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英雌》霓谷奈奈

32、烟火气

　　现在外面的天气还不算太冷。

　　为了给后面的人节约时间，那些排队等候洗澡的少女们都自觉的在水烧得半温不开的时候就把水舀走，端去洗漱，以便火头上再烧上新水，添置给后面排队的姐妹。

　　萧忠珺带着鸿嘎鲁来到自己的卧房，把自己所有的衣裳都拾掇了出来——

　　萧忠珺平素生活简约，四季轮换的衣服确也不多，以至于她把箱子底都给翻过来了，也才拾掇出来了不过三摞。

　　萧忠珺看着眼前那稍显匮乏的衣服，有些犯愁地扶着额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把这三摞衣服分给一百三十七个人，便算是光把袖子给扯了，一人分一个都远远不够。

　　现在外面的天色已然黑了，若是这个时候动身进城，没等看见城门，想必就已然到了宵禁时分……

　　“（看来，要多少委屈你们一下了……）”

　　萧忠珺转头看向鸿嘎鲁，对她致以了一个抱歉的笑容，“（鸿嘎鲁，你稍时出去让娜和雅和红格尔她们两个安排一下，先让岁数小的那些孩子们洗澡，我这里的衣裳不大够穿的。

　　若是里衣给一个人，外衣给一个人，外氅和大褂再给另一个人，这样一套衣服勉强还能够匀给两三个人分着穿一穿，却仍旧是远远不够的，想来也就只能够委屈一些岁数大点的今天先脏着睡了——

　　你稍时也去洗个澡吧，我的外衣等一会儿脱给你穿。赶到明天白天，你带着几个姐妹把马车套上，随我一道进城，去采买一些衣裳被褥，还有粮食和工农器具之类的物资。

　　如今这三间石头房子打上地铺勉强能够让你的姐妹们安置下来，但也不是长久之计。趁着天气还没彻底冷下来，等过两天你们缓过来了，我好带着你们去山林里面锯点木头，在院子近旁再多起几间木头房子先让你们暂且安置。等到明年开春，天暖和了，咱们再多盖上几座石头房子。）”

　　“（嗯，全凭清玉姑姑安排。）”鸿嘎鲁礼貌地点头致谢。

　　萧忠珺点了点头，伸手揽过鸿嘎鲁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一道出门：“（趁你身上还脏着，你叫上几个长得结实一点儿的姐妹，咱们先去畜栏那边抓两头猪还有兔子之类的杀了烤来吃。）”

　　“（好。）”

　　鸿嘎鲁点了点头，跟随着萧忠珺的脚步来到院中。

　　*

　　出了房门，萧忠珺径直走向茅草房那边的畜栏，鸿嘎鲁则是转道去了守在锅前烧水的红格尔身边，把方才萧忠珺交待的事情细细地跟她说了一遍。

　　红格尔从先前就一直在这里守着大锅添柴烧水，被烟火熏得一张小脸又黑又红。

　　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对鸿嘎鲁重重地点了点头，拍拍胸脯，回了她一句：“（姐姐放心，我一定安排好。）”

　　收到了红格尔的回复，鸿嘎鲁这才放心地转身去到外面，叫上了九个身材稍微壮实一些的姑娘，让她们随自己一道前往畜栏。

　　*

　　萧忠珺已经在茅草屋里边等了有一会儿了。

　　趁着鸿嘎鲁她们还没来，萧忠珺在里面大致点检了一下畜栏里面的牲畜——

　　黑猪一共有十三头：两头老的，十一头小的。

　　山羊一共有九只：两只老的，七只小的。

　　至于鸡鸭鹅还有兔子这些，根本就数不过来——

　　萧忠珺自己一个人吃的远远赶不上它们生的多。

　　她一直都是赶着吃、赶着拾掇拾掇带到城里去卖，倒腾来倒腾去的，没想到还剩下这么老些……

　　萧忠珺才刚点检完了不多久，鸿嘎鲁便带着她方才叫上的那几个姐妹陆续进来。

　　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孩子先前被作为俘虏囚禁起来的时候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没个准数，平日里连个最粗糙的干饼都捞不着吃上几口，更别提吃肉了，所以甫一看见眼前这一屋子膘肥体壮的家禽和家畜，她们的眼睛都倏地一下变亮了许多。

　　想是从她们的身上感受到了深重的杀气，畜栏里的那些家禽和家畜们俱都变得惊惧惶恐起来，在畜栏里面乱拱乱钻，看上去非常躁动不安。

　　萧忠珺指着那一对大黑猪对鸿嘎鲁说：“（你们把这两头老的抓去宰了吧。一头约莫有个将近三百斤的，两头应该能杀出来三百多斤的净肉，再把兔子和家禽也抓上个百来只的——杀出来的净肉，一人约莫能摊上个一斤半左右的，应该就够吃的了。）”

　　萧忠珺的畜栏里头除了兔子以外就数鸡鸭鹅这些家禽最多。

　　前段时间她还对着这些东西着急上火的——

　　兔子和家禽跟猪和羊不一样，它们都是一生一大窝，上一窝没长利索，下一窝紧接着就又抱出来了……

　　以至于前面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萧忠珺光是吃兔子，就都快要把自己的眼睛珠子给吃红掉了……

