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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貌合神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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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牧云深回府后,舒沁墨接过王府随从递过的缰绳,跨上马,打道回府。
刚到府门口,舒沁墨便一个纵身跃下吗,疾步往府里的东厢走去,刚一推开房门,便闻到一阵绵绵的酒香,宛如江南三月初开的桃花。
“二哥,酿成了?”舒沁墨陶醉的用力嗅了嗅,朝屋里一个白衫男子说道。
那白衫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舒沁墨的二哥舒沁行。只见那人锦衣及地,发似流泉。高挑俊秀的身姿,他的容颜,用惊艳二字实不足以形容,那应是:
——幽独空林色,静隐倾城姿。水色连天滟,蹁跹飞雪迟。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自他见到舒沁墨起就没有起身示意,不是他不喜这个六弟,而是他是在不能起身,因为他的双腿——残了。
舒沁行是个极冷淡的人,也只有在他的六弟面前才会偶尔一展笑颜,此刻,他的手上正托着一只玉杯,那是由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舒沁行转身面朝舒沁墨,将杯子递给他,看着他微呷一口,慢慢的满足的表情从嘴一直溢倒了眉间,“好酒!此酒的涩味实在妙不可言呢,一清彻骨,清冽味纯。”舒沁墨将酒一饮而尽。一手要去抢舒沁行手中的白瓷瓶,被舒沁行用力一拍他的手背“啪!”舒沁墨吃痛收手,夸张的皱起眉头说:“怎么你弟弟还没这酒跟你亲吗?”
“哼,你还好意思跟酒吃醋,这酒可是我花了两年的时间酿出来的,也算是一天到晚陪我左右了,你倒是天天不见人影。”说着扯了扯舒沁墨被雨打湿的外袍示意他脱下来。
“难得二哥也会抱怨我早出晚归,我还记得之前有人说我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呐。”舒沁墨嘴上这么说,身子已经半蹲下来,掀起盖在舒沁行腿上的白衫,双手力道均匀的在他的腿上边按摩边仔细地观察舒沁行的面色说:“舒服点了吗,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一整天都坐在这里,血脉不畅对腿不好。”
“呵,这腿废了这么久了,对它再怎么上心都没用。”舒沁行不留痕迹了换了个坐姿,让舒沁墨的手扑了个空。舒沁墨也不恼。他把舒沁行打横抱起放到房内的软榻上,又帮舒沁行脱了鞋袜,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布包,从里面抽出几根粗细不等长短不一的金针,扎上舒沁行脚面上的太敦太冲太白太溪四个穴位,然后用中指和拇指顶住舒沁行的涌泉穴,将内力慢慢灌入。随着舒沁墨灌入内力的加重,舒沁行的鼻尖冒出了汗珠。虽然这种疗法可以帮他打通脚上的穴道顺畅腿部的血气运行,但是那种如万蚁啃蚀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二哥,你要是不舒服就喊出来。”虽知他这句话讲了等于没讲,但是舒沁墨看着舒沁行强忍不适的样子还是心疼的说。果然,舒沁行把嘴唇咬的更紧了。
“对不起,当年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舒沁墨的眼神黯淡了些许。
“都说了……过去的事……,要是……要是现在……你再掉下悬崖……我肯定懒的理你,直接……啊——”最后的一击内力的冲撞让已经开口的舒沁行终于忍不住惨呼一声,像是泄了气似的舒沁行重重的向榻上倒去。舒沁墨及时扶住他的腰,这时门外传来侍卫霍恒的声音:“大人,闵……”“我马上过来”舒沁墨用密音入耳回答了霍恒,拔下舒沁行脚上的金针,收入怀中,然后小心的将已经昏睡过去的舒沁行抱上床,拿锦被轻轻盖住并掖好被角,然后出门轻手关上房门。
踏入书房,舒沁墨朝四周看了看,拨动书架上几本不起眼的书,之间书架朝两边移开,露出墙上一道石门,舒沁墨推开石门,走进密室看到闵寅和霍恒已经在房内,见到舒沁墨走进来忙躬身施礼,“大人。”
霍恒和闵寅都曾是自愿从军营跟从舒沁墨到天启任职的,打舒沁墨是千户起就已经跟着他了,他们在一起经历了大大小小不少百次的战斗,彼此之间早已经建立了一种信任与默契。闵寅的武艺没有霍恒精湛,但是心思比他细腻。
舒沁墨摆摆手,示意他们不需多礼,径自在书桌边坐下,翻看了案头上的几卷文书“办的怎么样?”
