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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秘不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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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盘狼藉,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各自散去。
回房以后,众人都各自安歇了,唯独只有阿丽亚,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却像是躺在钉板上头一样,浑身刺挠,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
她的脑海里现下全然都是鸿嘎鲁那张好看的脸庞,还有鸿嘎鲁与她打趣的时候声音微沉,却不失俏皮的话语——
“阿丽亚……你看着倒是挺温吞的,一点都不淘气啊。”
思及鸿嘎鲁对自己笑的时候不经意露出来了两边虎牙的可爱模样,阿丽亚忍不住“哧”地一声轻轻地笑了出来。
紧接着,她连忙将双掌捂住了自己的口唇,像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似的,倏然瞪圆了双眼。
心跳也似擂鼓似的怦咚作响。
深沉的夜色之下,静谧的卧室之中,只能听见四周围众家姐妹平静悠长的呼吸,还有外面低沉的虫鸣,与阿丽亚那慌乱得几乎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格格不入。
阿丽亚躺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呼吸,便撑起一只手臂坐了起来。
她在寂静中偷眼观瞧了一会儿,在确认了其她人都睡熟了,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捂着心口起身下榻,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轻合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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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丽亚在红华寨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权作散心,妄图把鸿嘎鲁那张好看的脸庞从自己的脑海中挥散。
谁知走着走着,她竟是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鸿嘎鲁卧室的近旁。
鸿嘎鲁一向协助萧清玉处理红华寨中的大小事务,为使清净,萧清玉便着人给她单独起了一间板筑的房屋,让她自己一个人住。
意识到了自己身在何处的阿丽亚心里兀地打了一个突,连忙转过头去准备落荒而逃,生怕晚了一步就被旁人给发现什么秘而不宣的事情似的。
恰在这时,阿丽亚听见了卧房中传来了鸿嘎鲁压抑痛苦的呻吟。
阿丽亚心中一晃,当下再也顾不得旁的什么,连忙转向鸿嘎鲁的住处,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
进到卧室,阿丽亚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鸿嘎鲁。
鸿嘎鲁现下睡得很是不熨帖,紧闭着双目,眉头紧皱,分明是在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阿丽亚断不迟疑,赶紧小跑过去伸手前去试探鸿嘎鲁额头的温度。
只是掌心刚一接触到鸿嘎鲁的额头,她就被烫得猛然缩回了手。
鸿嘎鲁发烧了。
而且还烧得很是严重!
“(额吉……杀了……把他们都杀了……你们这帮畜生……不要碰我……混账……杀了你们……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杀……杀……都给我死……)”
鸿嘎鲁紧紧地抱着自己,瑟缩在床上,口中不住地说着含混的话语,分明是因着发烧牵动起了一些久远的噩梦。
“(我在这里……鸿嘎鲁,我在这里。)”
阿丽亚深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伸出冰凉的手掌,轻轻地抚上了鸿嘎鲁通红的面庞:“(鸿嘎鲁,我在这里,你是安全的,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到你了。)”
鸿嘎鲁喃喃自语:“(额吉……)”
阿丽亚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不是额吉,我是阿丽亚。)”
“(阿丽亚……)”鸿嘎鲁念叨了几遍阿丽亚的名字,仿佛有什么魔力似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她很有趣……)”
睡梦中的鸿嘎鲁绽开了一个清浅的笑颜,仍旧是不经意地露出来了两边好看的虎牙。
她像个小狗儿似的,用汗湿的面颊轻轻地蹭了蹭阿丽亚的掌心。
阿丽亚像被烫着手似的,倏地一下收回了手掌。
她直挺挺地站在鸿嘎鲁的床榻旁,紧紧地握着自己被鸿嘎鲁蹭过的那一只手掌,好半晌,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出去打盆凉水好给鸿嘎鲁擦拭降温。
