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
-
徐然没有去找秦大宝，也没有回医院。他在街上像孤魂一样游荡，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几次过马路的时候他都祈祷撞我吧，撞死我吧，意外买的100万，我他妈这辈子都存不到100万。
他甚至还特别注意不闯红灯，走斑马线，这样死了能赔得多些。
结果不出意外大家都是遵守交通规则的好市民，徐然直到腿走软了都没一辆车靠近他过100米。
宁停三分，不抢一秒，消灾避难，世界和平。
不知不觉走回到小公寓，徐然踌躇片刻终于还是按了密码进去。关上门，仿佛把所有烦心事都隔绝在外面了，他没有开灯，地上有几件啤酒，徐然一屁/股坐过去，就着满屋的乌黑，将往事化为下酒的菜。
不知道喝了多久，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隐约中似乎听到门开了，又关了，屋子里闪过一道光，又很快归寂于平静。
旁边多出来一个人，徐然感觉到了。但他懒得抬头，只顺着感觉依拢过去，那个温暖的怀抱，是少有让他觉得安心的地方。
忽然嘴里被喂进一块糖渍话梅，酸苦的口腔顿时被这缕甘甜搅起了浪。五感六观被放得无限大，果然心里很苦的人，一点甜都受不了。
徐然眼泪刷一下就出来了。
“呜呜呜~”他咬紧牙关，努力忍住不想哭得太大声，却偏偏开一道口子，毁一座堤坝，情绪夹杂着酒意蜂拥而至，怎么也收不住。
罗煜摸摸他颤抖的脑袋。
“没事了。”
“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像一把开山斧，把徐然一直严防死守的城墙劈得七零八落。
“我好累，真的好累呜呜~~”
“为什么要这么辛苦，为什么是我，我从小好好学习认真读书不偷懒不贪玩，当过中队长戴过红领巾，救过3只鸟2只猫还扶过5、6个老奶奶过马路呜呜呜~”
“我想上学，不想上班；我想看很多很多的书，不想喝很多很多的酒；我想在大学进进出出，不想被……好吧你可以进进出出，但是你好凶，还不给钱，你不给钱我怎么给我妈换肾？我要拼命挣钱，不然我就没有妈妈了。”
“可是我也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想睡个好觉，吃顿好饭，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这不该很简单吗？为什么在我这就这么难？我每天都做噩梦，梦里睡个觉起来，啪，爸没了；吃个饭回来，啪，妈又没了。为什么？就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胸前衣服被浸得浇湿，带着淡淡的酒香，罗煜一动不动，任由怀中人语无伦次，哭得像个150斤的孩子。
此时窗外夜色已深，偶尔能看见几颗忽闪忽闪的星星，像世间这些忽明忽暗的人。他们在那，时不时亮一下，但更多时候，只能藏在巨大的幕布后面，不被看见。
他拍着徐然的背，轻轻的，一下一下，想起自己也曾有过一段晦暗的时光，也有这样一个人，在这样漆黑的夜里这样温柔地安抚过自己。
“那我以后不凶了。”他郑重地许下承诺。
徐然抽抽噎噎地抬起头，期期艾艾地问道：“真的吗？”
罗煜：“真的。”
“会很温柔吗？”
“会很温柔的。”
“就像这样吗？”徐然腰腹一挺就凑到罗煜面前，下一秒，竟直接把嘴凑了过去。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温热气息，罗煜一愣，随后下意识伸手搂住摇摇欲坠的对方。
“嗯，就像这样。”
同一道空气被两套呼吸系统来回过滤，交织着，转换着，在小麦的香味中与秋水共长天一色。
彼时窗外下起了小雨，滴答，滴答，是珠子落在床板上的声音。这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在水中融合了，它们上下颠倒，它们翻转不停。它们时而像两匹野马，欢脱地驰骋在辽阔的大草原上；时而拧成一股绳，两头发力，中间纠缠不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一会儿，雨势渐大，淅沥沥变成哗啦啦。路灯闪烁，行人匆匆，有的在雨中急急奔跑，有的在屋下静待雨停。大雨掩盖了一些高低起伏的声音，让他们在雨中尽情悉悉索索，袅袅传情。
忽然一道闪电劈空而下，紧接着春雷滚滚，光电之间，鸿蒙乍现，伴随着盘古开天辟地一声低吼，黑夜瞬间亮若白昼。眼前宛如出现了一个新世界，花香鸟语，柳绿桃红，那些或激情澎湃，或低语口申口今，最后都化作急促的呼吸。
疾风暴雨过后是风平浪静，此时距离开战已经过去2、3个小时了，雨终于渐渐变小，清夜无尘，月色如银，整个世界像被水刷洗过一般，灯火点点，与地上倒影天上星光交相辉映，折射出斑斓灿灿。
