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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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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练武场边上凝聚着一团团积云,它们被仙侍扫到一边,只留下余雾萦绕。
这些巨大的云团,被卷起扫到了一旁,白的像棉花,黑的像浓烟,黄的像铜器,此刻却委屈地在练武场的边缘翻滚变化,像拥挤的羊群,彼此层层叠叠。
在拥挤之中,一个挨着一个滚动,像成群的大鸟。
大哥乌暝把幼弟提到了练武场,在稚明不满的表情下朝他拱了拱手。
为表示对幼弟的信任,大哥伸手礼让,“我让你三招。”
这是挑衅!是明目张胆的冒犯!
稚明忿忿不平地想,冷哼哼地说道,“你要认真一点!”
“好好好。”
大哥嗯嗯地应下了,但却一点出手的动作都没有。
他甚至连一个预备防御的手势都没有做。
众所周知,双重否定表肯定。
三重肯定表否定。
新晋东君被彻底惹恼了。
小金乌翅膀上的金羽被他的情绪激起,逐渐从暗金色转为亮金色,连原有的黑色鸦羽也变得带有隐隐的光泽。
刹那间,小金乌朝前迈出左脚,右脚跟步,右手出崩拳企图击打大哥的小腹。小金乌的优势在于他十分的敏捷,出招出其不意。
但乌暝又怎么会让他得意,他的左脚向后撤出半步,向左转体,用优势向下排开小金乌的右拳。小金乌的猛烈攻势对他来说游刃有余。
小金乌不服,再上左脚,右脚跟步,向右转体,同时左崩拳击打大哥的腹部。
大哥如法炮制,再次用左手向右下拍开小金乌的左拳。挂在他身上的灵饰甚至都没因为撞击发出脆响。
第三招,小金乌向上挺身,上身左转,用右拳击乌暝的面部。
乌暝左脚向前,上步于幼弟的左脚内侧,向前俯左转,同时左臂向前横臂架开小金乌的右拳,三招结束。
连续三招,小金乌都没能打退乌暝。
乌暝可不会再像以往一样给小金乌放水,他严厉地说道,“稚明,我现在要进攻了!”
他的右臂向右挥出,带动身体向右转体180°,他的羽翼要比稚明大整整一倍,锋利的羽毛朝稚明脸上扇去,带起一阵凌冽的寒风。
云烟被他羽翼刮起的风扇去好远一段距离。
小金乌被迫向后退一步,他只来得及躲开羽翼的攻击,没想到大哥右手掌心向上,掌指向前,以掌背攻向自己的头顶。
嘭的一声,小金乌整个摔在了地上。
“速度是你的优势,敏捷是你的强项。”
乌暝看着跌倒在地上的小金乌,说道,“被击倒之后怎么能放弃抵抗,任人宰割?”
小金乌身上粘上了白色、黑色、黄色的云朵,他瘫在地上,抬头看向衣裳依旧整齐的大哥。
稚明朝大哥委屈道,“大哥,我痛……”
“我刚刚才攻击了你,你痛是正常现象。”
乌暝抵抗不了他这可怜巴巴的眼神,伸手将他扶起来,“但是疼痛会让我们在战斗中产生恐惧,甚至大脑空白一片,敌人就会趁此击败你。你必须克服疼痛带来的恐惧,专注于你的敌人,看他的动作,找出他的破绽,然后一招制敌。”
“我们再来一次。”
乌暝将稚明身上的云雾扇去,做出一个预备攻击的动作。
小金乌认真起来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迅速左脚向前侧跨一步,上步的同时左臂外旋向乌暝的璇玑穴攻去。炽热的力量从他的佩玉中流出,贯穿拳锋之中。
他的右臂内旋下坠,右拳停于胸前,眼睛紧紧地盯着大哥的下颌。
他眼睛里的光就像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大哥的左脚快速后退一步,身体重心转移到了左腿上。
他隐隐感觉到弟弟的气势开始变了。
小金乌脚尖外撇,右腿膝部微屈支撑着身体,就在瞬间他大腿带动着小腿抖弹而出,靴子用力侧踹乌暝的胸部。侧踹的同时,他的羽翼陡然张开,居高临下地望着乌暝。
在大哥向右闪避的瞬间,金色与鸦色相融的翅膀瞬间朝他袭来。
大哥不得已以翼相抵。
巨大的鸦色翅膀与金色鸦色相融的翅膀相撞,都是两股如此炽热的能量。
羽毛瞬间飘落下来。
在小金乌侧闪落地的瞬间,乌暝伸出左手用力地抓扣住小金乌的左脚外侧,右脚上抬搬抓扣住脚跟要穴,想要将稚明朝前下方摔跌。
佩玉带来的力量让小金乌的能量处于充盈状态。
他就像一个快要爆炸的能量球,无处释放自己的热量。
一瞬间,稚明心中徘徊着乌暝刚刚对他说的话,“你必须克服疼痛带来的恐惧,专注于你的敌人,看他的动作,找出他的破绽,然后一招制敌。”
哪怕他的左脚外侧已经被乌暝制住,他凭借着转体扭腰的劲力,俯身反崩腿,身体快速旋转,金色的光芒在此刻压过了鸦色,他的翅膀变得金灿灿的。
紧接着,他化弊为利,击打乌暝的颈部。
乌暝第一次被这个年幼的弟弟击倒在地。
颈部传来炽热的疼痛,片刻后便自愈了,他缓了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朝不远处的稚明走去。
走近后,乌暝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道,“稚明,做得不错。”
“我不要练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弟弟的脸色并不好看。
乌暝原本以为弟弟会很开心终于能胜自己一招,对方阴沉的表情让他非常困惑,“可是我们才开始不久。”
稚明大声说道,“说了不练了!”
