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医生：吴金陵》吴艾哲Aizhewu

12、第十二章 恶化与好转

　　进入住院部第四天，吴金陵的病情恶化。她清楚记得，那天她明明是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却感觉胸口上放着一块铸铁，她拼尽全力也无法将铸铁拿开，她大口喘气，可是气流都避开了她的身体，她伸出手想抓住它们，却是徒劳无功。她听到仪器尖锐的呐喊，听到医护人员的大声说话，听到家属的窃窃私语，到最后，她的世界呈现忙音的状态。

　　明明是中午，该有饭菜的香味儿伴随着迷离的蒸汽水一起送进房间，这些好闻的味道也离她远去了，她的世界只剩下斑驳的色块在跳动，到最后，她的肺部无力从空中吸取一丁点氧分，她陷入了黑暗。

　　这个世界死寂一片，她失去了一切感知力，就像断电的机器一样“死”了。

　　对于吴金陵而言，她无知无觉，陷入了轻飘飘的无梦的昏睡中。而对于外界而言，她则是呼吸衰竭导致休克。

　　郑长安赶到的时候，其他医护人员已经给吴金陵上了呼吸机，郑长安看着逐渐恢复正常的心率，狂跳的心才慢慢稳定下来。他戴着手套摸了摸吴金陵的额头：“怎么还是烧得这么厉害！”

　　“昨天吴金陵的情况已经安稳下来，今天上午又开始发热，而且发到了四十度，紧接着呼吸衰竭。”旁边的一位护士接话，“前两天也一直在发烧，患者每天坚持吃饭喝水，但架不住腹泻，我眼看着她瘦了一圈……”

　　郑长安沉默着听护士的叙述，一颗心像被拳头攥着，他再三确定吴金陵只是暂时呼吸衰竭后，才起身去看其他病人。那天午饭，他吃得很慢。同事已经吃完，看见他还在吃，就调侃：“怎么今天跟吃猫食似的，有心事啊？”他只是笑笑，迅速把最后几口饭扒进嘴里，结束了午饭。趁着还剩一点午休时间，他忍不住又去看吴金陵，她戴着半透明鼻罩，黑色的头发散在雪白的枕头上，脸上泛着红晕，神态一片安然。他走上前试探她额头温度，热得他忍不住缩起了手。再次和护士交代了几句话，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护士问：“吴金陵是郑大夫的爱人么？”对此，郑长安没有否认。

　　整个下午，郑长安都避免让自己想到吴金陵，这样他才能专心致志的工作。只是他把屏保换成了吴金陵两年前发在朋友圈的毕业照，将app绕开对方的面庞和身体进行排布。下班的时候，他盯着屏保看了好一会儿，喃喃道：“赶紧好起来啊，好了我们还要一起回南京，一起吃美食，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呢。你不是还惦记我的存款么，要是你不好起来，我给谁花钱呢？”他收起手机，捏了捏眉心，这时，值班护士打电话来，告诉他吴金陵醒了。他急忙起身，差点被椅子绊倒：“行，我马上就过去！”挂断电话，郑长安匆匆收拾了下，直奔住院部。

　　吴金陵睁开眼睛后，最明显的感觉就是自己脸上多了一个碍事的鼻罩，她伸手摸了摸，好在不影响她说话，就放弃不管它了。她这两天发烧发的浑身酸痛，现在连自主呼吸都做不到，不由得哀叹一声。护士察觉到她醒了，过来问她身体状况。吴金陵一一答了，又问：“郑医生来过了吧？”

　　护士回答：“当然，来了两趟呢。我马上要给郑大夫打电话，告诉他你醒了——他离开之前是怎么叮嘱我的。”吴金陵看着护士小跑着去打电话，忍不住笑了。有人惦记的感觉真好。这时候，她床头的手机响起，是周青青打来的。几天前周青青和吴减法得知她被感染之后就着急的不行，但现在她也不好离开武汉，二老让她好好照顾自己，顺便又多给她打了不少钱。吴金陵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这回周青青打电话来，肯定是来询问她病情的，吴金陵没接，她戴着呼吸机讲话很不方便，也没力气讲话。就回复信息：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和医生聊天呢。周青青却不依不饶的打过来。吴金陵没法子，就要按掉电话，这时郑长安大踏步走进病房，当看见吴金陵对着电话一脸苦恼的样子时，他怔住了，赶忙走过去，示意吴金陵把电话给自己。

　　吴金陵看看郑长安，一开口声音沙哑：“不要告诉我妈我上呼吸机了。”

　　郑长安看着她憔悴的模样，最终点点头，从她手中接过电话：“喂，伯母，是我，对，我是金陵的值班医生，她让我来告诉你她的情况。对，是这样，还有，我也是她现在的男朋友。”

　　这话一说完，周青青的嗓音都高了八度：“什么？你是金陵的男朋友？金陵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好啊，你们俩都瞒着我！”

　　“伯母，也是这两天我们才确定关系的，之前是我一直追求她。而且金陵生病了，我们都决定她病好了再说。”郑长安耐心回答。

　　周青青一听对方已经是女儿的人，加上这几天女儿得病了，人又远在武汉，到底是什么歌情况她这个当妈的完全不知道，话匣子就收不住了：“哎，你不知道，青青身体一直很好的，从小到大很少生病，吃饭都能比别的姑娘多吃一碗，啃鸭头都能多啃两个！结果这才去武汉多久，就感染了，肯定是累的！她跟我说，前段时间还没那么忙，不过也很难正常下班，但是最近经常工作到晚上十一二点，能正常下班的日子屈指可数，哎，不过她工作那么晚你们怎么约会的？”

　　郑长安只好大概解释一番，恋爱细节这种事跟家长就不必谈了，不过周青青平时看俄罗斯文学看多了，听着郑长安的叙述就能脑补不少细节：“好了，我晓得了，看来你俩感情实在不错，那我就放心了，我们家金陵就托郑医生多多照看了。她这个孩子嘴馋，还有些懒散，做家务也做得马马虎虎，但心眼不坏，对病患是一万个尽职尽责……”

　　周青青滔滔不绝，郑长安认真聆听。看他们聊的这么热火朝天的，吴金陵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等郑长安挂了电话，看到的就是吴金陵的睡颜。他不忍叫醒她，确定她情况稳定后就离开了。

　　数日后，吴金陵情况好转，不用再用呼吸机了。又过了五天，她的饭量也恢复了往昔。只要郑长安有时间，就变着法的给她送各种吃的，吴金陵瘦削的脸颊很快长回了不少肉。同病房的都羡慕他俩感情好。又过了一星期，吴金陵痊愈出院。不过她没有选择回宁，而是留了下来，她想和郑长安一起回去。郑长安对她的决定不置可否，他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等回到南京，我们就订婚。”

　　吴金陵穿着防护服，声音还有些哑：“好啊，我等你。”

　　在来来往往的人海中，能遇到一个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实属不易。吴金陵不想错过，郑长安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