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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五八章 小女的力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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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寒,许太医也还不曾回京,大抵是今年的药难寻,姜怡歌终日躲在屋中,已有三日不曾去过早朝。
豆子走进书房,轻声道:“相爷来了。”
姜怡歌才从一堆话本子里将头抬起,露出了一张笑脸来。她起身走到屋内矮桌旁坐下,从炭筐子中夹了一块炭放入小炉中,豆子跪坐在一旁,随后放水壶放到上面。
沈泽从外处走进,将身上大氅脱下交给一旁伺候的下人,理了理衣襟,这才走到姜怡歌对面坐下。
姜怡歌久不曾接到消息,又耐不住性子,见他刚坐定便急忙问道:“如何?”
近日天子要选定容州知府,谢安不动声响的便让人递了几道自请为缨的折子上去,姜怡歌不在朝中,唐修远的官职远不至递个折子天子便能瞧见,而沈泽在此时被谢安盯得正紧,若是替唐修远转交了,那唐修远必然在被谢安查个清清楚楚,莫产旁的,便是唐修远会试前的那几个动作,被谢安在天子面前做个筏子,必要令天子弃了唐修远。
沈泽并未直接应答,而是重起了另一话头:“侯爷可还记得与钦国签订盟约中,有一条为大楚与钦国互通商路?”
姜怡歌自是记得,若非这一条,谢安也不至如今争着送人上位,她点了头。
沈泽语气中似有郁意:“如今市井之中已有闲言传出,道是我与钦国相谋,这才立下此等利钦国之策,这话,已然传到朝中了。”
不得不说,谢安这招用得巧妙,借百姓不清楚实情,仅凭这一条便将私通他国的罪名压下,一国为官,无论是贪污索贿或者卖官求财,这些都远不及私通他国罪深,私通他国,罪同谋逆,无论真假,多么仁善的天子都不可能轻视此事。
“钱知的死讯,算算时日,最迟明日,也会送到天子案前。”
沈泽早知钱知身死,全因他派去的护卫与他密信,在大雪前将信送入京都,他这才早知,钱知现已属于罪臣,依制消息需要等驿站之间互相传递信息,至京中再逐级上禀报,因流程复杂,天子晚知道几日,是正常的。
姜怡歌心中一惊,流言难除,在此时钱知身死,无论天子是否相信沈泽受贿一事,只怕他心中也会生了疑惑,而此时谢安只需要从旁多加言语,这份疑惑终将日日悬在天子心头,直至沈泽离开朝堂,或者……
姜怡歌不忍多思。
她道为何谢安前段时间一直没有动静,甚至钱知身死,都一如继往的安静,若非今日沈泽过来谈及此事,她或许都会以为钱知之死与谢安无关了。
姜怡歌犹豫了片刻:“你可有应对?”
沈泽点了点头:“为今之计,我只能自请去调查钱知一事。”
身旁水壶中的水已烧开,从壶嘴里喷出细细的水雾来,姜怡歌有些失神,她偏过头盯着那水雾,突然伸手去提水壶。沈泽微惊,忙起身将她手挡下,自己取了桌上一方叠好的布帕,盖到水壶柄上,拎起水壶先替她倒了半杯。
他露出平日一般温和的笑来:“你不必担忧,本来钱知说我收了六万银钱时,我便猜到他或许是有话想告诉我,本是想等他到京都再去问问他的,如今他身死,于情于理,我都得去替他查清事实,他不是不顾民生之人,我不能让他顶着这罪名入土。”
姜怡歌低低应了一声,又怎么不知沈泽此言非虚,可自证请白与替人查清真相,这二者,可是极不相同。容州地远,他若亲自去,必是要远行数月才得归京,数月时间若无人拦下谢安,那不仅是谢家的东山再起,沈泽能否再归京,亦是后话了。
她在心中计量许久:“其实并不只这一条路吧。”见他朝她看过来,“为何你不让我去?”
