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幸运质数》閑閒

54、54 听见的风声．三

　　太阳西落而黄昏至，淡黄的光芒轻照着道场的木板，有着若竹色头发的小孩子们穿着袜子踏进道场，微温隔着袜子传进来，好像有些烫，他顿时停下来，被他拉着的她顺着视线抬头看。
　　黑色的头发被照射得显得有些啡，被束起的头发十分长，露出干净的后脖，顺着往肩膀一看，却见她右肩往后拉，手指拉着箭尾。
　　「哥哥，妈妈这是在做什么？」
　　身后的小孩子看上去更小一些，虽也有着若竹色的头发，却用可爱的发圈束起马尾，她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时而往前方的女士身上看，又时而瞟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哥哥。
　　他听着妹妹的话，并没有急着回应，他的视线早已固定在眼前这个人身上，他注意到，母亲那微抖的右肩与手臂。
　　他仿佛听到了母亲抖动的手指如何摩挲箭尾，在箭射出的那一瞬，他好像听见了埋藏在风声下那微不可闻的哽咽。
　　他想着，弓道到底是何物，令母亲落泪的东西，会是好吗？
　　箭脱靶了，稍稍插在地上，那影子被拉长。
　　「哇！妈妈好帅！」
　　与哥哥的反应不一样，妹妹倒是很兴奋地松开本来紧握着哥哥手掌的手，直直往母亲的方向冲去。
　　最终，落入了母亲蹲下的怀抱里。
　　他还记得，母亲的手轻摸妹妹的头，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妹妹很是兴奋地回头，「哥哥，我要学弓道！我要变得像妈妈那样！」
　　——变得像妈妈那样？
　　他迎上母亲的目光，或许是黄昏的阳光过于温柔，使他觉得，之前听到的哽咽只是错觉。
　　「祐，你也要一起学吗？跟妹妹一起。」
　　那年，年满九岁的他，早已懂得为何母亲每次只能持续射箭半个小时，也明白了，为何父亲总是要在母亲前往道场前仔细叮嘱。
　　他不懂，为何妹妹会想要变成像母亲那样。
　　学习痛苦的东西，真的会快乐吗？
　　或许，他懂的，只是因为妹妹不知道母亲发生何事。
　　妹妹有的，只是纯粹的兴趣。
　　他回忆起，父亲总是说着，作为哥哥的自己要好好保护妹妹。
　　「跟妹妹一起？」小孩子开腔，声线并没有多大的起伏。
　　母亲愣了愣，看见他有别于妹妹的反应，露出一抹苦笑，「嗯，跟妹妹一起。」
　　她懂了，儿子在意的点，并不是学习弓道，而是因为要陪着妹妹，所以才学。
　　他忘了自己是怎样回应母亲的，或许是轻道一声「嗯」，可能仅仅点点头，但回过神来，自己早已拿着儿童用的弓箭，身后是蹲下来的母亲。
　　母亲的双手覆盖自己的双手。
　　身后传来母亲温柔的声音，包含着一种怀念，轻说射箭的步骤。
　　按她所言，他迈开脚步，用力张弓，却发现，当中所需的力量，并不是自己能轻易交出的。
　　右手的手臂有些抖，他咬着下唇，感觉到母亲说了一句说话，便松开了她的双手。
　　他并不晓得，母亲口中所谓合适的时机是什么时候，他只知道，张弓很难。
　　当右手不够力而松开箭尾的一瞬，他似是听到了「嗖」的一声，带着微小的风，从眼侧飞过，直直往空中射去，然后半路掉下。
　　他微微瞪大眼睛，转身望向母亲，「我听到了风的声音。」
　　母亲笑起来，「是一件好事。」
　　笑得模糊了回忆。
　　「哇！哥哥也要变得像妈妈那样吗？」
　　听着妹妹的童言童语，他淡淡地回应：「不，我不会像妈妈那样。」
　　可是，他想起了刚才听到的一切，声线终于有些起伏，「不过，我会陪着你学的，妹妹。」
　　「那我要变得像妈妈那样！」
　　他沉默了，终是忍不住说：「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
　　她哭了。
　　仿佛，她的哭声大得刺穿了梦。
　　若竹祐朦胧之间，皱起眉头，右手下意识轻揉着耳朵。
　　哭声仿佛愈来愈清晰，他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有些刺耳。
　　「祐哥！」
　　不同于那声「哥哥」，这是「祐哥」的叫法。
　　他立刻清醒过来，睁开双眼，坐直了身子，果然看见推开门的，是若竹祈。
　　同时，若竹祐也意识到，刚才发生的，只是梦，只是回忆。
　　「祈？」若竹祐有些纠结，他不知道该先轻斥妹妹要先敲门，还是先安慰妹妹，最后下了床，从矮桌上的纸巾盒里抽起一张纸巾，递了过去，「你喜欢的角色死了？」
