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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好霸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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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桂英下了哨以后没有立即回屋去睡,而是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从自己收纳珍贵物什的大箱子里翻出了一个东西,并用包袱仔细包好,妥妥帖帖地将它贴怀放着,出门去往了哈布图她们安歇的地方。
一路辗转,闲庭信步地来到切近,玉桂英一眼就望见了坐在树杈子上的哈布图。
像个老鹰似的。
哈布图的一双眼睛雪亮,瞪得就像是一对铜铃铛,憨实实,傻乎乎的。
玉桂英看得心中喜爱,脚步更加轻灵了。
她轻轻地按了按被她妥帖藏在怀里的好东西,跟着紧走几步上前,笑眯眯地来到了树下,仰头对坐在树杈子上的哈布图招了招手:“图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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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布图方才吃了一整个的大羊腿,回去躺了一会儿,只觉得烧心烧的睡不着觉,想必是吃得积食了。
在床上翻腾许久仍不见好,无奈只得穿衣起身,准备去外头吹吹风,稍事缓解。
正吹着风迷瞪着,蓦然发觉到一个人影由远及近地翩然来到树下,哈布图下意识地心中警觉,倏然瞪大双眼。
就着夜色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早些时候当着众家姐妹的面与自己大声宣示爱慕的那个大姑娘——
她的名字,好似是唤作“玉桂英”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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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图,你快下来,我给你个好东西。”
玉桂英又笑眯眯地对着树上的哈布图招了招手。
她神情温和,语声柔软,行止之间对哈布图施放着无尽善意,同时却又有些隐约的包藏祸心。
就像是一个闲适地扫打着尾巴打量着不远处的猎物的大尾巴狼,也不知是想吃她,还是不想吃她。
哈布图虽然听不懂玉桂英对她叽里咕噜地说得什么,但好歹能够听出玉桂英话语中的善意。
在树杈子上如坐针毡似的鼓涌了几下,她到底还是一脸别扭地从树上跳了下来,磨磨蹭蹭地站在玉桂英的对面。
哈布图虽然秉性颇为虎实,但到底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她可记得自己方才曾经接过从玉桂英手里递送过来的大羊腿子,还给吃了。
一只羊有两只大琵琶腿,玉桂英方才切下来一只给她的时候,她本可以婉拒将之避开,去切另一只琵琶腿来吃,可她却鬼使神差地接过去,吃下了,且还给吃撑着了。
如今吃饱了以后再来悔不当初,确乎是为时晚矣了。
哈布图心的话说,眼下难为情已是无用,实不如大大方方的,更何况……
玉桂英这人,似也挺有意思的。
总归不招她讨厌。
这般想着,哈布图来到了玉桂英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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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给你。”
玉桂英解开包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眉飞色舞地递送到了哈布图的眼目前。
她晓得哈布图听不太懂南国话,说多了也是无用,便索性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把自己想送的东西拿出来给哈布图。
玉桂英心说,两边厢都是乌拉勒吉的女儿,在习俗上应是大致相同。
自己向哈布图送的这个礼物,哈布图应当不会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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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布图本来还是一脸别扭,加之不会说南国话,更添局促。
正兀自在那里心中纠缠,不知如何开口,跟着便看见了玉桂英向她递送过来的那件物什。
月光照映之下,包袱里面躺着的,分明是一顶好看的狼头帽子。
哈布图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玉桂英始终偷眼观瞧着哈布图的神情动作,见哈布图为之震动,心中自然一松。
她能看懂。
能看懂,便好说了。
何况哈布图还没有转身就走,而是傻乎乎地呆立当场,一时失语,想来此事有谱。
玉桂英这般想着,眼中的笑意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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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哈布图瞬也不瞬地紧盯着那顶狼头帽子看了好久,才目光闪动地抬起眼眸,看向与她对面而立,如今已是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玉桂英。
