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英雌》霓谷奈奈

52、恍然知

　　第二天，天光放亮。

　　巴雅尔睡醒过来，洗漱已毕，出门便看见了坐在门口的木桌旁一边看书一边等候她们的萧清玉。

　　巴雅尔将右掌贴在自己的心口，微微躬身，用北国的礼节向萧清玉致意：“给大姑请安。”

　　萧清玉合上书站起身来：“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孩子们昨夜睡得好么？”

　　巴雅尔忙不迭点头道：“嗯！睡得可好了——我有日子没睡过这么软乎的床了，我整一觉睡到的大天亮。”

　　萧清玉笑着点头：“那便好。——早饭的时间还得一会儿，我先带你们去各处逛逛。”

　　“行。”巴雅尔习惯性地牵起了塔娜的手，把塔娜带到自己身旁，与她并肩偕行，还顺嘴照着塔娜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不待塔娜出声数落，巴雅尔就牵着她的手，脚步轻松地跟在了萧清玉的身后。

　　“（在清玉姑姑面前不许不着调，不然回去好揍你……）”塔娜气得磨牙，压低声音用北国话说了巴雅尔一嘴。

　　巴雅尔压低声音与塔娜嬉皮笑脸，没个正形：“（怎么揍？用嘴揍？那我倒是巴不得你狠狠揍我一顿呢。）”

　　萧清玉耳聪目明，虽然与她们隔着三五步的距离，但是却依然将巴雅尔与塔娜两人的悄悄话给听了个真切，她见两个孩子灵动活泼，心中不觉更添喜爱，忍不住笑了一声。

　　跟着萧清玉的身后即刻便传来了塔娜欲盖弥彰的咳嗽声和巴雅尔放肆爽朗的笑声。

　　萧清玉如今再想装作听不见却是不能了。

　　萧清玉停下脚步，半回着身子用北国话对塔娜说：“（没事，我早就看习惯了，红华寨中的女儿们也是一如你们这般的奔放活跃。）”

　　塔娜原本还以为萧清玉听不太懂北国话，这才故意用北国话在萧清玉的身后堂而皇之地说小话，却不料萧清玉的北国话竟有这般流利……

　　塔娜虚虚握拳蹭了蹭鼻子，有些尴尬地转换成了南国话：“失礼了……”

　　萧清玉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带路：“——前面是练武场，孩子们每日晨起都会与自己的耐吉或是其其格结伴前去习练武艺。”

　　巴雅尔抱着塔娜的一条胳膊，几乎将整个人挂在了塔娜的半边身子上，她双眼放光地向萧清玉问道：“哎，大姑，我昨天从桂英那里听来一耳朵，她说红华寨的女儿们几乎都有其其格，你可也有其其格么？”

　　“其其格”在北国话里面是“花朵”的意思，如今的乌拉勒吉，便是用它来指代自己的心悦之人。

　　“有。”萧清玉背对着她们走路，微不可查地深吸了一口气，借以平复自己的心绪。

　　巴雅尔语声活跃：“她在哪儿呢？昨天太过仓促，没捞着拜见，如今正好有空，不带我们去见见你的其其格么？——实不相瞒，我颇为好奇，何种模样的女子能够得你青睐。”

　　萧清玉眸光一暗，声音有些怏怏地说：“她……不在这里。”

　　巴雅尔一时不解：“啊？那她在哪儿？”

　　萧清玉压抑难过地攥紧了双拳，语声暗含哽咽：“……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到如今，我们失散了已有七年。我一直在找她，却总也找不到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

　　萧清玉不再说下去了。

　　那是一个她不敢去深想的可能。

　　巴雅尔嘴唇翕动，不知该作何言语，塔娜见她说了扫兴的话，生怕她又火上浇油，连忙狠狠踩了巴雅尔的脚背一下，递了个眼色过去示意她住口。

　　巴雅尔自知失言，神情乖觉地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一个把嘴巴糊上的手势。

　　塔娜连忙出言为巴雅尔找补：“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巴雅尔也忙不迭地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哎，要不这么地啊大姑，你先跟我们回去，我们那边人多，如今可是有足足两万大几号人呢，这次我们是派了四十路人马出来找你，等咱回去以后，我就让苏迪雅派八十路人马出来帮你找她——若是嫌乎八十路人马不够用的，那就派一百路——两百路都行！我就不信，五六千个人，还找不着她一个人——大姑你尽管放心，苏迪雅有个说出来丢死人的把柄握在我的手上，她不能、也不敢不答应。”

