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媛记》阿颜松松

2、第 2 章

　　谢清还在发愣，正想着如何回答，忽然谁在背后拍了她一下。
　　“小清？”熟悉的声音传来，谢清猛地回头，眼前的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清秀的面容上挂着温暖的笑颜，正是林竟。
　　林竟的长相并没有多么俊美，单眼皮，薄唇，细长眼，看上去温文尔雅，笔直的身材，谈吐之间也不失大户人家的风范。
　　他看见了坐在谢清旁边的陆珍媛，刚要问好，只见陆珍媛“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抬起屁股转身就走掉了。
　　林竟有些尴尬，谢清虽然也不知道这大小姐和林竟有什么恩怨，但是也无暇顾及，她马上清空了刚才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遐想，站了起来，正对着林竟，笑容止不住地溢满了整个脸庞。
　　“林哥哥，你终于来了！”
　　“抱歉，刚才和长辈聊天，不好脱身。”林竟偷偷斜了两眼对面的那些政客商人，悄悄地趴在谢清的耳边说道。
　　谢清忍不住的咧开嘴又笑了，“没关系的，林哥哥，你能来陪我聊天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我看了你最近写的新书，你的文笔又进步了，以前老师就总说你才分颇高，果不其然。”
　　听到这话，谢清有些害羞地低了低头，她没少听过赞许，但是面对林竟毫不避讳地赞赏，她心里还是有些雀跃。
　　林竟盯着她，又道“我很喜欢你书中的白芸竹，温柔淡雅，如松间的甘露，清澈而剔透，就像你一样。”他的眉宇间满是柔情，嘴角略带笑意。
　　白芸竹是谢清写的书里的女主人公，主要讲述了落魄贵族的大小姐白芸竹与京城四少高卓白从相知相爱到最后的结为连理，但当爱情趋于平淡，往日的激情褪去，当白芸竹看见高卓白与其他女人暧昧不明时，才发现一切不过是石中火，梦中身罢了。
　　其实谢清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将自己和林竟也带入了进去，她不知道林竟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听到这里，谢清猛然抬头，瞪大着眼睛看着林竟，她有些惊讶，这，四舍五入，是表示喜欢我吗？
　　谢清自小就和林竟打打闹闹，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二人互相对彼此都产生了些许的情愫，只是谁也不说破罢了。
　　想到这，她的脸上也瞬间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谢清的眼眉细长，眼梢微微上挑，清凛凛的眼眸像水波在芳草谷中闪亮，但是她的气质又很清冷，难免会给人以疏离之感，这层红晕倒显得她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的娇媚。
　　见她如此，林竟眸中的情欲更加浓烈了，他忍不住地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白皙的脸庞。
　　“啊”又是一阵惊呼，这声叫喊瞬间打断了沉溺于彼此间绵绵情意的两个人。
　　陆珍媛瘫坐在地上，垂着剪剪秋水的明眸，眼泪呼之欲出，摆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张公子，你为什么要故意绊倒我，是因为方才我不小心踩到了你让您难堪了吗？”
　　众人此时皆把目光投向了张景智，张景智坐在那，满脸惊愕，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的，陆小姐，我没有......”
　　这时候陆珍媛已被旁边的侍从扶了起来，她半倚靠着身边的侍从，轻抚额头，仿佛摇摇欲坠般轻轻晃了两下，没等张景智说完就打断了他，“张公子，若您真的生气了，我向您赔个不是，以后定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您大可不必这样回敬于我。”说着，陆珍媛的眉眼间略有几分薄怒之意，眼角微微闪有泪光。
　　“不，我真的没有......”
　　“畜生！还不赶紧给陆小姐赔罪？”本来正在和林老爷子交谈的张司长的怒吼瞬间震慑了张景智。
　　张景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颤抖地对张司长说：“爸，真的不是我干的......”