她连忙脚步慌乱地跑到门口,抱起木盆,扯过毛巾,就到院子里的水缸那里舀水。
如此来回几趟,鸿嘎鲁脸上的红潮渐渐退去。
阿丽亚手肘撑着床沿,半跪在床榻旁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鸿嘎鲁,忍不住笑了一下说:“终于好了。”
阿丽亚盯着鸿嘎鲁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视线忍不住下移,落在了鸿嘎鲁因着大口喘息而起伏的胸口处。
本就纤薄的棉质衣料因着汗水的浸湿而变得与鸿嘎鲁的身体贴合的更为紧密……
阿丽亚的心里又忍不住结结实实地打了个突,口中念念有词:“额吉天神明鉴,不是我成心要剥她衣服的,她出了好多汗,我怕她不舒服……”
这样说着,阿丽亚伸出手去向鸿嘎鲁的后背和腿弯一抄,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把鸿嘎鲁给抄了起来。
阿丽亚眼神飘忽着手忙脚乱地褪去了鸿嘎鲁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又伸手胡乱地把被汗水浸透的床单和被罩也扒拉到了地上,跟着不敢耽搁,连忙去鸿嘎鲁的衣柜里翻出了一套干净的中衣为她换上,又把她打横抱着放到床榻靠近土墙的那一侧,手忙脚乱地为她换好了干净的枕头、床单和被褥。
将这一切全数忙活停当,阿丽亚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复又抄起鸿嘎鲁的后背和腿弯,把她打横抱到了床榻中间,并为她悉心地掖好了被角。
阿丽亚这才顾得上用手背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早已被汗水湿透的额头,把几缕不慎扎进眼睛珠子里使她难受的额发拨拉到一旁。
阿丽亚退后两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微敛着眉眼,静静地将鸿嘎鲁看着。
她如今方才堪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鸿嘎鲁的体重并不算重,也可能是阿丽亚她自己从小吃肉长大,长得比寻常人家的女儿过于高壮了许多,鸿嘎鲁被她托在臂弯,仿佛轻若无物似的。
“她的岁数,约莫也没有多大吧……”阿丽亚忍不住喃喃自语着。
她直觉得,鸿嘎鲁此前所经历过的事情,必定是比她多了许多许多。
“是一些什么样的人,让你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杀死呢……”
阿丽亚默不作声地盯着鸿嘎鲁看了一会儿,见鸿嘎鲁仍旧睡得深沉,并无丝毫醒转过来的意思,这才沉沉地出了一口气,壮着胆子轻手轻脚地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手掌,轻轻地抚摸上了鸿嘎鲁的面庞。
“莫非你也是像那些外来的姊妹那样,曾经遭受过山贼流寇的凌辱和祸害么?”
似乎是触及到了内心深处的恐惧,睡梦中的鸿嘎鲁眉头复又紧紧地局促了起来。
阿丽亚心下了然。
阿丽亚心口一紧,鼻头不禁地酸了一下,眼眶中颇觉得有些湿润,应该是有泪盈眶。
“没事了……”阿丽亚用元国话轻轻地呢喃出声,又似乎是怕沉睡着的鸿嘎鲁听不懂似的,忍不住又用北国话重复了一遍,“(没事了……)”
她将手掌小心翼翼地贴附在了鸿嘎鲁仍旧滚烫的面颊,满是疼惜地蹭了蹭:“(乌拉勒吉……额吉天神的国度,来拯救你们了。从今往后,你们再也不会遭受任何苦难了,永远,都不会了。)”
睡梦中的鸿嘎鲁的眉头,以阿丽亚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地舒展开来。
“(红华的博日扈特,我敬佩你的英勇。——鸿嘎鲁,我……对你有些心动……)”
话语未落,阿丽亚直觉得自己的面颊有些升温。
她一向少言寡语,温吞内秀,她从未像现在这般,一口气与人说这么多的话,更从未像现在这般,与人说过这等不知羞的话。
床榻上的鸿嘎鲁似乎是害着冷了,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咫尺之遥的阿丽亚被吓得一个激灵,险些低呼出声。
恰在此时,她也有些后知后觉的脸红心跳起来了。
鸿嘎鲁咳嗽了一声。
阿丽亚还以为她被自己给翻腾醒了,当即吓得脸皮子都麻痧了。
她屏息凝神,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发现鸿嘎鲁仍旧睡着,这才惊魂未定地走上前去,颤抖着指尖为鸿嘎鲁又悉心地掖上了被角。
此地不宜久留。
阿丽亚最后把薄被在鸿嘎鲁的下颌底下轻轻地压了压,就准备抽手离去。
便在此时,她的手腕被鸿嘎鲁给攥住了。
阿丽亚吓得呆若木鸡,整个人从天灵盖凉到了脚后跟。
阿丽亚神色仓惶地想要辩白:“(我我我……我不是故意——……)”
床榻上的鸿嘎鲁紧闭双目,指尖颤抖:“(——额吉……好热……好冷……疼……)”
跟着,鸿嘎鲁翻了个身,双手抓着阿丽亚的手腕,将阿丽亚的手掌送到了自己靠近枕头那一侧的面颊底下紧紧地压着。
阿丽亚从指尖到手掌都是冰凉的,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怕的。
好在,鸿嘎鲁没醒。
阿丽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小施力道地挣了几下,没有挣脱。
她怕再使些力道不慎把鸿嘎鲁给吵醒,思量片刻,无奈只得认命,以一个颇为别扭的姿势倚靠着床沿坐了下去,只期望着鸿嘎鲁稍时睡着睡着再翻个身,好让她赶紧逃脱。
可是半晌却不见鸿嘎鲁有丝毫动静,渐渐松懈下来的阿丽亚困意上涌,手肘撑着床沿,指背托腮,忍不住打起了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