没有插话，也不打算重提话题。
　　似乎是意识到黄濑凉太比起平日静得有些过份，笠松幸男在快要回到集合地点时，道，「海常的王牌一直以来都是你。」
　　一瞬间，黄濑凉太想通笠松幸男此话何解。
　　有两个用意，其一，若竹祐会成为下任队长的原因，正是王牌是黄濑凉太；其二，即使若竹祐成为下一任队长，王牌只会是黄濑凉太。
　　黄濑凉太看着站在稍远位置的若竹祐，对方甚至笑着向自己挥挥手。
　　他并不知道笠松幸男到底想表达第一个意思，还是第二个，或是两者皆有。
　　说真的，他没有想那么多。
　　他眨眼，眼里的担忧全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惯常笑意，「这不是挺好的吗？我和小祐绝对是最好的搭档。」
　　笠松幸男松开本来紧皱的眉间，「去找你的若竹吧。」
　　「当然！」黄濑凉太笑逐颜开，似乎是被笠松幸男口中「你的若竹」四字刺激到。
　　午饭时段，黄濑凉太几次都想问出口，到底若竹祐知不知队长一事，最后却没舍得问出口。
　　他能理解笠松幸男的做法。
　　海常的下一任队长，只能是若竹祐。
　　并非说黄濑凉太觉得自己不能担任队长，而是，他觉得若竹祐更适合，仅此而已。
　　黄濑凉太一如往日地快速从若竹祐碗里夹走一块肉，「嘿，这块肉归我啦！」
　　每次若竹祐都会抿嘴，然后必然会从黄濑凉太碗里夹回一块肉。
　　这次，若竹祐神色凝重，使黄濑凉太愣一愣，下意识数算若竹祐碗里的肉块，便发现自己手上的，果然是最大块。
　　黄濑凉太毫不客气地大笑，眼角甚至泛出泪，他从自己的碗里夹起两块小的肉，放到若竹祐碗里，「小祐，别生气啦，不小心夹走最大的，还你两块！」
　　「真是的，夹走最大块，有点过份啦。」
　　看着若竹祐的表情渐渐缓和，黄濑凉太顿时想起，体育祭第一天的黄昏，他在楼梯间等着若竹祐与监督会面完毕，那时，若竹祐正是一脸沉重。
　　他想，他终于明白，为何若竹祐会突然说出『我会一直站在你背后』这样的话来。
　　也许，监督把若竹祐叫去的原因，正是告知队长的事情。
　　黄濑凉太不禁庆幸，当时的自己顺着内心真正的想法，希望若竹祐站在自己身边。
　　下午的训练，正由极有监督作风的队内对抗赛开始。
　　黄濑凉太与若竹祐一如以往地被分为两队，这次，黄濑凉太队内的人选是得分后卫中村真也、控球后卫笠松幸男、中锋西村英介和大前锋牧野健人。
　　当他听到笠松幸男被分到和自己一组时，他便知道，铃木阳太定然与若竹祐一组。
　　若竹祐那边的阵容便是剩下的人选：得分后卫森山由孝、控球后卫铃木阳太、中锋小堀浩志和大前锋早川充洋。
　　跳球是西村英介与小堀浩志之间的中锋对决，西村英介靠着比小堀浩志略高的身高，更快地抢下球权，将篮球往前一拨。
　　有见及此，黄濑凉太反应极快地跑往眼前的篮下，在刚刚踏过三分线之际，接到笠松幸男恰到好处的传球，同时被身后的若竹祐追上。
　　如同无数次一对一，黄濑凉太再次与若竹祐对上，他运球盯着若竹祐的双眼，靠着默契，他知道若竹祐并没有开启无进之时。
　　只是一瞬，比起思考，黄濑凉太更依赖本能，右脚往前一踏，上半身向前一仰，连带着右手似是要将篮球往前运。
　　右手手臀却倏然往后一挥，同时转手腕，反而将球在身后往左一传。
　　左手欣然接下，右脚亦重新踏在后面，黄濑凉太左脚提速踏前，刚好踏过若竹祐的右边。
　　正当快要突破时，若竹祐却挡在黄濑凉太面前。
　　黄濑凉太并不意外，再一次后退，拉开距离，球弹地而起之时，他再一次提起速度，似是闪过若竹祐左侧，同时球被交叉运至右手。
　　然而，若竹祐只不过是左脚后退半步，以此为轴心，干脆转身跑过数步，在禁区稍前位置截住黄濑凉太。
　　愈是与若竹祐一对一，黄濑凉太便意识到对方的成长速度到底有多快。
　　进部之初，若竹祐只不过是勉强能防住自己一时，之后衍生「无进之时」的才能，能完全防下自己一分钟，可是，现在的若竹祐就算不依靠无进之时，也能尽力防下自己了。
