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幸运质数》閑閒

3、03 海常13号

　　原先暂停的对抗赛得以继续，比分来到（笠松队/蓝队）0:6（若竹队/白队），而时间剩下8分钟。
　　依旧是笠松幸男的球权，他运球踏进半场没多久，便把球直接传给黄濑凉太。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场所谓的对抗赛，不过是若竹祐一个人的试炼。
　　负责测试的人，从一开始的笠松幸男，变成如今的黄濑凉太。
　　——也就是说，这个新生比我还要强吗？
　　意识到武内监督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一种不甘感涌上笠松幸男内心。
　　——黄濑凉太也就算了，连这个不明来历的新生……
　　笠松幸男记得去年武内监督曾经带他来到「奇迹的世代」比赛的观众席，观看一场压倒胜利的比赛。
　　『笠松，你觉得场上哪个人未来会成为最强？ 』
　　当时，笠松幸男认真想过，「奇迹的世代」众人不论是哪一个都强得可怕，但是，至少在明面上，「奇迹的世代」当之无愧的王牌攻击手只有一个。
　　『明面上的话，是青峰大辉，暗地里的话，是赤司征十郎。 』
　　此话不假，不论从比赛的局面看来，还是分析球员的各项数值，像是得分、命中率、篮板球、盖帽等，青峰大辉的数值都是五人当中最为出众。
　　可是，作为控球后卫的笠松幸男知道，如果青峰大辉是帝光的剑，那么背后的使用者，就是将场上的节奏都掌握在手里的控球后卫赤司征十郎。
　　『不，我认为是黄濑凉太。 』
　　『黄濑凉太……？ 』
　　『对。 』
　　原本以为武内监督会进一步解释，但是，他只让笠松幸男随意猜测。
　　在笠松幸男看来，黄濑凉太当然很强，但是，他的身体素质比不上青峰大辉、外线掌握力及不上绿间真太郎、防守能力不及紫原敦、掌控赛场的能力不及赤司征十郎。
　　然而，武内监督却一口咬定，在未来会成为最强的，是黄濑凉太。
　　『监督，你想要招纳黄濑凉太吗？ 』
　　当「奇迹的世代」升上高中后，不论是IH还是WC都将会是他们争霸的天下。
　　那时的武内监督没有正面回应，但是，他用行动证明，黄濑凉太的确来了海常。
　　作为队长，为了海常的胜利，只要黄濑凉太能够带领海常胜利，只要不触及自己的底线，他都能够忍受。
　　可是，若竹祐不一样。
　　那是一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小子。
　　自初中起，笠松幸男便开始打篮球，至今已是第六年。
　　能够当上正选，笠松幸男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虽说及不上「奇迹的世代」，但他也有属于强者的尊严。
　　——让我看看吧……
　　笠松幸男尽力防守眼前的中村真也，眼角时不时瞟向一旁的二人。
　　——你真正的实力！
　　不管一旁的笠松幸男作何感想，若竹祐只能全副心神都投放在和黄濑凉太的对弈上。
　　——果然……
　　满眼只容得下黄濑凉太这个人，耳边是被放大的球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的不单是地面，还有若竹祐的精神。
　　——只是气场，已经很难受了。
　　额头开始冒出更多的汗水，多余的顺着眼角滑至脸颊，但是，若竹祐不敢伸手抹掉，局势也不容许他做出多余的动作。
　　忽然，他听到了，是鞋底擦过地面的刺耳声。
　　下意识地，他向该方向踏出一步，但，步伐不大，只是半步。
　　因为脚步声不一样，全力踏出的一步，与为造出假动作而踏出的脚步声是不一样的，声音的厚实感不同。
　　仿佛是认证若竹祐的听力没有出错，另一边的脚步声响起。
　　但是，若竹祐并没有跟上，而是被黄濑凉太突破。
　　——可恶，跟不上！
　　就算耳朵反应过来，身体也跟不上黄濑凉太的速度。更可况，耳并没有习惯黄濑凉太的节奏。
　　可是，若竹祐并没有放弃，转身再跟上黄濑凉太，在对方起跳时，他同时跳起。
　　——不对！
　　他想错了，耳边传来的声音，分明是假动作的薄音，而非全力蹬起的重音。
　　一切都太晚了。
　　心态还是被黄濑凉太影响太多，过急的心态只会错失重要的时机，而非把握。
　　他只能看着黄濑凉太用假动作骗了自己，向后撤一步，被投出的篮球冲过自己的耳边，以及，从后传来的「唰」一声。