　　塔娜见巴雅尔这副不知轻重的德行，气得头都要晕了。她见机照着巴雅尔的腰上拧了一把，低声数落她：“……你又说胡话！快闭上嘴吧，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巴雅尔疼得直龇牙。她一边揉腰一边小声说道：“它不是么？苏迪雅个二皮脸，成天价惦记别人家的娘子……你不也瞧着了么？”

　　塔娜又拧了巴雅尔一把：“你可别说了！”

　　巴雅尔越说越来劲：“我就说——苏迪雅不要脸——”

　　萧清玉忍俊不禁，回身对巴雅尔和塔娜说道：“苏迪雅年少时候确乎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巴雅尔，你许是对她有什么误解吧。”

　　巴雅尔连忙笃定地摇头：“那不能够！大姑，我跟你说啊，苏迪雅一向不是个爱吃甜食的，突然的有一天，进城回来拎了一大兜子的糕点。而且从那以后，她每每进城采买物资，都会带上一大兜子糕点回来，每次都带上好几十斤，她自己总是不吃，却架不住她总是去买。你说说，她好么生生的，又与那掌柜娘子非亲非故，不认不识的，做什么却平白去照顾她家的生意？这不是无事献殷勤是什么？”

　　说到这里，巴雅尔略作停顿，仿佛是在回味什么。

　　她似有怅然地咂吧咂吧嘴，喃喃自语道：“哎……出来小半年了，我都快忘了雁掌柜家的糕点是什么味儿了——大姑，我跟你说啊，那雁掌柜的手艺可好了，她做的绿豆糕和枣花酥可好吃了——”

　　听闻此言，萧清玉的面色倏然似冻僵了一般的板结住了。

　　巴雅尔吓得心中一颤，连忙暗自回忆方才是有哪句话又不慎失言了。她小心翼翼地问萧清玉：“……大姑，这怎的——”

　　萧清玉堪堪回神，声音颤抖地问：“那位雁掌柜……生得是何模样？”

　　巴雅尔想了想，说：“这个么……跟咱们边陲之地的百姓不大相像，她白得像个瓷娃娃似的——”

　　“宁州……灵州……”萧清玉兀自喃喃，“……总不会这么巧吧……”

　　巴雅尔没听清，忙问：“啊？大姑你说什么？”

　　萧清玉长出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对巴雅尔和塔娜说：“没什么。——你们远来不易。天气将寒，不妨在寨里多做歇息，等到来年开春，再行动身回去。”

　　巴雅尔忙不迭地摇头似拨浪鼓：“啊？那不能够，我们要早些带你回去呢。——苏迪雅派我们出来的时候便是以半年为期。半年内找不着人，便要回去复命，她好再派新的一批人马出来找寻。你若是不及早随我们一道回去，苏迪雅便要再派一些姐妹出来跑冤枉路了。”

　　萧清玉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这你便不消担心了，我即刻便要动身去往宁州，且是快马加鞭前往。你们行路劳顿，还是多歇息歇息吧。我晓得乌伦其其格她们如今在天门山安顿，待我确认过后，自会前去与她们相见。”

　　巴雅尔似有不解地问：“确认什么？”

　　萧清玉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与对面的巴雅尔和塔娜交换了一轮视线：“我想去见见那位雁掌柜。——烦请你们帮我带话给鸿嘎鲁，让她顾全好寨中事务。”

　　巴雅尔张了张嘴，似要再说些什么。

　　萧清玉心知她的疑问，解释道：“其中故事多有曲折，及至再会之时，我会与你们细说。”

　　巴雅尔这才讷讷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