沈泽是右相,若无大事,本不应离京,但她不同,虽是闲散侯爷,但毕竟爵位在身,谢安就算想动他,也需要顾虑天子颜面,只要她一日还是侯爷,那么她想何时归京,便何时归京。更何况谢安如今刻意针对沈泽,而沈泽周旋之计将她与此事摘个干净,除了那日她在御书房举荐了唐修远之后,便再不曾为此事说过话。
一个与此事全然无关的侯爷去调查此事,绝对比沈泽去要让天子放心。
沈泽行事多思,她不信他不曾想到她。
“没什么原因,你不许去。”沈泽将杯子举起,面上神色没有半分改变。
“你明知我去才最合适,我会替你查清一切,证明你的清白。”
他将头偏过一旁:“你不合适。”
姜怡歌皱起眉头,转头向豆子道:“你带着她们下去。”
二人这般气氛让豆子有些担心,但姜怡歌已然下了命令,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乖巧点了一下头,将屋内所有婢女领着一同出了门,又细心替姜怡歌将门轻合了。
书房中只余下姜怡歌与沈泽了。
“你是不是担心我?”姜怡歌几乎是没有犹豫便问出了口。
沈泽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然泄露一切。
“我在京都多年,你便应信我有能力护住自己,我身边有云台护着,随行有豆子伺候。而且既然是去查案子,那时知府人选必然已经定下,无论是不是唐修远,这个官一定都是从京都走出去的,那么本侯的身份压着,谁敢欺我半分。你在京都筹谋,自然有本事让谢安的目光不会再移到我身上,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
沈泽起身移到姜怡歌身边坐下,轻握住她的手,温声劝道:“我知你是关心我,你我皆知,容州一行最大的障碍并不是谢安,他既能做到这般地步,便定是料定了容州之地处理得滴水不漏,你常年在京都,不知其深浅,贸然而往必遇险难,我曾在江州为官,又与钱知为故交,容州情形自然是了解一二,若是顺利,来回不过两月时间,你不必如此忧心。”
二人各持已见,却又谁都无法说服对方。
姜怡歌看着他,眼中是坚定:“若陛下知晓你我二人皆想去容州,你觉得他会选谁。”
“侯爷!”
姜怡歌将头倚到沈泽肩上,身子也放软了:“沈泽,我不是闺阁女儿,不需要你细心庇护,我能站在你身边。”
沈泽迟疑了许久,最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她并不需要他的庇护。
但她愿意接收他的庇护,她性子纨绔,常是任意妄为惹事,丢下烂摊子让他收拾。可她并不是只能这般,在他需要的时候,她会主动走出他身后,来到他身边,纵使前方风雨已至,也能与他携手笑对。
“你若向天子自荐,今年的年关,或许便不在京都过了。”
姜怡歌一愣,继而笑道:“无事,今年或许,我会过个好年。”
往是府上虽有豆子相伴,却总是有些清冷的,今日或许,便不会那样清冷了。
许多年不曾见到兄长了,也不知他如今是何模样了。
沈泽不知她话中之意,只是将她手紧握了,这屋中地龙烧得旺,但她的手却还是凉的。
他突然问道:“许太医何时归京。”
姜怡歌正筹谋着如何助唐修远拿下容州知府一职,忽而想到那日幸亏得他去与沈泽报信,若非如此,她或许不会轻易便逃过那人的刺杀。
也不知那人如何了,后来的事,沈泽也不曾再与她详说。
她闭着眼睛,语调上染上困倦:“不知道,许是快了。”
沈泽低下头,见姜怡歌已然是将睡的模样,不由是好笑,明明方才还是要与他拍桌子吵起来的模样,怎么一会儿的工夫便要睡下呢。
恐她生了寒,转了身子,一膝着地,一手从她臂下穿过,另一手自下勾了她腿弯处,微微用力,将她一把横抱起。她好像感知到了,含糊着不知说了些什么,沈泽不曾听清,她便睡了过去。
沈泽向屋中小榻走去,小榻上是下人早铺上的软褥皮毛,他将她轻放其上,又拿了厚被盖上,他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快小小玉佩来。
“这块暖玉我让人寻了许久,你手常冰着,又总忘记带手炉,日后将其配在腰间,冷了便拿着捂着,莫要忍着冻又强撑着。”
也不知姜怡歌是不是真听到了,她闭着眼睛嗯了一声便又没了动静,沈泽含笑,将玉塞到她手中,替她盖好了被子。
不知怎地,他本是想回了小桌前继续饮茶的,可却脚步一转,走到了姜怡歌书案前。
想到她前两日表情复杂与他分享最近豆子买给她的话本越来越神奇,他便伸手将桌上的两本蓝皮册子拿了,坐回软垫上。
纨绔侯爷俏公主?
侯爷:公主再爱我一回?
沈泽脸黑了,咬牙将册子塞到袖中,狠狠饮了一大口茶水,本想摔下杯子以表明自己的火气,可眼神一转,便看到那人睡得正好,咬牙将杯子轻放。
他一定要让谭宋去封了这个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