哈布图指尖颤动半晌,却仍旧是不敢贸然伸手将那顶狼头帽子接下。
两人就这般对面站着,似在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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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桂英见哈布图半天没有动弹,渐渐被磨没了耐性。
她索性上前一步,把那狼头帽子狠狠地往哈布图的怀里一揎,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按住了哈布图的胳膊,生怕晚上个片刻须臾的,哈布图回过神来,把那狼头帽子给自己推将回来。
玉桂英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也不管哈布图听得懂听不懂,兀自笑得奸佞:“图图,收了我的东西,你可就是我的人了。——不许反悔。自然,我也不会给你机会反悔。”
红华寨的女儿们有个习俗,若是有了心悦之人,就会把自己亲手猎杀的最为凶猛的野兽的头颅做成帽子送给对方。
萧清玉最初听闻这个习俗时颇为惊奇,鸿嘎鲁便与她解释,说这是从乌拉勒吉的时代延续下来的习俗——
只不过最初时候,是由男子猎杀野兽做成帽子送给自己心悦的女子,后来乌拉勒吉的部族被征服,乌拉勒吉残存的族人为了延续花种,一代一代地向自己的女儿们告示,让她们不可以亲近男子,不可以爱慕男子,更不可以生长男儿,这个习俗便逐渐演化成了由女子猎杀野兽制成帽子,送给她所心悦的女子。
如今看来,南边的乌拉勒吉,同样保留着这个习俗。
若不然,哈布图定不会如此震惊。
一念及此,玉桂英笑得更加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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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布图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霸道之人。
乌拉勒吉有个习俗,彼此倾心的女子会将自己猎杀的最为凶猛的野兽头颅制成帽子送给对方,可这却是在两厢明确心意以后才会互相赠送的。
像玉桂英如此这般不管三七二十一,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强行赠送定情信物的,别说是哈布图所在的乌拉勒吉了,便算是她们的红华寨里,都不见得有几个。
还真是正如哈布图所料想的,玉桂英正是这破天荒的头一个。
见哈布图还是半天没有动静,玉桂英脸上凶恶的模样更甚,她似是威胁地说:“我不管,我就是看上你了,今天这帽子你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她如今倒也不再管顾哈布图是不是能听得懂了,只兀自在那里磨尖利爪,欲要生扑。
虽然哈布图听不懂南国话,但却仍旧从玉桂英的神情里读懂了她的意思。
哈布图忍不住笑了一下,低头看着玉桂英的眼睛,用北国话说:“(你好霸道。)”
哈布图本身就比玉桂英高了快一个头,加之眉眼含笑。
如此善意的目光,看在玉桂英的眼里,便被她强行解读成了含情脉脉。
玉桂英神思一晃,竟然将方才欲要生扑哈布图的歹念给抛却到了九霄云外。
她如今只觉得哈布图属实好看,满脑子都是“这大姑娘真俊”,想要再多看几眼。
哈布图与玉桂英对视稍许,便与之错开视线,低头看向了怀里的狼头帽子。
玉桂英见哈布图低头,蓦觉时机大好,蠢蠢欲动。
却不料甫一准备有所动作,就看见与她对面而立的哈布图把那顶狼头帽子撑了起来,戴在头上。
玉桂英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她直勾勾地盯着哈布图,一时间忘却了说话。
她的颤抖通过指尖传递到了哈布图的手臂。
哈布图有些忍俊不禁。
她伸手摆弄了几下,扶正了头上的帽子,目光柔和地看向玉桂英,语声轻缓地说:“bi chamd haritai。”
“啊……?”玉桂英见哈布图这般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一时间有些状况之外。
哈布图还以为自己说快了玉桂英没听见,就更加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地说:“bi、chamd、haritai。”
她甚至还将手掌贴在了自己的心口。
玉桂英六神归位,腾地一下伸手抓住哈布图的两边臂膀,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的,比天上的星星还亮:“你你你你你——你再说一遍!!!”
哈布图跟玉桂英对视片刻,红着脸别过头去,躲开了玉桂英那满是炽热的目光,小声咕哝:“(……不能再说了,很难为情……)”
她虽然听不懂,却看懂了玉桂英的意思。
玉桂英分明是想让她再说一遍。
玉桂英扳着哈布图的肩膀轻轻地晃了晃,似乎在对她撒娇:“我刚才没听清,你快点嘛,再说一遍。”
玉桂英说话的语调甚是雀跃。
哈布图到底还是忍着难为情,红着脸看向玉桂英,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玉桂英当即喜形于色,一把抱住了哈布图:“bi chamd haritai。”
哈布图心中柔软,鬼使神差地将玉桂英抱得更紧了些。
玉桂英惬意地靠在哈布图的怀里,听着哈布图鼓动的心跳,笑眯眯地说:“这可是你说的啊,明天可不许赖账。”
哈布图傻乎乎地笑着点头。
她的头发蹭到了玉桂英的脸颊,絮絮痒痒的。
玉桂英伸手拂了一把,顺势抬头看向哈布图,似有些含嗔带怨地揶揄她:“你听得懂么?就傻乎乎地点头。”
哈布图依然傻乎乎地笑着点头,像个大狼狗。
“我要把你卖了!”玉桂英故作恶毒地伸手去拧哈布图的一边脸颊。
哈布图还是傻乎乎地笑着点头。
“嘻嘻~~我才不舍得卖了你呢~~”玉桂英又缩回了哈布图的怀里,哈布图的心跳声在她的耳中听得更加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