　　一念及此，萧忠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她可不想再天天、顿顿地吃兔子了……

　　谢天谢地，幸好遇到了她们……

　　*

　　萧忠珺这边厢正胡乱地想着，鸿嘎鲁那边厢就已经五人一组，把那一对又肥又壮的老黑猪给揪着耳朵和前腿从茅草房里拖了出去，径直走到院外。

　　她们不愧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的孩子，不用萧忠珺出声提醒，就考虑到了要把这两头猪拉到下风且宽敞的地方去杀——

　　深山老林里面多有豺狼虎豹熊罴之类的凶猛野兽，若是在家门口或是上风口屠宰牲畜，血腥味在那里弥漫开来，猛兽就会循迹而至，多有危险。

　　若是在下风口屠宰牲畜，血腥味就会被吹散到更远的地方，便不至于危害在此间居住的人们了。

　　萧忠珺见鸿嘎鲁她们思虑周到，便放下了心，回身去厨房取了两把杀猪刀和两柄斧子出来递给鸿嘎鲁，便转身回到院中，稍微躲远了些。

　　那两头大黑猪虽是萧忠珺养来以供食用的家畜，但好歹也养了五六年了，天天拌食投喂，与它们大眼对小眼地相看，一路看着它们从两只没有胳膊长的小猪崽子长成了如今这般的庞然大物……

　　人心都是肉长的，萧忠珺确乎也是不大忍心看见它们当着自己的面被杀死，于是她便把动刀子的事情全数托付给了鸿嘎鲁她们去做，自己索性眼不见为净——

　　远处，接连两声杀猪的凄厉惨嚎，划破了深林中的寂静。

　　萧忠珺情不自禁地浑身一哆嗦，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善哉善哉，希望它们下辈子能够投个人胎……

　　*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鸿嘎鲁她们就把两头放干净了血的死猪给架着四条腿抬了回来。

　　她们把死猪放在院门口十丈多远的下风处，跟着便围着死猪堆聚柴禾，搭了两个挺大的柴禾圈子，把死猪围在里面，准备点火燎毛。

　　一群人按部就班地去拿火引子、提热水，忙活得热火朝天。

　　估计是想到不大一会儿就能有香喷喷的猪肉吃了，那些少女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先前鸿嘎鲁曾经对萧忠珺说过，她在部族里的时候经常会担任一些小型牲祭的主宰，如今看来，萧忠珺的确是信了。

　　*

　　燎完了毛，又冲过了水，鸿嘎鲁便留下三个人跟自己一起在那里拆解猪肉，分出六个人去更远的地方宰杀兔子和家禽。

　　待到两头大黑猪的内脏都被掏洗干净以后，另外的一拨人也把抓出来的那一堆兔子和家禽给杀干净了。

　　她们还特意把带毛的兔子皮给收了回来，在院子里面找了个通风的地方在地上铺平晾晒。

　　萧忠珺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心里忍不住惊叹——她们把兔子皮剥的非常干净，兔毛上一点血迹都没沾……

　　*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萧忠珺眼见得那些原本还拘束又仓惶的少女们渐渐对她卸下了防备，释放出了善意和亲切。

　　好多少女路过萧忠珺身边的时候，甚至还对她笑一下，或是将手掌贴在当胸对她行礼。

　　萧忠珺背倚着墙壁，视线随意地跟着少女们忙碌的身影逡巡，目光中渐渐漫溢上了慈爱的神色。

　　这真是极好的。

　　她忍不住笑眯眯地自言自语起来：“这些小姑娘，倒还挺懂事的……”

　　自从离家出走至今，她的身边已经很久很久都不曾见过这样喧嚣热闹的人气了。

　　萧忠珺蓦地鼻子一酸，一时间甚至觉得有些想哭。

　　*

　　不大一会儿，鸿嘎鲁她们就把那两头大黑猪四肢上好拆解的部分给拆解完毕，开始抡着斧子拆解起了躯干部分。

　　躯干部分因为肉多骨头多，相对难拆解很多。

　　萧忠珺看着鸿嘎鲁和另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在那里抡着斧子费力地劈砍着，斧头在猪的躯干上每落一下，两个少女略显单薄的身体便也跟着劈砍的惯性被带得踉跄一下。

　　紧接着两人稍微稳了稳身形，便又将斧头落下——

　　看来杀猪对这些十四五岁的少女来说，到底还是一件颇为吃力的事情。

　　萧忠珺看得有些于心不忍，终于还是走上前去，想要从鸿嘎鲁的手中接过斧子。

　　浑身血污的鸿嘎鲁看着身着一袭干净整洁的土黄色棉质长衣，在自己的身前长身而立的萧忠珺，忙不迭地冲她摇头似拨浪鼓：“（不劳烦清玉姑姑费心，我们几个能料理明白。）”

　　萧忠珺张了张嘴刚要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左手边的衣袖往下一沉。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就看见左后方站着一个胖墩墩的少女，身高才将将够到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