　　与自己之前做的动作一模一样，一样的假动作，相同的后撒投篮。
　　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再一次侵食若竹祐，仿佛水已浸过额头，哪怕一年过去，窒息感仍然存在，忘也忘不掉。
　　一如初二那场对上帝光的比赛。
　　不管自己用什么方法进攻，不止球会被紫原敦挡下，黄濑凉太都会用同样的方式回敬。
　　仿佛在说，进攻失败的原因并不是方法出问题，而是实行者太弱而已。
　　黄濑凉太因进球而生的笑容落在若竹祐眼里，都变了味道。
　　眼眶有点发热。
　　接过小堀浩志的球，若竹祐运球对上黄濑凉太。
　　如同往日常用的运球突破手段，若竹祐后撤一步，利用变速交叉运球，抓住仅有的时机打破黄濑凉太的防守。
　　但是，前进没两步，又被黄濑凉太追上。
　　知道不可能在黄濑凉太面前投三分球，他只得尽全力加速冲向篮下，在黄濑凉太追上的瞬间，运球转身绕过黄濑凉太，然后上篮。
　　可是，身侧传来的声音令他知道，他又失败了。
　　「啪」的一声，篮球连碰撞篮框的机会也没有，被//干脆地盖下。
　　即使若竹祐成功转身绕过黄濑凉太，他的行动早被对方看穿。
　　或许并不是看穿，而是他不够快，黄濑凉太光靠其动态视力与反应已能作出相应的防守。
　　然而，并没有留给若竹祐失落的时间，因为，黄濑凉太已经接过早川充洋的传球，直冲半场。
　　若竹祐当然亦全力加速，但是，一秒秒过去，两个人的差距并没有缩短。
　　无球奔跑的自己理应比运球奔跑的黄濑凉太快，可是，事实相反。
　　——快点。
　　黄濑凉太并没有在三分线停下，而是直冲内线，轻易甩过小堀浩志的防守。
　　——再快点。
　　无视小腿的酸软，再挤出点力量，脚尖更大发力，步伐更广，从身边掠过的风亦愈来愈快，那抹黄色终于显得愈来愈接近。
　　他集中全副精神，捕捉黄濑凉太每一个动作发出的声音。
　　终于，他听到了。
　　他跳上半空，眼瞳瞄过对方的腰间、背部、头发，最后，随着眼睛瞄准篮球的，还有他伸出的右手。
　　但是，还是差一步。
　　扣篮的瞬间，整个篮框都为之颤抖，黄濑凉太力量之大，把若竹祐推得坐跌在地上。
　　一瞬间，似是失去所有力气，巨大的力量差距让若竹祐不由得愣神。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顺着抬头，那是一脸戏谑的黄濑凉太。
　　「能起来吗？」
　　闻言，若竹祐低下头，并没有握上那只看上去很可靠的手，而是自己站起来。
　　浏海遮挡住眼睛，黄濑凉太看不穿若竹祐表情。
　　「怎么了？要放弃了吗？」
　　再一次听到那一句说话，同样出自黄濑凉太之口。
　　刹那，若竹祐好像回到那一天，自己身上还是穿着照荣中学的队服，而对面是帝光众人。
　　『怎么了？要放弃了吗？ 』
　　呼吸突然变得更为急促。
　　『我说，反正都赢不了，放弃不是更好？ 』
　　心跳声愈益明显。
　　『既然不放弃，那就再努力点。 』
　　经过那场比赛后，每当若竹祐打起篮球，总会不受控地回想起那些说话。
　　高高在上的胜者勉为其难与弱者打一场用来消磨时间的游戏。
　　『再努力点，才有更多的乐子啊！ 』
　　即使重拾篮球后，自己拼命一般锻炼体力、进行投篮练习，日以继夜以提升实力来试图忘却弱者与胜者之间的游戏差距。
　　声音、模样、动作，黄濑凉太的一切，就像刻进脑海，总是那么清晰与无法忘记。
　　就如同现在。
　　如果是一年前的他，肯定会放下篮球，一边痛恨自己的无力，一边逃避。
　　然而，与以前不一样，现在的他就算不能忘记，也不会再放弃了。
　　连前辈都没有放弃，在诚凛这所新校创立篮球部，以全一年级生的配置打上东京四强。
　　他又怎能轻易放弃。
　　明明立定决心要追上前辈，不想一直在他背后追逐，若竹祐才要加入篮球部，如果在这里止步，若竹祐才不会甘心。
　　「你想多了。」若竹祐抬头看了黄濑凉太一眼，转身跑过半场。
　　落在黄濑凉太眼里，若竹祐那种坚定的眼神，他好像看过一次。
　　——是什么时候呢？
　　以前打过的比赛，有些人是一开始十分有士气，半途被现实击倒，更多人是从一开始就不再对胜利抱有任何希望。
　　因为他们的对手是帝光。
　　黄濑凉太明白那种感觉，青峰大辉第一次在实力上将所有队友甩在后头时，他亦曾经感觉绝望，好像自己不论怎样努力都追不上对方。
　　即使曾经是队友，亦非并肩而行，而是只能憧憬、只能在他背后追逐。
　　不过，在众多比赛之中，总有那么一两场比赛，对方直至赛末都没有被完全击碎。
　　——是哪一场呢？
　　面对若竹祐的运球，黄濑凉太还有余地想别的东西。