　　“好了！”张司长一声喝令，张景智瞬间没了声响。
　　“陆小姐，景智这个孩子太过顽皮，没有轻重，我代他向你赔不是了。”张司长走到陆珍媛面前，向陆珍媛低头致歉。
　　能让张司长亲自道歉，这陆家的势力真是不容小觑，谢清心道。
　　“张叔叔言重了，珍媛作为晚辈怎敢接受您的致歉，珍媛也是一时冲动，并非有意要针对张公子的，也请张叔叔能原谅晚辈的鲁莽。”陆珍媛眉头紧皱，满眼愧意，就差没把真诚二字写在脸上了。
　　谢清心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张景智摊上这陆大小姐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这场宴会被陆珍媛闹了这么一出，也该收尾了。
　　谢清走出别墅，外面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宾客早已三三两两地散去。谢清并没有带伞，她用手遮住头顶，准备叫个黄包车回家。雨水浸湿了她乌黑的头发，雨滴顺着脸颊两侧滑过。
　　“小清！”。谢清听见有人在背后喊她，回头望去，林竟正匆匆拿着把伞向她跑来。谢清看着雨滴附着在他的眼镜上，身上也湿了一块又一块，心中微动，这世界上，果然只有林哥哥是真正关心她的。
　　林竟赶忙把伞撑开，为谢清举着，“小清，天色已晚，还下着雨，我送你回家吧。”
　　一辆黑色的汽车向他们驶过，并在而人面前停了下来，地上混着泥的积水飞溅，溅了二人一身。
　　谢清有些恼怒，不知道是谁这么无礼，竟然丝毫不避讳行人。
　　只见车窗打开，一颗头发上插着精致的青鸾样式的簪子的脑袋伸了出来，是陆珍媛。
　　谢清刚想质问陆珍媛，自己哪里得罪了她，要被这样羞辱。却听陆珍媛缓缓开口：“阿清，你不是答应我要跟我一起回家的吗？我等了你半天了，你怎么还在这？”
　　谢清这下子彻底懵了，阿清？自己和陆珍媛有这么熟吗？还有自己什么时候答应她要跟她一起回家了？
　　林竟温和地摸了摸谢清的头，眼中尽是温柔，“我们小清终于也有朋友了，你有人同行就好，把伞带着，快上车吧，别让陆小姐等急了。”
　　谢清想着，这大小姐话都这么说了，也不好推脱，只能点点头，跟林竟告别，转身刚要打开车门，林竟又叫住了她。
　　“小清，我有东西要给你。”
　　“小清，我从美国回来，想着要带个礼物给你，思来想去觉得这百蝶巾最衬你。”说着，林竟从怀中赶紧掏出了礼盒。
　　谢清忍不住打开看了一眼，这百蝶巾是用洋纱料子做的，乍一看如同绿柳中摆动的蝴蝶，雨中的新荷，青绿色的刺绣纹路更为其添加了几分淡雅。
　　“我很喜欢。”虽然林竟以前也送过她不少礼物，但是这件礼物却最为别致，她一想到林竟时时刻刻对她的挂念，她就更喜欢这份礼物了。
　　“好没好啊？这路边的野花都要谢了。”陆珍媛在车上没好气地说道。
　　“我走了，林哥哥保重”说罢，谢清便上车了。
　　透过模糊的车窗，谢清看见林竟直到车子开到路口才离开。
　　“别瞅了，人都走了。”陆珍媛撇撇嘴看了一眼跟她并排坐在后座的谢清道。
　　“请问陆小姐想与我同行是要说什么要紧之事吗？”
　　“想多了，就是看你自己走，想送你一程。”
　　谢清不禁暗中腹诽，她不是睁眼说瞎话呢吗，明明都看见自己跟林竟在一起了。难道她喜欢林竟？谢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又想到她之前对林竟不屑的态度，又赶紧摇了摇头。
　　“你喜欢林竟吧。”陆珍媛轻描淡写的问道，她盯着车窗外面，眼中被灯光映照得忽明忽暗，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谢清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地去问她自己和林竟的事，要说不喜欢，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对林竟的心意，要说喜欢，她又觉得这对自己一个姑娘家，有点难以启齿。正在她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陆珍媛开口了：“林家没有好人。”
　　谢清微愣，她想不出林家哪得罪了这位大小姐。
　　谢家和林家曾是故交，两家祖上都是清末的重臣，只是清朝覆灭以后，林家便参加了革命，林老爷子是个极有政治天赋的人，民国政府成立期间历任司长，参事等要职，后来又创建了林氏银行，可谓是荣耀之极，风光无限。而谢家则走上了商路，混的也算是风生水起，只不过到了谢清父亲谢兆东这一辈，就开始走向了下坡路。谢兆东这人也算是学问颇深，较有经商的天赋，只可惜好吸食鸦片，把祖上的家产败了不少，这样一比，两家的差距也变得越来越大。
　　这几年来林家一直都有在帮衬着谢家，林老爷子也一直把谢清当作自己的女儿对待，林竟更是时时刻刻挂念着自己，对谢清来讲，林家是她的恩人，她不希望有人在她面前玷污林家。
　　“也许是陆小姐对林家产生了什么误会。”谢清强忍着怒意，不冷不淡地回道。
　　“罢了，不跟你犟。”陆珍媛随意地摆了摆手。
　　谢清有点摸不着头脑，她生性不爱说话，陆珍媛不说话，她也不会主动去与她交谈。就这样，车内突然变成了死寂般的沉默，只有发动机的声音和外面隐隐约约的雨声时不时地徘徊在耳边。
　　对面的林氏银行，大华饭店的霓虹灯招牌亮了起来，在凄迷的雨雾里交相辉映。谢清身上还是湿的，再加上刚才被溅了一身的污泥，显得有些脏兮兮的，她突然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臂，微微颤抖。
　　陆珍媛把自己身上披着的狐裘斗篷脱了下来，披在了谢清的身上。
　　谢清有些错愕，“陆......陆小姐......”
　　“披着吧，我不冷。”陆珍媛说完，脑袋就倚靠在了车窗上，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搭了下来，好像睡着了一般。
　　谢清不想打扰她休息，只是把自己缩进了斗篷里，她歪着头，看着陆珍媛的侧颜，她的脸很小巧，五官也很精致，睡着的时候像个洋娃娃，让人忍不住想抱一抱。
　　谢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打消了念头。
　　“谢小姐，您到了。”司机在前方沉声道。
　　谢清缓缓地将自己身上的狐裘斗篷盖在了陆珍媛的身上，小声地跟司机道谢后便下车了。
　　陆珍媛睁开了眼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