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幸运质数》閑閒

53、53 听见的风声．二

　　转身走向位于身后的篮球车，若竹祐拿起篮球，再一次站到三分线中央，直面站在罚球圈的黄濑凉太。
　　他回想起录影带里的细节，在脑海里不断重复播放那道属于自己的身影。
　　然后，跟着记忆再一次倒带播放的瞬间，将篮球托于胸前，爽快地蹲下，再跳上半空。
　　率先传进耳里的，是自己跳起的声音，随之而来，是属于黄濑凉太跳跃的脚步声。
　　力量从腰间传至肩膀，顺着手臂的线条，滑过手肘、手腕，来到托着篮球的指尖。
　　与此同时，眼所触及之处乃那抹黄色的头发，那瞬间，若竹祐在脑海里已经能想像，这球会如何被黄濑凉太挡下。
　　准备将投出篮球的前一秒，右手手腕一扭，指尖随即转了方向，轻轻将篮球往左后方一传——
　　——快点……
　　一如记忆中的动作，本来作为投篮辅助的左手，自左肩起往后拉，意图以左手手掌触碰篮球的底端。
　　——还是不行吗？ ！
　　按着预想中的流程，在接触底端的刹那，再用左手单手将篮球投出去，可是，最终若竹祐手里感受到空无一物，同时，篮球砸在地上的重音落在他的耳里。
　　忍不住皱起眉间，若竹祐望向身后，篮球滚过一边便停下来。
　　他知道，是自己不够快，无法轻易掌握投篮的时间差，才终是慢了一步，无法触及。
　　「再来一次吧，凉。」
　　若竹祐望向黄濑凉太，眼前的他依然是站在自己面前，扬起开朗的微笑，眼里的倒影，也是自己。
　　黄濑凉太不发一言，只是笑着，甚至没有伸手揉开若竹祐紧皱的眉间，而是走向一旁的篮球车，拿起篮球顺势一抛，篮球稳稳地落在若竹祐手上。
　　篮球仿佛还残留着黄濑凉太的热度，若竹祐忍不住笑了笑，松开眉间。
　　变强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意图将偶然变成必然，更是难以做到。
　　再一次蹲下，力量仿佛从腰间走至膝盖，再达至脚底，重心从脚尖转移至脚踝，整个脚板都踏实在地板上。
　　而手里的篮球，维持着与以往的重量，他忽然想起，那场与桐皇的比赛，忆起那次被盖下的压哨球，篮球似是重了几分。
　　再一次跳上半空，每一个动作都是往日熟悉不已的行为，哪怕不用细想，身体早已做出相应的动作，在快要投出篮球的瞬间，若竹祐知道黄濑凉太依然尽他所能想要盖帽。
　　右手再一次扭转投篮的方向，抛出篮球时，左手同步往背后一拉。
　　——这次，能赶上了吗？
　　可是，左手依然摸不着任何东西。
　　若竹祐再一次皱起眉头，第一次的失败是源自左手在右手投出之后才有所动作，因而慢了一步。
　　这次，他分明在右手抛出篮球的同时，左手已有所行动，却还是赶不上。
　　这与记忆不相符。
　　篮球车里篮球的数量开始减少，直至里面空无一物，若竹祐已是投出25个篮球，无一例外，全是失败。
　　不要说投不投得出，左手依然连篮球也碰不着。
　　看出若竹祐的执着，黄濑凉太知道，对方走进了思维误区。
　　「小祐，你太执着要跟录影带里的动作一模一样了。」黄濑凉太忍不住出声，对上若竹祐困惑的眼神，「要不要试试改一些微细的动作，做出与录影带里不一样的动作？」
　　「可是……」若竹祐欲言又止。
　　录影带里的动作是若竹祐曾经做出来的答案。
　　「答案从来不止一个，不是吗？」
　　闻言，若竹祐抿紧双唇，开始捡起脚边的篮球，快速地思考。
　　「我认同黄濑所说的，若竹。」
　　往声音来源一看，冲入眼帘的，是笠松幸男认真的神色，若竹祐停下捡起篮球的动作，半晌，回应：「这是在绕远路。」
　　「不，你继续坚持的话，才是绕远路。」笠松幸男一直看着两人练习的身影，也一直毫无遗漏地注视若竹祐投篮的一举一动，「在篮球赛上，篮球员能够发挥的实力只有百分之八十。」
　　话题转换得有些突兀，但笠松幸男继续说：「不管我们平时练习得如何，在赛场上，能够影响球员发挥的因素太多，观众的欢呼、喝倒采，评判的裁决、球员对峙时的对话，甚至是强者气场的压制……」
　　因此，大多球员在篮球上只能发挥他们原本百分之八十的实力。
　　「可是，也有例外，有些球员在特定的瞬间，能够发挥超出自身实力的力量，甚至以一己之力扭转局势。」