“大人……”闵寅抬头看了眼舒沁墨,见舒沁墨的毫无表示便继续道,“户部的舒大人也牵扯其中了。”
“父亲嘛?他也有不小心的时候啊。”舒沁墨依旧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脸上丝毫无捉不到一丝痕迹。“现在那份名单已经落在太子手上吗?他没有察觉到什么吧。”
“没有,只是给了个太子府的人一个契机,他们也没有辜负属下的希望,顺利地查到了那家止步局客栈,虽然之间有些小小的‘挫折’,但是并没有妨碍到结果。”
“做的好,闵寅!”舒沁墨起身快步走到闵寅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突然捕捉到了他脸上的一丝痛苦。舒沁墨仔细看了看他的左肩,发现在他的衣衫上有道狭长的棕色痕迹,因为闵寅穿的衣服是深红色的,故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你受伤了?”舒沁墨皱了皱眉头,伸手要去脱闵寅的衣服,闵寅一惊立刻闪身,“只是小伤,无妨。”
“这件事事关机密,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让你一个人去办……是我考虑欠妥了。” 舒沁墨叹了口气,把闵寅推到一把软椅上,示意他躺下。“伤口应该很深,看你的血气不足,一定流了很多血。现在不方便请大夫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闵寅看着舒沁墨坚持的眼神,迟疑了下,然后解开了他的衣衫。舒沁墨看到闵寅右肩缠了层厚厚的纱布,但是还有有血水从里面渗出来,便对霍恒说:“霍恒,你去打盆水来,闵寅受伤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是!”霍恒立刻疾步走出密室。
舒沁墨将闵寅肩上的纱布慢慢揭下来,等到揭最后一层时,纱布黏住了伤口,舒沁墨起身到书房的一个不显眼的柜子边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和一卷白布,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副剪子,从怀里掏出装金针的锦袋说道:“你也真是乱来,这么深的伤口随随便便一包就完事了?幸好没有伤到筋骨。做事拼命但也要保护好自己。”
真的只是小伤而已,况且也只有和他们拼抢的狠一点才能让他们相信这本是真正的名册……啊——”舒沁墨乘着闵寅和他说话分神之际将他黏在伤口上的纱布一把扯下,然后用金针封住了闵寅的几处穴道,动作干净利落。这时霍恒端水进来,放在塌旁,舒沁墨刚要伸手去绞盆中的湿布,被闵寅伸手一挡,“这点事还是让属下自己来吧。”
“还是我来吧。”霍恒笑呵呵的抢过湿布,“受了伤还逞什么强。”
舒沁墨站起身来,把瓷瓶和白布递给霍恒说:“也好,霍恒你小子平时马马虎虎的,这次小心点。”
“放心了,大人。”霍恒绞干湿布,帮闵寅擦起了伤口帮干涸的血迹。
“其实这本名单本来就是真的,他们也找不到破绽。”舒沁墨重新坐到书案边。
“属下不明白,当初我们从发现那些被拐卖的少女被掳倒了城外的慈云庵到那些道貌岸然的朝臣到慈云庵去风流快活,以及他们草菅人命……而且我们已经早一步拿到了名单,为何还要便宜了太子府的人,拿着这个东西就是拿了太子的命根子啊,这可是对静王打到太子大大有力的证据啊。”傅恒对舒沁墨把名单白白送到对方手里的行为感到不解。
“我们甚至是静王现在都动不了太子。这件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扯到了哪个可以解释说自己一时色迷心窍,至于掳劫虐死少女和自己毫无关系,名单上并没有标出这些就给了他们逃脱的余地。而且万一逼的他们狗急跳墙,反咬一口,只怕静王那里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现在朝堂上哪家是干净的?呵呵,幸好这次没有牵涉到静王的人,给了我们这个机会。”
“大人就这么在静王身后默默付出不让他知道?大人何必吃力不讨好呢。”霍恒道。
这个霍恒,闵寅拿脚狠狠地踹了他一下,舒沁墨倒也不介意:“太子暴戾多疑本就不是帝王之才。至少静王比他适合,我也是顺应天意,也不想显露太多。”默默?他这样心思缜,密城府深沉的人,自己的行动怕早在他的掌握之中吧。
“大人,那老爷那里呢?这件事好歹也与老爷有关,会不会牵扯到大人呐?”闵寅转移话题。
“父亲大人?呵,他在户部为太子敛了这么多年的财,其他皇子不知道有多羡慕这个聚宝盆呐,就算他解决不了太子也会想办法保住他,名单不也给他们了吗?”