　　黄濑凉太清楚明白，不单止是与自己，若竹祐与所有「奇迹的世代」的差距都在缩短。
　　若竹祐欠缺的，只是更有效的攻击手段。
　　思绪转瞬即逝，黄濑凉太果断急停绕过若竹祐，两步入篮下禁区，迎上一直守在篮下的小堀浩志。
　　起跳后，黄濑凉太双手托球作上篮状，骗过小堀浩志跳起盖帽，在半空回收抬起的双手，顺势改为右手握球，于身体飞过篮框下之时，右手将球往上且后一抛——
　　他眼角的余光，看见若竹祐跳起的身姿。
　　黄濑凉太就猜想得到，成长至此的他，不会轻易让自己拉杆上篮投进这一球。
　　果不其然，若竹祐尽力跳上半空，刚好将篮球盖下。
　　然而，被若竹祐拍走的篮球滚出界外，球权再一次归到黄濑队手里。
　　按着笠松幸男的指示，牧野健人走到界外，从暂作评判的教练手里接过篮球，于界外位置传给站在界内仅数步之遥的笠松幸男手里。
　　铃木阳太果断黏在笠松幸男身边，意图以近身防守逼得对方传出只是下策的球。
　　但笠松幸男毕竟是身经百战的一流控球后卫，只是后退一步，见铃木阳太步步逼近，反而不慌不忙地暂停运球，右手将球往身后轻轻抛，落在背后附近，便一瞬被左肘在背后一顶，球被传往右方。
　　防守若竹祐的黄濑凉太意识到他动了，便从后追上。
　　结果在黄濑凉太追上之前，若竹祐刚好在中村真也面前一闪而过，抢下仍在半空的篮球，猛然往敌方场地跑去。
　　简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过是一次抢断，局势开始往若竹队倾斜。
　　依然是零比零的现在，只要投进第一球，便能取得优势。
　　黄濑凉太在中场与三分线之间位置截在若竹祐面前，若竹祐急停后投，速度之快，使黄濑凉太未来得及思考，仅靠本能反射性地跳上半空。
　　但若竹祐并没有真正跳起，只是起跳的假动作，便甩过黄濑凉太的防守，跑往右侧三分线，在起跳之时，他听见不算熟悉的脚步声，却坚持跳起。
　　结果，自左侧飞来的，是若竹祐意想不到的对象——大前锋牧野健人。
　　牧野健人跳起的时机之精妙，让若竹祐近几能够确定，只要这球投出，便会被牧野健人盖下。
　　眼角余光看见铃木阳太的身影，若竹祐最终并没有选择投篮，而是将球传给在前方不远处的铃木阳太手里。
　　接过篮球的铃木阳太本身已在禁区附近，便一步、两步、踏进禁区跳起上篮。
　　在禁区另一侧的西村英介及时至篮下跳起。
　　身高二米零三的他与身高一米八五的铃木阳太相差足足十八厘米，看似轻易地盖下篮球。
　　此时，黄濑凉太仅靠牧野健人和西村英介的盖帽，便猜出监督的用意。
　　为何监督在众多一军人选之中，选了这三个人，并不仅仅是找出接替笠松幸男和小堀浩志的人选这么简单。
　　光从牧野健人跳起的时机，黄濑凉太便知道对方是擅于盖帽的篮球员，如同擅于抢篮板球的早川充洋一样，是偏向防守型的大前锋。
　　西村英介作为身高超过二米的中锋，不难想像监督是想用他来增强未来海常的内线。
　　——监督疯了！
　　黄濑凉太与若竹祐的视线刚好对上，两人从对方的眼里，都晓得对方必然想通监督的用意。
　　想必剩下的铃木阳太，应该不是笠松幸男那种擅于组织的控球后卫，而是专于防守。
　　那么，监督的用意已经很明确，从现在开始，队伍的进攻核心只会是黄濑凉太与若竹祐。
　　想及此，若竹祐深呼吸，再吐气。
　　他想起中午的时候，监督改变主意叫黄濑凉太去寻森山由孝和笠松幸男，然后再把自己叫到跟前。
　　『若竹，我并不是想给你什么压力，我可以将队伍大部分的阵容与对策都压在你和黄濑身上，而你，能够与他一起带领队伍胜利吗？ 』
　　纵然以前监督亦以黄濑凉太和若竹祐为中心建立队伍配置，但是，还是有优次之分，黄濑凉太才是进攻独一无二的核心，而若竹祐充其量只是次要的手段。
　　如今，以强者独尊的监督却亲口说出这一番话。
　　若竹祐再一次在三分线位置挡下持球的黄濑凉太，眼眸里只剩下难得的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