　　但事情总有例外，某一个因素可以成为刺激某个球员的导火线，一旦点燃，就是燃烧球员的潜能，发挥出比平日更强的实力，甚至可以来到120%的水平。
　　「若竹，那天的情况，便是如此。我没有深究你和诚凛那对王牌一年级生之间曾发生什么过节，可是，你当天就是因为想要急于向他们证明些什么，才会发挥超越你自身的实力。」
　　闻言，若竹祐有些沉默。
　　——我想要急于证明……？
　　他知道那天自己能够使出这种「偶然」，是因为自己被黑子哲也的一番说话所激恼，想要将心里的不爽全通过投篮发泄出来，却没想到这还能有另一种解释。
　　「队长，你是这么认为的？」
　　听到若竹祐没由来的一句话，笠松幸男却知道他所言何事，回答：「很明显，若竹，传球给你时，我就知道，你的状态明显与平日不一样。」
　　赛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球员的状态更不可能一成不变，其他球员可能会不清楚队友在球场上时刻的变化。
　　可是笠松幸男不一样。
　　他本来就是关心队员的队长，更是掌握赛场一切的控球后卫。
　　只要踏上球场，每一个队员的状态，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得到笠松幸男肯定的答覆，若竹祐再一次陷入沉默。
　　黄濑凉太并没有说些什么，而是陪着若竹祐一起捡回地上的篮球，将篮球全数放回篮球车里。
　　眼角瞟过窗外的景色，黄濑凉太开腔：「外面都快天黑了，不如我们回家吧？」
　　笠松幸男顺势站起，「你们快点离开吧，我收拾一下再关门。」
　　若竹祐只是点点头，便回更衣室拿起自己的物品，向笠松幸男点头示意后，便与黄濑凉太一同离开体育馆。
　　天色渐深，若竹祐从袋里拿出手机，萤幕亮起，上面写着已是七时正。
　　他想起笠松幸男那番说话，他一直在思考，那时的自己，到底想要证明些什么。
　　此时，脑海却不受控地回忆起黄濑凉太那微微失神的表情。
　　与诚凛的训练赛里，海常曾被诚凛追平，那是火神大我与黑子哲也联手从黄濑凉太手中夺下分数。
　　他无比清楚地记得，黄濑凉太看着分数被追平的那刻，脸上露出的失神。
　　那时，他恨自己只能坐在冷板凳，以旁观者的身份观看这场比赛，眼睁睁看着黄濑凉太被黑子哲也和火神大我逼至此。
　　因此，若竹祐才不顾自己尚未全好的伤势，强行长时间站在赛场上，势必要与黄濑凉太一起拿下胜利。
　　可是，他还是不懂，那时的自己，真的是想要证明什么吗？
　　「小祐，我先送你回家吧！」
　　听见黄濑凉太的话，若竹祐打开手机，点进家庭群组，留下不回家吃饭的讯息，抬头望向身边的人，「今晚有空吗？陪我去一个地方。」
　　「好啊，去哪里？」
　　若竹祐并没有直面回答，而是提起考试的事情，「凉，你还记得吗？考试前，我曾说过，之后会带你去一个我常去的地方。」
　　黄濑凉太并没有急于再问地址，而是顺着若竹祐的话题，回答：「对，可是，之后小祐都没有提起，我还以为你忘了。」
　　「噗，与凉有关的约定，我肯定不会忘记啊。」
　　「小祐～」黄濑凉太有些感动地张开双手，走近若竹祐，一把抱住对方，「小祐～你真好！」
　　一时之间，若竹祐都不懂得，黄濑凉太到底是装作感动，还是真的感动，但至少，应是高兴，他只得无奈地说：「我带你去的地方，是我渡过5年时间的地方。」
　　若竹祐感觉到黄濑凉太本来抱得愈来愈紧的双手一顿，终是松开。
　　「东京都的道场。」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黄濑凉太轻而易举地猜出若竹祐此行的目的地。
　　五年，这算是不短的时间。
　　一提起这段年数，黄濑凉太最先想起的，便是若竹祐学了5年的弓道。
　　『那小祐会去什么地方平静心情？ 』
　　黄濑凉太顿时想起那次因为找不到若竹祐，而找上若竹祈询问若竹祐可能的去向时，与若竹祈的谈话。
　　那时，对于自己的问题，若竹祈是这样回应的。
　　『如果不是篮球场的话，我只想到一个地方。 』
　　『哪里？ 』
　　『道场。 』
　　而若竹祈发来的道场地址，正是东京都的道场。
　　黄濑凉太知道，弓道对于若竹祐而言，是除打篮球以外，让他得以冷静、理清思绪的地方。
