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幸运质数》閑閒

4、04 幸运质数

　　「那么，首先，欢迎你们加入海常篮球部的正选阵容。」伴随着一阵脚步声，笠松幸男瞬间占据了若竹祐和黄濑凉太的视线，在他身后一字排开的，是另外的正选们。
　　笠松幸男站在中间，扬起自信的笑容：「再一次自我介绍，我是海常篮球部的队长笠松幸男，三年级生，任职控球后卫，球衣是4号。」
　　其后发言的，是笑得一脸轻松的森山由孝：「我是三年级生森山由孝，任职得分后卫，球衣是5号。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哦，如果是能介绍女生认识自然是最好！」
　　「喂喂，新生不是这么用的吧......」身高最高的小堀浩志最为显眼，体格亦是当中最大的，他总是板着脸，「一样是三年级生，小堀浩志，是中锋，穿8号球衣。」
　　「哦哦哦﹗」
　　——什么鬼？ ？
　　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到，若竹祐按了按不舒服的耳朵。
　　「嗯？」黄濑凉太注意到他的动作，联想到刚才与他一对一时，察觉到的不自然之处。
　　「我（是）二年级生早川充洋，（是）个大前锋！球衣（是）10号！多多（指）教！」紧接在怒吼后，是早川充洋过于急速的发言。
　　在若竹祐无言的视线和黄濑凉太无奈的眼神洗礼下，一旁的中村真也搭上早川充洋的肩膀，「我说过多少次了，说话说慢一点。」
　　他随即挥手：「你们好～我叫中村真也，也是二年级生，是得分后卫，穿9号球衣。」
　　——这就是海常正选。
　　即使是面对实力强大的新人们，哪怕是「奇迹的世代」，正选们仍然抱有作为海常正选的自豪感。
　　「好了，那么，大家以后就是海常的正选队友。事不宜迟，继续进行练习！」
　　紧接在武内监督的吩咐，森山由孝忽然感叹一句：「真是的，今年的新生不得了啊。」
　　「不管怎么样，记得你们的身份，是海常的7号与海常的13号。其他有的没的，全都给我忘掉！知道吗？」
　　对上笠松幸男那认真的眼神，黄濑凉太下意识回答：「是。」
　　——海常7号。
　　若竹祐看了一眼黄濑凉太的背影。
　　——而我是海常13号。
　　在此刻，成为海常正选一份子的实感才油然而生。
　　倏然，若竹祐微微一笑：「嗯。」
　　从跑步训练开始，若竹祐追上黄濑凉太，问出他刚才一直在想的事：「黄濑，你为什么推荐13号？」
　　「没什么特别理由啊。」
　　虽然若竹祐曾经想过，黄濑凉太应该只是巧合地建议13号，但是，若竹祐总觉得，也许黄濑凉太这样做是有深意的。
　　森山由孝感叹他和黄濑凉太作为新生很了不起时，若竹祐才对7号和13号这组数字起反应。
　　「你知道什么是幸运质数吗？」若竹祐不死心，又再一次试探地问。
　　黄濑凉太疑惑地问：「这有学过吗？」
　　「你不会真的学习成绩很差吧？」
　　「欸？过份！这没学过吧？！」
　　「哼，那你就慢慢想﹗」若竹祐狡黠一笑，右脚一发力，尽全力往前方跑去。
　　就算黄濑凉太不清楚这背后的意义也好，若竹祐对这两个数字，已经有不一样的看法。
　　「喂喂，先把话都说清楚！太狡猾了！」
　　也许是因为这数字是黄濑凉太给的。
　　「先追上来再说！」
　　也许是因为黄濑凉太那时最后的眼神。
　　「怎么可能追不上，别傻了！」
　　——仿佛在说，我跟他一样似的。
　　「哈哈，是吗？来啊！」
　　两个人居然开始追逐起来，其他人看见此情此景，有的只能苦笑——
　　「喂喂！黄濑、若竹，都在做什么？给我认真点！」有的，啊，不是有的，而是队长笠松幸男一个飞踢，先把黄濑凉太踢中，然后用力拍若竹祐的背。
　　「为什么……」
　　「哈哈，若竹，你逃得过飞踢，还是逃不过巴掌哦。」
　　「好了好了，都给我认真点，现在可是训练中！」
　　笠松幸男叉起腰，而黄濑凉太和若竹祐在一旁乖乖低头、却又悄悄相视而笑的模样，或许不是短暂的场境，而是会成为常态吧。
　　武内监督忍不住笑起来，一改刚才的想法，在正选组合那栏，黄濑凉太的名字旁边，写上若竹祐的名字。

　　从那天起，若竹祐明显地感觉到黄濑凉太对自己的态度变得与以往不一样。
　　最明显的，莫过于名字的叫法。
　　「黄濑，你的数学功课呢？」
　　自开学起已过两星期，如果要说什么最令若竹祐头疼，那就是要这位黄濑同学交数学功课。
　　「欸～小若竹，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嘛，一点点！」