　　若竹祈转而轻声细泣。
　　他有些头疼，「你喜欢的CP被拆了？」
　　与若竹祈那伤心欲绝的眼神对上，若竹祐再说：「你被逆CP了？」
　　哭声停了，若竹祈干脆地抹去眼泪，露出微微的黑眼圈，还似是传来淡淡的薄荷香气。
　　若竹祐无言地说：「我懂了，你昨晚肯定熬夜看漫画，不但CP被逆了，攻君还死掉了。」
　　「祐哥，你怎么知道的？」
　　看见妹妹大吃一惊的脸，若竹祐终是笑起来。
　　「祐哥？」若竹祈很久没看见若竹祐笑得如此开怀。
　　「我记得，你是受控，不是吗？你哭得那么惨，肯定是你以为的受死了。可是你又哭得比上一次还惨，那肯定是CP也被逆了，不就是攻君死掉么。」
　　「祐哥，你变得好懂！」
　　若竹祈那闪闪发光的眼神触及了若竹祐内心深处，他有些恍神，然后回过神来，指了指书柜最下格的书，「如果你不硬塞一堆漫画给我看的话，我也不会懂那么多。」
　　「那～祐哥，你变成腐男没？」
　　若竹祐挑挑眉，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没有，别多想了。」
　　「欸～」
　　「好啦，出去，我要起床了。」若竹祐推妹妹出去，顺手把门关上，回头看看床头的手机，上面亮着的时间，才6时正。
　　这瞬间，若竹祐已察觉到不对劲，若竹祈就算再怎么熬夜看漫画，也不可能才6时正就起床来找自己。
　　他摇摇头，爽快地刷牙洗脸，看着镜中的自己，已不同如昔日小孩的模样，他闻到了家里的牙膏味，是薄荷的。
　　他顿时想起，若竹祈是刷了牙的，不然与妹妹对话时，不会闻到薄荷气味。
　　镜中的自己，碎发有些刺眼，伸手捽着眼前的碎发，若竹祐想着，或者该剪头发了，却又猛然想起黄濑凉太的脸。
　　他总是留着一头颇长的发型，说真的，若竹祐觉得很适合他。
　　不知为何，若竹祐就觉得，或许再留长一些，也是不错的。
　　回到房间，爽快地换好校服，站在门前，回顾房间，应是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了，便拿起早已放在门侧的大背包，还把一旁的篮球带上。
　　走到客厅，似是要印证他先前感觉到的不对劲是对的，妈妈和若竹祈并不在，只有爸爸比以往更早地坐在客厅，吃着早餐。
　　「爸爸，早安。妈妈呢？祈呢？」
　　若竹祐有些疑惑地看着父亲的脸，但父亲淡然的表情毫无破绽，「她们出门去了。」
　　「出门？」
　　「嗯，或许是母女的交流吧。」
　　若竹祐倏地想起，体育祭的最后一天，因为被告白的事情弄得一团糟，所以他并没有仔细聆听监督说些什么。
　　及后，他在队长严厉的目光洗礼下，从笠松幸男的口中得知，这次的合宿，除了有正选和一军共十人、监督和教练外，还向外聘请了一位健身教练负责训练体能。
　　而这位健身教练，听闻是曾负责过国内职业篮球员的体能训练的。
　　他的眼皮顿时跳一跳。
　　快快吃过早餐，若竹祐便先于父亲出门，来到学校时，才7时正，而集合时间是8时正，还有着一小时的空闲。
　　若竹祐几乎是毫不犹豫便走往篮球体育馆，只是走近门，便听见里面传来篮球声。
　　推开门，他看见了预想中的身影。
　　「队长。」
　　会来得如此早的，除了笠松幸男，他想不到第二个。
　　对方似乎被若竹祐吓了一跳，投出的篮球歪了弧度，那一瞬间，若竹祐便晓得，那球是篮板球。
　　「砰」的一声印证了若竹祐的听力没出错，篮球掉到地上，滚了数圈便停下。
　　「哟，若竹，这么早便来了？」
　　「嗯，因为早起了。」
　　笠松幸男笑了笑，而若竹祐注意到，他的头上早已布满小汗，「队长，你来很久了？」
　　「嗯？哦，不过一个小时而已。」
　　「队长，小心别太拼了，监督不会让我们在合宿时好过的。」
　　「噗，我知道，只是，睡不着。」
　　若竹祐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一直冷静自持的笠松幸男，也会有睡不着的一天。
　　他并没有细问对方为何睡不着，而是放下背包，坐在一旁，「队长，你继续吧。」
　　「你不练三分球？」
　　闻言，若竹祐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篮框，他忽然想起早上发的那个梦，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他只记得自己好像答应过妹妹什么。
　　「不了。」他不知为何，就如此回答，梦中的一切，有些温暖，却又有些悲伤。
　　「那也是，你平日练习得够多了，大赛将近，你不要练过头，反而弄伤自己。」