　　那次若竹祐与木吉铁平见面后，正是去道场平复心情。
　　——你在想什么呢？小祐。
　　黄濑凉太并没有将心里的话问出来，有些担忧地看着若竹祐。
　　迎上他略为担忧的视线，若竹祐装作轻松地笑了笑，「对，就是东京都的道场。」
　　两人在路上颇有默契地再也没有提起这天发生过的事情，而是谈起合宿。
　　在体育祭举行前，正选七人曾打赌谁能够拿下比赛的第一，最后是足球组和弓道组取得胜利，而是奖品就是可以分配参加十人合宿时的床位。
　　一个房间可以住大概5个人左右，而他们十个人要分开2个房间住。
　　当他们两个说着该怎样分配时，不知不觉间，已抵达位于东京都的道场。
　　登记过后，二人踏进给予业余选手使用的二号道场，留下黄濑凉太坐在观众席，若竹祐独自前往更衣室。
　　换过道服，若竹祐走进道场内，拿起一旁的弓箭，走进射位的刹那，本来鼓噪不安的心突然就静下来。
　　有些事情，并不是想一想就能够想通，也不是试一试就能够做到。
　　而在这一天，若竹祐想不通与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不论是无法复制录影带里的换手投篮动作，还是想不通笠松幸男那番说话的含义。
　　他相信笠松幸男的判断，但他猜不透自己真正的想法，那时，面对黑子哲也的防守和火神大我的盖帽时，自己心里到底真正在想什么。
　　只是感到不爽吗？
　　还是真的自己想要在他们面前证明一些事情呢？
　　若竹祐有时候很庆幸自己曾学习弓道，当拿上弓的那刻，杂乱的思绪都会暂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弓箭上膛的清脆声进一步勾起心中的宁静，摩挲箭尾，一如过往，是熟悉不已的触感，安抚内心。
　　慢慢拉开弓箭，双目瞄准前方不远处的箭靶，红心是那么的显眼，就像篮框一样，只会迎来被自己命中的结局。
　　不同的是，手中拿着的并非篮球，而是弓箭。
　　右手松开的那刻，弓箭「嗖」的一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像篮球射穿篮网一样，准确地命中红心。
　　弓道不单止是射箭那么简单，而是一种与自己对话的过程。
　　若竹祐想起自己第一次射箭的事情，尽管那箭脱靶，但是，那是他第一次听见风的声音。
　　箭划破空气的声音，连带着掀起的余风轻抚着脸，他确信，那就是风，因他而起，只属于他的风。
　　或许，这就是为何他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弓道，却还是学习弓道的原因。
　　也是他打篮球的起因。
　　第一次看见木吉铁平与其队友在篮球场上挥汗，若竹祐的视线便一直被木吉铁平吸引。
　　精准的传球、助队友得分的笑脸。
　　这是团体合作的运动，而不像弓道那样，是孤单的。
　　内心燃起的瞬间源自看见木吉铁平当场第一次在三分线投篮的一瞬，他仿佛听到篮球划破长空，带着风穿过篮网的声音。
　　当木吉铁平提议若竹祐应成为得分后卫，若竹祐会答应的原因，除了想站在木吉铁平的身边外，还有一个原因，他想要再一次听见「风声」。
　　可是，篮球终与弓道不一样，当射箭的一刻，声音是在耳边的。
　　投篮却不是。
　　他想不止听到结果，他还想听到起源。
　　想要回到那天，站在观众席时，看着木吉铁平投篮的一刹，曾想像，如果自己能够像眼前人一样投篮就好了。
　　想要回到那天，站在观众席时，若有若无地听见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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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呃，这几天我在思考，因为我比较习惯把很多细节都反覆地提起，回忆以往、埋下封笔、连系未来，所以如果觉得文里穿插不少回忆的话，真的，那不是我偷懒XD
其实没人跟我说过这事，只是我突然想起来而已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