　　若竹祐本来想问黄濑凉太为什么要叫自己为「小若竹」，第一天开学的时候，明明是叫「若竹」的，但是他想到黄濑凉太连幸运质数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觉得对方可能只是想这样叫而已，没有特别的含义。
　　看着黄濑凉太略带歉意的神情，若竹祐不由得叹气：「唉，哪题不懂？」
　　当然，若竹祐没有看漏黄濑凉太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只得再叹气。
　　——明明在打篮球一事上显得特别聪明的……
　　于是，一年A班的人都知道，黄濑凉太虽然长袖善舞，人际交往范围很广，但是最合得来的，一定是同班的若竹祐。
　　若竹祐也晓得黄濑凉太与自己最为友好，连吃饭时间都会在一起。
　　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过是被黄濑凉太当作是挡掉麻烦人际交往的挡箭牌而已。
　　就如同此刻，若竹祐坐在原位打开便当，前面则放着一些面包和三文治，那不是他的，而是黄濑凉太的。
　　而黄濑凉太在做什么？
　　他站在门边，笑着应对门外那数位结伴而来的同学，男女皆有。
　　——可怕。
　　「哈哈，是吗？多谢你们的邀请，但是，很可惜呢，我今天也跟小若竹约好一起吃饭了！」
　　将黄濑凉太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里，若竹祐不禁感叹。
　　——受欢迎的男生太可怕了。
　　「没办法嘛，小若竹的便当很好吃嘛。」
　　是的，黄濑凉太会以一半的面包或三文治作代价，交换小若竹一半的便当。
　　——啧，明明是我妈妈给我的便当。
　　「原来你们整了便当啊？但是，抱歉呢，小若竹常常都说想和我一起吃饭。哈哈，被朋友这么要求，当然不能拒绝。」
　　——最好是我要求啦。
　　若竹祐悄悄翻了个白眼。
　　「不好意思呢，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吧！」
　　终于，黄濑凉太与门外的粉丝挥手道别，走回自己的座位，然后对上若竹祐戏谑的眼神。
　　「真是『抱歉』呢，要黄濑『勉为其难』陪我吃饭。」
　　「什么嘛，朋友嘛，应该的。」黄濑凉太不甘示弱，扬起一个开朗的笑容。
　　不过，他还是亲手打开一个三文治包装，放到若竹祐面前：「吃吧，吃吧。」
　　不止是吃饭，正规训练过后，若竹祐总会留下来加训，而黄濑凉太就会在一旁看着。
　　「我说，你不回家吗？」投中一个三分球，若竹祐无奈地看着坐在一旁的黄濑凉太。
　　「你不也没回家吗？」
　　「我在加训。」
　　「欸～训练要适可而止啦。」
　　「碰」的一声，难得地，若竹祐的篮球没有投中。
　　而若竹祐也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拿起下一个篮球。
　　「黄濑，其他『奇迹的世代』至少和你一样强，对吧？」
　　闻言，黄濑凉太似乎被若竹祐稍稍低落的情绪感染，认真地说：「对。」
　　半晌，若竹祐的话再度传来：「黄濑，我一定要追上前辈的背影，要再次与他在赛场上对决，为此，哪怕是『奇迹的世代』，我也要打倒。」
　　如果是其他人在黄濑凉太面前说出这番话，他一定会感到十分不屑，「奇迹的世代」怎么可能被轻易追上。
　　但是，当这番话是从若竹祐口中说出，黄濑凉太竟然觉得可以接受。
　　「那是木吉铁平，对吧？」
　　他把若竹祐的加训都看在眼里，平常训练时，他少不了要对上若竹祐，而他知道，若竹祐已达到平常人的顶端。
　　若竹祐不是没有才能。
　　——只是，欠缺一个契机。
　　长此以往，若竹祐能达到的高度，也许是「无冠的五将」，他将追上那个木吉铁平的背影，但是……
　　黄濑凉太总觉得，心里有点不满。
　　「欸，原来你连前辈也记得啊。」
　　就是这样，看到若竹祐一提到所谓的前辈，眼里都是一闪闪的。
　　某种东西在发光。
　　那种东西，黄濑凉太也曾经拥有。
　　憧憬。
　　「你……真的觉得只是憧憬的话，能追得上吗？」
　　但是现在，黄濑凉太知道憧憬是一种天真。
　　如果一直只抱着憧憬，是不可能站到对方面前的。
　　——果然，其实我们还是不一样呢。
　　与其说是一样，倒不如说，若竹祐在黄濑凉太心里，就像是以前的自己。
　　若竹祐那副表情是最好的证据，哪怕他已作出决定，来到没有木吉铁平的海常，但是，他仍然对木吉铁平有着超乎想像的憧憬。
　　而自己则不一样，不单止作出决定，还有着不再憧憬的决心。
　　虽然不知道真正对上青峰大辉时，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抛开一切憧憬，但至少他有这样的觉悟。