徐然哭喊得累了，上头的不止酒精，浓白喷溅的刹那世界仿佛颠倒了一般，胃里发出一声轰鸣，继而隐隐抽搐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随精力一起洒向大地。
他吐了。
“哇”的一声，直冲罗煜正脸，后者贤胜之期还没有过去，来不及躲避，便在3分舒坦3分回味3分诧异10分惊恐中承接了这一波带味儿的反馈。
徐然吐完之后心力交瘁，空虚和疲软一起袭来，尽兴的愉悦尚未消散，他浸浴在天国的靡靡之音中，沉沉睡去。
罗煜光着身子愣了好久。
好久好久。
记忆中似乎每次都会出现意外，打啵Q，吹啵Q，挖抓Q，这次是喷他Q。
他想掐死他。
但当他低下头，看到徐然红红的眼角，两条长长的泪痕还未干却，想起刚才他在雨中声嘶力竭的哀嚎，那些真真假假反反复复的“不要”“好累”“我要死了”，又有些心疼。
最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去卫生巾拧来一条热毛巾，替徐然细细收拾起来。
见过干哭的，没见过干吐的，这家伙真是不堪一鸡。他一边想一边收拾，徐然身上并不光整，有大大小小的疤痕，烫伤，割伤，碰伤，深深浅浅，大多遍布在四肢。罗煜想起他说做过汽修，理发，厨子，护工，又想到他说拿钱给妈妈换肾，大概猜到了一些事由。
好容易换完床单，罗煜准备去冲个澡。结果刚起身就被徐然从背后一把抱住，嘴里喃喃地说：“不要走~”
“我去洗澡。”罗煜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拨开他的手。
“不~要~”手还没松开脚又上来了，脑袋也径直往怀里钻。
罗煜怀疑他是一条八爪鱼，善缠。
“脏。”他其实也很累，累到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徐然却以为他在骂他，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未净的水波简直能让刚停下的雨再次滂沱起来。
“不是说你。”罗煜赶紧道。
徐然眼睛又缓缓闭上了。
罗煜：……
身体仿佛被掏空，也懒得计较了。他躺到徐然旁边，只见后者双目紧闭，眉心揪成一团，像是做了不开心的梦。
“不要走~”
“我不走。”罗煜拍拍他的脑袋，小声说。
徐然却仍不松手，紧紧箍着他，似乎就着他的体温才能睡得踏实。
……
这一夜，徐然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腰酸背痛，筋疲力尽，像是打了一场好硬好硬的硬仗。缴械时双腿已经失去知觉了，他手里握着长枪，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战友就在旁边，他看不清他的脸。但熟悉的感觉让他安心，于是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战友说：“你走吧，我不行了。”
战友一动不动。
悲伤的气氛一下就出来了，徐然眼中蓄满热泪，声嘶力竭地喊道：“走啊！我要死了！你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吧！”
战友转身，递过来一个牛角包说：“我养你啊。”
牛角包很好吃。
徐然记住了这句话。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有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徐然头痛欲裂，艰难地撑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在床上不假，但衣服穿戴得整整齐齐，身边不仅没有罗煜，甚至没有交战的痕迹。
居然是梦。
果然是梦。
当然是梦。
他自嘲地笑笑，揉着太阳穴走出卧室，就看到一片灿烂的金光从阳台照进来，铺满了整个房间。
餐桌上放着一盘烤好的牛角包，一个白水蛋，和一杯已经微凉的牛奶。旁边花瓶里插着一朵向日葵，它迎着太阳，肥厚的花瓣娇嫩欲滴，让人忍不住想去啃上一口。
徐然嘴角跟着它一起扬起来了。
面包很好吃，蓬松酥软；白水蛋煮得微微溏心；牛奶上飘着一层薄薄的膜，奶香四溢。
一切都很美好，徐然笑眯眯地吃着这顿丰盛的早餐，余光瞟到墙上日历，X月X日，星期五。
教师节呢~他笑眯眯地想。
等等？X月X日？不是和山水间签合同的日子？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我DIAO！他随手抓起一件外套风似地跑出门，当然没忘记把门口的垃圾一起带走。
新的一天开始了。
徐然又有勇气对抗这个操蛋的世界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 35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