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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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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渡车平稳地在柏油路上行驶,最后穿过一条林荫道,停在应家老宅的主楼别墅前。
应时意刚走上台阶,大门就打开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穿着深色西装裙的女人迎出来,带着应时意往客厅走:“小意回来了,放假玩得开心吗?”
应时意只嗯了一声,回过头,两扇雕花木门正缓缓合上。
天色渐晚,前坪小花园的中央水池亮起夜灯,光影交错间,喷泉水流声舒缓,无处不透着静谧雅致的中式古韵。
短短几个小时,应时意见识到一场又一场的视觉盛宴。所以更想不明白,一个十八岁还在过暑假的女孩,生活的环境不仅不困苦,反而十分的优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想不开。
逼得她精神崩溃非死不可的,难道就只是男女感情吗,十几岁时候谈的恋爱,有这么深刻吗?
女人拍了拍她肩上的灰,动作很轻柔:“在外头玩疯了吧,芝姨带你回房间洗洗干净,礼裙刚送过来十套,挑件喜欢的。化妆师我叫他们在楼下等着了,等你换好漂亮的小裙子,再让他们进房间,好吗?”
应时意点点头,很难说出不好两个字。她作为一个陌生的灵魂来到这里,原本应该找个更妥当的理由,至少要争取时间给自己去熟悉环境和复杂的人物关系。
可这个叫芝姨的女人看起来是一个很温柔的长辈,说话时的语气像在哄孩子。应时意是个最吃软不吃硬的人,这种情况下让她说出一些拒绝的话,比让她直接答应更难,而且那样会产生莫名的负罪感。
空旷大厅里只有四五个人打扫卫生,没有交谈,冷清得有些压抑。
她跟在芝姨身后上了右手边的楼梯,柚木楼梯保养良好,但始终经历了年头,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微响动。
走了几步,应时意听见身后的楼梯也在嘎吱嘎吱——她上楼的时候,有人正下楼。
“小姐。”芝姨停下来,在转弯的平台转过身:“小意回家了,我带她上去换衣服。”
应如宁提着裙子站在楼梯上,看见应时意转头后的脸拧了拧眉,错开对视的视线对芝姨说:“找身合适的就行,不用问她喜好,今晚的会面很重要,不可能由着她性子胡来。”
应时意刚踏进来不到十分钟,就被打上了任性胡来的标签,心里不爽,一时忘了她在心里对自己的告诫:到这个家一定要谨言慎行。
“在你看来,什么是合适,什么又是喜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就不能是合适的。”
十多米的水晶吊灯暗着,两人无声对峙。
对面的女人身上穿着一条灰白色的缎面长裙,裙面没有一处褶皱,透着珍珠般的光泽感。或许因为有些过长,下楼时让她有些行动不便。
应如宁下楼梯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岔开话题,仍旧绕过应时意,对芝姨说:“司机在前门等,好好看着她,别浪费大家时间。”
管家芝姨眼看着这对本应该亲密无间的母女,自从当年那件事后,变成见面就掐好似天生不合。她自己也是做母亲的,心里更能体谅应如宁的心情。
她看着小小姐应时意出生到长大,除了应如宁,自认自己是这个家里最了解应时意的人。
这个暑假刚开始应时意就偷偷溜出了门,不知前后经历了什么,虽然今晚回家弄得脏兮兮很狼狈的样子,但性子倒是看上去比一个多月前温和多了。
刚才和她母亲在客厅,两个人意见不合,可既没有闹脾气大吵一架,也没有一进房间就砸东西,而是很平静的对话,洗完澡还选了一套称得上得体的礼裙。
“小意,不要总这样和小姐说话。”芝姨温声劝说,即使面对陌生人,有些话说出来只会伤人心,何况是对身边最亲近的人:“她是你的妈妈,世界上所有人都可能害你,唯独她不会。”
应时意坐在镜子前,回想起刚刚的女人,五官精致,面容姣好,脸上由于常年保养得当,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但那副气质沉静不苟言笑的模样,冷漠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笑意,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实际年龄快四十了。
原来那个女人就是这个身体的妈妈,难怪方才初见,她觉得原身眉眼间和她有些相像,也是个美人。
“她也没有好好跟我说话,芝姨,她一直无视我。”
芝姨有些无奈的样子:“不是的……”
房间里有外人,芝姨最终没继续往下说,说了句下楼看看司机到前门没,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应时意不清楚为何这对母女的相处方式这样别扭,也许有钱人家培养孩子就是如此,也许是过去发生了一些事,导致母女俩产生了难消解的隔阂。
她自己的妈妈不是这样的,虽然她的妈妈没有原身这个妈妈年轻和漂亮,可她们总是关系很好,偶尔吵架,没两天就和好。既是血脉相承的母女,也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沉重的珠宝在她耳朵脖颈接连换了好几套,她忐忑地在桌子下抖腿,想着自己从头到脚这么隆重,今晚估计是个大场合。
原身倒是解脱了,害得她在这替她遭受折磨,就没有想过,万一自己扛不住压力,把一切都交代了,那些人会不会将她当成疯子转送精神病院?
