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上海的德国人》摩卡茶

19、曾可和Markus

　　曾可是家里的长女。她独立好强，在学业和职业道路上遍地开花。她的社会成就直接保障了她的家庭地位。在家里，曾可是绝对的大女主。她的妹妹比她小四岁，对这个姐姐马首是瞻。大了以后，父母也要看她三分眼色。后来，曾可在国外生活，一年回来两次，大部分的时间也都是在看房买房卖房中度过。这个老大精力无限、赚钱能力无限。她在上海、苏州投资的房产，早已翻了数十倍。她人在国外，遥控着国内的父母，凭着感觉买入卖出，父母守着她的银行卡，就看上面的数字从六位数蹦到了八位数。尽管曾可已经年过三十，父母从来就不敢有半点催婚的意思。反而觉得，没有男人也蛮好，至少不会上当受骗，找个不靠谱的弄不好还要来瓜分她的财富。

　　曾可的父母都是工人，拿了一辈子的死工资，吃了一辈子的大锅饭，好在那时单位福利分房。两人在二十年前凭着好人缘从单位分了两套房，花了不到10万。经过岁月的洗礼，人是老了，但房子值钱了。三年前他们在曾可的建议下卖掉了一套位于内环50平的小户型，到手80万。国企工人的身份使他们的退休工资跟着国家的福利政策和通货膨胀一路水涨船高，从退休前每月800元的工资变成了十年后的8000元。他们躺赢似地滑入了中产阶级，偶尔出个国度个假，过得是逍遥自在。社会主义好啊！他们一直这么教育自己的两个子女。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老二。虽然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孩子，但是母亲似乎把所有的智慧都给了老大。老二叫曾平。本来取这个名字，是希望生活道路一路平坦，但是她的姿色和智商，就和她的名字一样，平平的。小的时候，曾可就是曾平的“老师”，负责妹妹的功课。可是学习就和恋爱一样，不是努力就能有效果的。曾平一直就是扶不起的阿斗，高中没毕业就进入社会了。同是学历不高，可她没江燕的聪明美貌，自然也就没有她的运气。她在一家超市做了十年的营业员。在无数次相亲失败后，她最终放弃了通过婚姻改变命运这条路，在去年嫁了同一超市的肉店同行。她的老公是一个上海人，上班工资和她差不多，比她大10岁，可他既没有一个有钱的姐姐，他的长辈也没有分到福利房。反倒有一个和他一样不成器的弟弟和一对一辈子在蜗居中生活的父母。因此，曾平靠老公住上好房子是不可能了。反倒是自己和他相比，成了一个有背景的“白富美”。结婚后，夫妻二人免费住在了曾可的房子里，曾平的父母拿出10万，姐姐又拿出了10万。如此，两个超市打工仔也过上了有房有存款的“中产”生活。曾可常年在外，妹妹虽说能力有限，但是毕竟可以照顾父母，她没有了后顾之忧，心安理得得在国外放飞自我。

　　春节不到，曾可便和Markus一起飞回德国的本海姆开季度会议去了。由于在一起工作，他们现在有了许多的交集。能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曾可的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尽管Markus除了工作之外，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约过她，但是这些一起出差的机会对她来说就是眼睁睁的“福利”。她不是没有看出他和江燕的关系，但是只要他们一天没有结婚，她就有一天的机会。她是一个强悍的女人，从来不知道失败为何物。在她的眼中，恋爱和工作学习一样，讲究的不是先来后到，而是弱肉强食。而且，这是她35年来第一次为一个男人这么动过心。

　　“我想，我还是和你一起去里斯本吧。”在飞往法兰克福的飞机上，曾可对Markus提议道。这是一句简单的话，可是曾可却日日夜夜想了一个月。毕竟，上次谈到这个话题，Markus说自己一个人去看看就行。
　　“谢谢你！不过，我看还是不用耽误你的时间了吧。”Markus对她礼貌地回复道。
　　“不会的。我也正好要去那里看看我的房子。我想租出去一套。而且，冬天在那里很舒服。好想念那边暖暖的阳光。”曾可道。
　　“原来如此。那我就没什么意见了。”Markus对她笑笑。他表面上很洒脱，其实在顾虑着江燕的想法。“如果你方便的话，麻烦你给我订一家地理位置好一点的酒店。”一般来说，这些机票、酒店的事情他都是交给江燕或者Linda处理，但是这次的情况特殊。
　　“好的，没问题！”曾可回答。