　　——嗯，应该不是去年的事吧？
　　即便如此，当若竹祐试图突破的时候，黄濑凉太还能立刻回神，挡下若竹祐的脚步。
　　只是，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若竹祐利用假动作突破后，黄濑凉太自然转身追上，如常追上对方，可若竹祐并没有在三分线停下，而是来到罚球线附近。
　　就在看见若竹祐想要跳起射篮时，黄濑凉太跳起，但并没有如同预计中看见跳上来的若竹祐，对方借着成功的假动作再次跑回三分线。
　　当然不能让若竹祐轻易得逞，黄濑凉太再次追上跳起。
　　这次，黄濑凉太不能够把若竹祐的篮球盖下，只是指尖擦过篮球底部。
　　速度。
　　是若竹祐的速度愈来愈快，就像是他一次又一次突破界限一样，不单是反应的速度，还有投篮的速度。
　　比赛中的成长速度初见端倪。
　　这次的投篮，当然没进，又是黄濑凉太的球权。
　　他看似慢不经心地运球，实际上重新打量眼前这个人。
　　『觉得如何？ 』
　　他眼角瞧见自有思量的武内监督，便想起之前的问题，他记得自己回答：『嘛，只是对方太慢而已吧。 』
　　现在的他，倒是觉得武内监督应该是观察到什么，才会这样问，而派自己上场则是他确认的手段。
　　而在黄濑凉太接下来与若竹祐几次交锋后，他在一次的上篮中，被若竹祐追上，他察觉到自己会被盖帽，只得利用之前从对方身上看到的技巧，换手转身上篮。
　　虽然成功上篮，但是黄濑凉太注意到，对方最后一刻的确有转身的迹象。
　　——简直就像跟得上我的节奏一样。
　　——对！
　　灵机一动，黄濑凉太终于知道对方的成长是什么。
　　固然有速度的部分，但更多是对节奏的掌握。
　　除了团体进攻、防守节奏，更有个人进攻与防守节奏。
　　场上团体进攻时，每个队伍都有属于己方的节奏，而掌握者就是该队的控球后衡。
　　从新生对抗赛中，若竹祐所展现的，是他对队伍节奏的把握，从洞察，再到利用自己的速度击破对方的节奏。
　　而在此刻，若竹祐所展现的，是他对个人节奏的把控，从一开始被黄濑凉太甩在后头，再到现在能够差点跟得上黄濑凉太的进攻模式。
　　——所以，这就是你想观察的吗？
　　黄濑凉太猛然望向武内监督的方向，将对方若有所思的表情纳入眼底。
　　能够用自己的方式击破敌队的进攻节奏，证明若竹祐的观察力很强，而且速度方面，虽然黄濑凉太认为他还及不上自己，但与其他人相比是相当优秀。
　　而且，若竹祐能够跟上盯防的人的节奏。
　　也就是说，只要给他一段时间与对方一对一，他就能最大程度限制对方的行动，哪怕对手比他强。
　　顿时，黄濑凉太百感交杂。
　　作为「奇迹的世代」，他当然有强者的自尊，难以接受自己在毫不察觉的情况下，被监督利用，但他更不能接受弱者猛然成长，甚至逼近自己。
　　这时，比赛的比分来到（笠松队/蓝队）18:6（若竹队/白队），自黄濑凉太上场以来，若竹祐一分也从未得手，而18分是黄濑凉太一个人攻下的分数。
　　而此时，比赛时间只剩下30秒。
　　在黄濑凉太一次上篮中，若竹祐追上，黄濑凉太早有料到，因此，他故技重施，照样是空中转身上篮。
　　刹那间，黄濑凉太第一次从若竹祐身上感受到危险。
　　这次，若竹祐终于追上黄濑凉太的进攻节奏，哪怕对方转身上篮，他也能够伸出手，狠狠地将球盖下。
　　在这场比赛中，是黄濑凉太第一次得分失败。
　　若竹祐拿下球后，直往对方场冲，时间只剩下10秒。
　　黄濑凉太迅速跑在他身后，却发现，若竹祐能够在比赛中成长得跟上自己的速度，同时意味着，自己无法轻易拉近距离。
　　看见对方站在三分线上确实起跳，他从一侧跳起。
　　然后，他看见若竹祐笑了，仿佛是解脱一样。
　　对方往后一仰，再准确投篮。
　　篮球从黄濑凉太头上越过。
　　他没有回头看篮球的轨迹，但是他知道，若竹祐投出的三分球，轨迹一定会如同他不久之前看到的那样——
　　是优美的。
　　是准确的。
　　身后传来爽脆的「唰」一声，正应证这一点。
　　「为什么？」哨子声响起后，黄濑凉太脱口而出这句话。
　　——为什么？
　　他同时内心亦十分疑惑，到底自己想问什么？
　　连本人都不知道所问何事，若竹祐怎么可能回应。
　　一如黄濑凉太所料，若竹祐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黄濑，你有憧憬的对象吗？」
　　一瞬间，黄濑凉太想起青峰大辉，但是若竹祐的问话再度吸走自己的注意力。
　　「你......为什么要打篮球？」
　　——就算你问我为什么.....