应时意想了想,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化妆师抿着唇,手上动作停下了。
应时意疑惑地眨了眨眼,从镜子里看见自己左眼的眼线有些画歪。
于是感到抱歉地停止抖腿,改为手指轻敲桌面。因为心里紧张,节奏有些急促,这下又轮到给她做指甲的美甲师为难了。
应时意最后决定一动不动,想起小时候玩过的洋娃娃,假装自己也是那个任人打扮的玩具洋娃娃。
晚上七点,应时意穿着一条斜肩的粉色薄纱长裙上了车。
应如宁不在车上,后座只有应时意一人,车开到目的地时,天色彻底暗下来。
应时意从下车开始打量,这地方类似一个度假酒店,仿中世纪城堡的建筑。前坪大片的绿地和人工湖泊,湖边有一对父母带着小孩散步。小孩好奇心重,看见工作人员投喂养在湖中的几只黑天鹅,情绪很激动。
侍应生引导她进入一间包厢,正餐还未开始,里面的人正聊着天。酒杯碰撞间,谈笑的声音此起彼伏,气氛十分融洽。
应时意在长桌这边落了座,交谈声戛然而止,对面一排视线齐刷刷落到她身上。
“应大小姐总算露面了,真是叫我弟弟好等啊。”
应时意抬眼,看见斜对面坐着一位年轻女人,穿着白色西装裙,玻璃酒杯一放下,胸口项链上坠的水滴钻石反射出几道光线,闪的晃眼。
她本想整晚当个哑巴,现在才恍然明白,今晚这是一顿鸿门宴,主角正是自己。
“姐,别这么说,明明没等多久。”两边长辈们未出声,但从他们沉下的脸色不难看出,都对此都有些不悦。
一旁的弟弟出来解围,向应时意伸出手,同时依次介绍他左手边的两位:“你好时意,我是天皓,这是我姐姐天荔,妹妹天依,很高兴认识你。”
应时意表现大度地微微一笑,伸出右手和对面回握。
两家长辈交谈甚欢,小辈们也是客客气气。整顿饭围绕着应林两家曾经的深厚交情进行,应时意忍着无聊默默吃东西,感觉到话题总被有意无意引到联姻上,脸上堆砌出来的笑意只能勉强维持住。
“我上周刚回国,回来以后发现B市变化太大,差点怀疑这还是不是我出生的城市了。昨天跟几个朋友开车出去吃饭,找半天找不到地方,怎么走都迷路,每条路都堵车。”
林天皓嘴边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似乎很自信,但是任谁也无法从他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里,看到任何有关他对这段商业联姻的满意或不满意的情绪。
落在应时意身上的视线,看似温柔小心,其实有些过于模式化。
说起来,就算对面坐着的联姻对象是个男人,他大概也会欣然接受,因为他知道联姻这件事本就商业利益大于个人感受。
“那就让我们时意带你到处逛逛,她小孩子贪玩,B市这些星级餐厅没有几家是她没尝过的。”
“好啊,听说暑假结束时意也要出国读书的,天皓,你们在一个地方,现在多熟悉熟悉,出去了也能彼此照应。”
“我都可以,就是不知道小意有没有时间呢。”
在有或没有之间,应时意选择了或:“我上个洗手间。”
应时意微笑着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她还没摸清自己目前的处境,联姻的事不急可以迟些再解决,但怎么突然就被安排出国了。
看了一眼挑起话题的人,好像是自己这边的长辈。
来的路上应时意搜索过有关应家的信息,点进去其中一条新闻,文字有些像AI稿,内容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但文章最后附了几张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应如宁的母亲,也就是原身的外婆。
每张照片像素都低的可怕,应时意出门前对比了下额头上的痣,确认这个让她带林天皓出去逛的人就是外婆,周庭芳。
有一则新闻说,周庭芳多年隐在幕后,最近才走到台前,刚好是在传出盛意集团的掌权人应凤楼老爷子身体抱恙消息的时候,两件事未免太过巧合。
此前也有类似消息流出,但是很快应凤楼现身各大公众场合,谣言不攻自破。这一次不同,应凤楼已经半年多没露过面。与此同时,媒体收到一些有关应凤楼私生子的风声,虽然至今还未得到确切证实,但各方追逐得很紧。
有人推测,盛意集团即将迎来一场巨变,掌权人一旦空位,集团内部势必上演夺权大戏,到时引来股市动荡,大家都难独善其身。
想到这里,应时意忍不住眉头紧蹙,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一场很大的漩涡里,短时间抽不了身了。
应时意在洗手台边洗手,突然听到一声“咔嚓”的响动,抬头一看是林天荔。
可能林天荔还没意识到,自己就差把敌意写在脸上:“不好意思时意妹妹,你今晚看起来真是漂亮,又特别乖巧,我有点忍不住想给你多拍几张,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都传给你。”
林天荔把乖巧两个字尾音拖得很长,好像很担心应时意听不出来她在阴阳怪气。
应时意不蠢,她毕业入职的第一家公司是做广告的,工作环境恶劣到令人发指,别人怎样她不知道,但她自己对这种找茬的语气感到格外亲切。
“不客气,我手机照片太多,空间不够用了,刚才那张,你留着自己欣赏吧。”
林天荔没接她这话,脸上带着喝多了酒的潮红,继续道:“啊,我竟然把这个忘了,我们还没有加联系方式呢。没带手机?那这样好了,我发给林嘉聿那杂种,让他转给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