　　若竹祐沉默许久，投篮的命中率也开始下降，十发里有三、四发是不中的。
　　终于，在又一次失手后，若竹祐开腔：「黄濑，你有憧憬的对象吗？」
　　「……有的。」
　　「是吗？这就是你给我的建议？」
　　「对。」
　　「其实，我知道的，我仍抱着不可思议的天真。」
　　看着若竹祐一脸苦笑，黄濑凉太忽然很想开口，叫他不想笑就不要笑，但是，他又说不出口。
　　——因为，那看上去不是快要哭了吗？
　　「我……最初是想要跟随前辈成为一名控球后卫的，不过，前辈说我更有投三分球的才能，我才成为得分后卫。」
　　黄濑凉太罕见地，静静听到若竹祐说出往事。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不满。
　　「我打篮球是为了与前辈一起。就算我来到没有前辈的海常，想过很多次与前辈一决胜负的画面，但是，内心果然是想要跟前辈一起打篮球呢。」
　　若竹祐本来是想要去诚凛的，但是，他看着诚凛的比赛，他知道，那里没有自己的位置。
　　诚凛的得分后卫是日向顺平，也是诚凛的队长。
　　他看着场上木吉铁平和日向顺平的拍掌和合作，他就知道，木吉铁平身边的得分后卫位置，早已不再是自己。
　　木吉铁平跨越了以往，迈向有新队友的未来，但是若竹祐停驻在现在，却回望以前。
　　「果然，需要对某种东西作诀别呢。」若竹祐顿时如释重负，向黄濑凉太笑了笑。
　　若竹祐会突然说起这些话，是因为刚才的正规训练完结前，武内监督宣布接下来会有训练赛，对手正是诚凛。
　　再三犹豫，若竹祐还是决定将明天的事告知黄濑：「我跟笠松队长和武内监督请假了，明天会晚点才去训练。」
　　「你想要去诚凛。」这是肯定句，黄濑凉太稍加思考，就知道若竹祐想做什么。
　　他的憧憬本因木吉铁平而起，要结束憧憬，也要从木吉铁平入手。
　　「对。」
　　突然，黄濑凉太走到若竹祐身边，陪他将地上的篮球都放回篮球车。
　　然后，他把篮球车推往场外，只拿起当中的一个篮球，扔向若竹祐：「来吧，one on one。」
　　「好。」
　　话音落下，若竹祐先发起速攻，黄濑凉太迅速挡在若竹祐面前。
　　若竹祐退后一步，黄濑凉太便往前，若竹祐使出假动作，然后变速换方向突破，黄濑凉太最后还是及时赶上。
　　速攻不行，若竹祐改为强攻。
　　迅速往右突破，强行在黄濑凉太贴近自己的瞬间，快速转身，跳起。
　　从黄色的头发，再看到胸、腰，若竹祐只得后仰，然后强行投篮。
　　黄濑凉太尽力伸出右手，三只手指擦过篮球底端。
　　「碰」的一声，后面还有愈来愈小声的碰撞声。
　　篮球落地后，滚到篮球柱，停下来。
　　「果然，黄濑真的很强。」
　　黄濑凉太抹了抹头上的汗，忍不住笑起来：「那是当然的吧。你不如憧憬我好了，如何？」
　　「别傻了，我们是同类。」
　　闻言，黄濑凉太勾起一抹百味陈杂的笑容：「对呢。」
　　——对，我们是同类。
　　走出场外，黄濑凉太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和水瓶，「走吧，你不回家吗？七时正了。」
　　——都是只懂得一味追在憧憬对象背后的同类。
　　「等我一下。」
　　黄濑凉太看着若竹祐捡回篮球的身影，想起以前若竹祐曾经问过的问题。
　　『你知道什么是幸运质数吗？ 』
　　他查了。
　　虽然真的是巧合，但是黄濑凉太不得不感叹命运神秘的安排。
　　幸运质数，去除幸运二字，不过是普通的质数而已，它只能被1或自己整除。
　　所谓的1，具有太多的含义，可以说是最初。
　　如果说，7是黄濑凉太，1就是青峰大辉，同理，13是若竹祐，1就是木吉铁平。
　　1代称的，是憧憬的对象。
　　自身是由自己与憧憬对象所组成，憧憬对象是他们打篮球最初的引子，也是构成自身的重要要素。
　　幸运质数，与其说是幸运，黄濑凉太更认同它是孤独的，是被一系列计算后遗留下来的合集。
　　而他和若竹祐，就是被憧憬对象遗留下来的同类。
　　但是，黄濑凉太认为，自己与若竹祐有一点不一样，他有不再憧憬的决心，但是若竹祐尚未拥有。
　　「好了，走吧。」
　　自从与若竹祐相识以来，黄濑凉太知道若竹祐一直在进步，只要有某个契机，他就能够突破界限，来到「无冠的五将」水平，甚至是「奇迹的世代」。
　　他垂下眼帘，将站在身边的若竹祐的模样看在眼里。
　　不算出彩的外貌，只有眼睛拥有鲜明色彩，不自觉地吸引人。
　　其他五官却又归于平淡，如同这个人，是静的，是平和的。
　　只有在打篮球的时候，才会从眼眸并发出光芒。
　　在他心里，若竹祐的性格被一点点地描绘。
　　——这就是我的队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