　　若竹祐笑了笑，「队长，你这样好像是在毒奶啊。」
　　笠松幸男跟着笑了两声，「我只是在关心你。」
　　「我知道，你继续练吧，队长。」
　　听了若竹祐所言，笠松幸男没再看着若竹祐，而是回头望向眼前的篮框，从一旁的篮球车里拿起一个篮球，投出去。
　　笠松幸男投篮的架式十分标准，是教科书式的二段式投篮。
　　他想起，森山由孝的投篮方法和笠松幸男是完全相反，笠松幸男投得有多标准，森山由孝的投篮便多有个人风格。
　　「队长。」
　　「嗯？」
　　「森山前辈的投篮……」
　　「啊。」笠松幸男不再投篮，而是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数个篮球，眼见如此，若竹祐也跟上去捡起。
　　笠松幸男似是知道若竹祐想问些什么，却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提起另一件事，「你觉得如何才能够投得准？」
　　『若竹君能够投得那么准的秘诀是什么？ 』
　　若竹祐顿时回忆起，昨天与诚凛一起参加街头篮球比赛时，黑子哲也亦问过相似的问题。
　　他当时怎么回应来着？
　　『其实，也没什么秘诀，用自己最舒服的姿态投篮才是最重要的。 』
　　「用自己最舒服的姿态投篮吧。」若竹祐给出了一样的回答。
　　「对，森山不过也是用他觉得最舒服的姿态投篮，虽然不及你的命中率那么夸张，但在全国大赛当中，已是一流的水平。」
　　「我知道。」
　　篮球全被捡起，扔回去篮球车里，刚好若竹祐站在三分线附近，笠松幸男便将手上捡起的最后一个篮球传向若竹祐，「投吧！」
　　接到球的刹那，若竹祐下意识跳起，干净俐落地将篮球射出，篮球便沿着熟悉不已的抛物线前进，而他知道，这球必然会中。
　　看见篮球一如以往地命中篮网，笠松幸男有些感慨，「比起去年，今年将会是我们最接近冠军的一年。」
　　「队长！」若竹祐猛然望向笠松幸男，对方的眼里，是全然的相信，他就如此相信黄濑凉太与若竹祐能够撑起海常。
　　「所谓的标准投篮模式，不也是答案的一种吗？可是，就算是所谓的标准投篮模式，还是有分一段式和二段式，更别说有些人喜欢用最舒适的姿势投篮，可是，他们也没有错。」
　　「……」若竹祐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知道，笠松幸男在说昨夜的事。
　　「若竹，答案从来不止一个。」
　　『答案从来不止一个，不是吗？ 』
　　笠松幸男的说话，仿佛与记忆中黄濑凉太的声音重叠。
　　「我……」
　　「小祐！！」
　　若竹祐不过是说出一个字，便被黄濑凉太的叫声打断。
　　思绪一瞬间被拉回开学的第一天，遇见黄濑凉太时，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门被拉开后露出的身影，正是黄濑凉太，他开朗一笑，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我就知道小祐一定会早来的！」
　　「喂，黄濑！」
　　听到笠松幸男略为不爽的声音，黄濑凉太马上一脸抱歉，「笠松学长，不好意思，原来你也在啊！」
　　「喂！」笠松幸男一如既往地飞踢。
　　「疼！」黄濑凉太向若竹祐投出求救的眼神，却看见若竹祐「噗」一声笑出来，便有些呆住。
　　「哈哈哈！」
　　「喂！」
　　似乎是若竹祐毫不掩饰的大笑惹到了笠松幸男，只见他数步已至若竹祐眼前，狠狠地一个手刀敲在若竹祐头上。
　　「疼！」
　　「噗！」这次，轮到黄濑凉太取笑若竹祐。
　　「我说，你们两个！！」
　　似是意识到不可以再惹笠松幸男，若竹祐先是看了黄濑凉太一眼，再瞟了瞟笠松幸男，最终，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篮框，「对啊，答案从来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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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顿时想起很久没看营养液，如今一看，感谢恰柚子吗、烟笛、懒癌晚期﹏、遗石、缺℡的营养液。
也十分感谢大家的留言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