　　德国的季度会议结束了。Markus在机场的VIP候机厅和江燕视频通话。
　　“我想死你了！”Markus道。
　　“我也是。还有十五天才能见面！”江燕道，“我会枯萎掉的。”
　　“在我爱的浇灌下，你会一直都那么美丽。”什么也甜不过Markus的嘴。
　　“你马上就要飞里斯本了吧？”
　　“是啊！还有30分钟登机。”
　　“那里有没有人接待？”
　　“曾可给我联系了那边的人。放心吧！”他隐瞒了曾可的陪伴。
　　“好想陪着你，”江燕突然道，“我下周过来吧。”
　　“好啊！”Markus并没有心慌，反而很惊喜，转而又道，“你办签证了吗？”
　　“没有。”刚才她是想试探一下Markus的反应。他的淡定让她的心又放下了，“我把签证忘记了。和你呆久了，我以为自己和你一样可以说走就走。”
　　“傻瓜！和我结婚了就可以了！”Markus脱口而出。
　　“这算求婚吗？”
　　“不算！我会非常正式地向你求婚。绝对不会是在电话里。”

　　和江燕挂了电话，Markus回到VIP大厅。曾可坐在那边喝咖啡。看到他来了，就抬眼道，“我们该登机了！”Markus点点头。

　　里斯本是一个靠海的山城。老城建在几座山丘上，地形高低起伏，建筑层峦叠嶂，老教堂和纪念碑耸立在无数的房屋之上。随处可见的涂鸦，给予了这个五颜六色的城市浓浓的艺术气息。Markus的酒店位于老城区，离曾可的房子就一条街之隔。他们放下行李，沿着石板铺的斜坡往上行走。这里是里斯本最古老的街区了，经历了历史的沧海桑田，他们最终挺过了大地震而幸免于难。

　　曾可兴致勃勃地向Markus介绍这个城市的历史文化。Markus一边笑，一边默默地听着，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来里斯本。很多年前，他曾经和他的前妻在这里度过蜜月。那时他还不到30岁。那个时候他就对里斯本研究得很透彻了，甚至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葡萄牙语，他曾幻想和妻子在这里共同生活。可是，命运给了他另外的剧本。现在看到这些大大小小的街头巷尾还保留了当时的面貌，他唏嘘不已。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留恋年轻时的时光，还是在怀念旧时光里的妻子。
　　“我很喜欢这里，它给我一种穿越中世纪的感觉，”曾可说道。
　　Markus把思想收了回来，他对旁边的曾可笑笑，点点头。“我也很喜欢这里，”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我来过好几次了。”
　　“真的吗？那看来你很了解这里了。我在班门弄斧了。”曾可自我解嘲。
　　“不。我觉得你讲的很好！真的，通过你，我了解了更多的历史和文化。”
　　“你什么时候来的？”
　　“年轻的时候，和我的前妻。我们在这里度过蜜月。”Markus道。
　　“你想念她吗？”
　　“我怀念她”Markus想了一想回答道。
　　“有什么区别呢？”
　　“想念是下一秒就想见面，就像我对我现在的女友那样；怀念是念着过去的好，但是没有打算再回到过去。”Markus眼神并无聚焦地望着前方，回答道。
　　曾可知道他嘴里那个“现在的女友”是谁，但她不想提。最好他也别提。
　　“有没有发现这里随处可见的中文字？”曾可指着一处房产中介的牌子，上面打着中文广告。
　　“对啊！我是发现有很多中国人在这里了。以前在这里一个中国人都没看到过。这是个改变。”Markus回答。
　　“现在葡萄牙的房产向全世界放开，给了中国人非常好的政策，凭着房子就能拿到永居，而且是欧盟签证，所以很多房子都被中国人买走了。我算是买得早的。”曾可道。
　　Markus对她笑道，“你的运气一向好。”
　　“是的，我的运气一向都不错。”
　　有实力的人才会把成功归于运气。Markus喜欢曾可的爽快，他赞美道，“主要还是你的实力好！”
　　曾可看到他的思维被拉回来了，心里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