“那我们就白忙活一场?”霍恒一急,手下湿布一偏,抹上了闵寅的伤口,闵寅倒吸了口冷气,脚下又狠狠踹了霍恒一下。霍恒这才回过神来,忙小心的把药粉撒上他的伤口。
“那倒未必,这次让闵寅出手就是要让太子觉得皇上那里似乎已经得到了什么风声。闵寅已经按照我的计划行事,应该没有破绽让他们发现,太子与皇上本就父子相疑,皇上喜爱静王本就朝野上下皆知。这次再给他们之间点一把火,看看能不能烧得起来。太子不知道皇上已经知道了多少,所以只要皇上一天没动作,太子只会更加慌乱,他们那里一慌,就有空子钻,到时候,真的也会被当作假的,假的也会被当作真的。父亲这个聚宝盆,要是摔了,太子会有多心疼呢。”舒沁墨面上的表情淡淡的,仿若在闲话家常。
“我真佩服大人,连那个尼姑庵是个窑子都被大人发现了,大人真是心智无双啊。”霍恒似乎总是能把阴沉气氛活络起来。真难想象迷失只有舒沁墨和闵寅两个人会闷成什么样。
“好好包扎闵寅的伤口,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该好好学学闵寅,你做事有他的一半细致我也不会不放你出府办事,还有啊,他被你弄疼了误擦到了多少次了,人家都没吭声。”
“他哪没吭声,我的脚都被他踢青了。”霍恒不敢应嘴,就低头轻声低估了两句,顺便拿眼睛狠狠的剐了闵寅一眼,但是手的的功夫还是没敢马虎。
舒沁墨双眼微颔,拿起书案上的一壶酒,抿上一口,慢慢地靠向椅背,微微扬起头,右手里的酒瓶并未放下,而是无意的转动把玩着,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霍恒倒也不打扰舒沁墨,默默地为闵寅处理好伤口。密室里面安静的只有布料包扎伤口时摩擦发出的声音。
“好了。”霍恒帮闵寅缠好了最后一层纱布,轻声对他道,闵寅穿好衣服刚想起身。
舒沁墨的眼睛忽然睁开,将酒瓶一放说:“闵寅回房好好养伤,霍恒随我出去。”
“大人……”闵寅灼灼的眼光看着舒沁墨,还想说什么。
“你先养好伤再说,此事需小心谨慎。”舒沁墨挥手打断了闵寅,闵寅一怔,最后扭头起身退出密室。
“大人,闵寅他……”霍恒等闵寅出去后轻轻对舒沁墨说。
“无妨,这两天辛苦他了,还是让他好好休息。”舒沁墨看着软榻边闵寅换药留下的染血的白布,点点猩红刺的他的微微眯起了眼睛。霍恒默默地走到软榻边,将这些东西收拾了下,随舒沁墨出了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