　　黄濑凉太沉默不应，他看见若竹祐转身面对自己，纵然对方大汗淋漓，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精神。
　　「我再一次打篮球是为了追上憧憬的对象。」
　　他的眼瞳一闪一闪的。
　　是燃烧的信念。
　　黄濑凉太注意到「再一次」三个字，但更多的，是被他的眼神吸引。
　　若竹祐的眼神倒映着自己一个人的身影。
　　但是，他谈论的，绝不是自己。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因此，我绝不能在这里停下。」
　　——啊啊......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搅乱黄濑凉太的心神。
　　『我说，反正都赢不了，放弃不是更好？ 』
　　他终于想起，初二的时候，在最后的决赛，他的对手曾经一度丧失打篮球的意志。不过，敌队的中心人物向全场喊话，重新振起队内的士气。
　　那个始终不甘于放弃的人，后来紫原敦说很讨厌他，黄濑凉太才记得那个人是谁。
　　是照荣中学的控球后卫——木吉铁平。
　　直到比赛的最后，哪怕已经有三个同伴放弃，木吉铁平都没有轻言放弃，而仍然与他战斗到底的，还有敌队的得分后卫。
　　当时，他见得分后卫依然不肯放弃，忍不住说：『既然不放弃，那就再努力点。 』
　　看见对方吃惊与痛苦夹杂的神情，他又忍不住再说一句：『再努力点，才有更多的乐子啊！ 』
　　那时对方回什么来着？
　　黄濑凉太依稀记得是一句反问：『你......为什么打篮球？ 』
　　为什么会如此记得这番对话，正是对方说了一句他从来都未听过的说话。
　　『我打篮球是为了追上憧憬的对象。 』
　　「我打篮球是为了追上憧憬的对象。」记忆中的声音言犹在耳，黄濑凉太低声念出这句说话。
　　「什么？」若竹祐微微一惊。
　　黄濑凉太想起了，那个得分后卫是谁。
　　「说这句话的人，是你吧，若竹祐。」
　　对方苦笑：「什么啊，原来你记得啊。」
　　一时之间，黄濑凉太都想清楚了。
　　若竹祐会在照荣中学打篮球，还坚持到最后，意味着他的憧憬对象可能是木吉铁平，但是木吉铁平绝对不在海常。
　　然而，若竹祐来海常了。
　　这意味着，若竹祐不再视与憧憬对象一起打篮球为理想，而是想要与憧憬对象一决胜负。
　　——什么嘛，这不是......与我一样吗？
　　「好了，做得不错，你叫若竹祐，对吧？你成为正选了，至于球衣号码嘛......」
　　「不如就13号，如何？」压下心中奇怪的感受，黄濑凉太提出自己的意见，他只是单纯觉得，13号这个球衣会很适合若竹祐。
　　篮球球衣号码一般只有4-15，总共12个号码，除了4号一般是队长的球衣外，分配号码还有一个不成文规定，就是根据身高排。
　　号码愈大，对方身高通常在队里愈高，因此中锋、大前锋的球衣都是数字较大的。
　　作为小前锋的黄濑凉太，球衣是海常7号，若竹祐怎么也得是5或6号。
　　他记得，5号是得分后卫森山由孝，若竹祐可以拿到6号的球衣。
　　然而，黄濑凉太就是觉得，若竹祐适合穿13号的球衣。
　　「好吧，那就这样，从今开始，你就是海常13号了，若竹祐。」
　　意外地，武内监督按黄濑凉太的提议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