说罢,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袖子上粘上的云朵,甩袖离开了。
乌暝能感觉到他身上涌出比平时更高的热量,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被他引燃了。那些不稳定的能量聚集在稚明的身上。
如果世界是以温度为色彩,天地皆为黑色,而他是最耀眼的白。
那一抹白色随着他的离去而消散,那些残留的白色,愤怒地,正噼里啪啦地作响,是暴风雪,吞没四处的黑暗,想要燃尽一切可以燃尽的物体。
乌暝心想,他开始变了。
变得比以前更加易怒,更加阴晴不定。
*
身体的大变能改变一个人多少。
让他变得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乌暝站在暗处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弟,这段时间以来,稚明变化太多了。
原本稚嫩的翅膀已经长成,比之前更大更有力,上面流转的金色光芒也更加耀眼。
稚明虽然嘴上说不想成为帝君,但在行动上证明了一切。
他真正成为了一个让人不敢抬头直望的太阳东君。
“让他们滚!全是没用的废物!”稚明把几本折子扔了出去,“这种破事还敢劳烦我出马。”
“回去告诉他们,如果再把这种垃圾呈上来,我就把他们当垃圾处理了!”
周围的仙侍们跪了一地,脸色写满了惶恐。
谁也不敢上前去捡折子。
乌暝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把一杯茶端到了弟弟旁边,“你不想处理的这些事叫我去处理就好了,没必要生气。”
稚明闭上眼睛平复了会儿心情,他看了眼跪了一地的仙侍们,把视线转移到大哥身上,“对不起,我情绪太激动了。”
“我控制不了。”
“我知道。”乌暝低声说。
跪在地上的仙侍们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起身。
稚明按揉着自己的眉心,抬头问哥哥,“我最近是不是太容易发火了?”
“不是你的错。”乌暝说,“你还没痊愈。”
稚明没有把哥哥的话听进去,“我不是故意的,四哥已经帮我换过好几次药了,可是没有用,全都没效果。”
“我控制不了。”
乌暝皱眉看了看周围的仙侍,兄弟间的谈话不应该被如此多人听见,他摆手,“你们全部退下,我和东君有事要讨论。”
众人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谁不敢在这个点上再触霉头。
“你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乌暝转身问道。
“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稚明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我自己很危险,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它们要发生了。”年轻的帝王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抬头求助地望向乌暝。
乌暝从来没见过弟弟恐慌的模样。
“可怕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稚明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这张由昂贵木料制成的桌子瞬间泯为木屑。
他颓然坐回帝椅上。
乌暝看着弟弟,一时间没说话。
物极必反,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不可控的除了情绪,还有稚明身体里的力量。
“多想无益。”乌暝开口安慰,“为什么我们不出去散散心呢。”
“去阿爸以前走过的地方看看。”
稚明终于被唤起了兴趣,“去哪?”
“去哪里都行。”乌暝说,“总比待在这里好。”
他试图逗弟弟笑,“你以前天天偷跑出去玩,让你待在书房一天就等于要了你的命,哭声比杀猪声都要大。”
“我简直不能想象你几个月没踏出过这个宫殿,你变得都不像你了。”
*
他们沿着星轨的痕迹飞过天汉,从东到西,从北到南。
稚明从天上往下看,在太阳的照射下,天上之水和地上的河流一样闪着粼粼波光。
“我小时候很喜欢它们,它们的景色不比九重天的差。”稚明看着大地说,“我们的日子枯燥又无聊,九重天上的每一处我都待腻了。”
“那时候我经常会想,如果给我个机会下去玩一玩就好了。”
“不行。”乌暝无奈地对弟弟说,“这是规则。”
“我知道,像痴人说梦。”稚明说,“九哥已经嘲笑过我很多次了。”
忽然一棵巨大的木墩出现在眼前。
光滑的砍口证明它是被锋利的刀器瞬间砍断的,它的周围只不见倒木,只余下树墩。
乌暝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他展翼飞起,飞到建木木墩旁。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凝重地说道,“它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稚明问。
“建木的倒木。”乌暝看向这片西南之野,“它是通天之木,也是沟通天地人神的唯一桥梁,阿爸砍断了它,就是为了斩断天与人之间的阶梯。”
“斩断之后,千百年来,倒木无人敢靠近。”
稚明看向一旁的弱水,“没错,阿爸留在这里的威慑之气很重,加上这条鸿毛不浮的河流,谁敢觊觎它。”
“所以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里来了不轨之徒。”
乌暝指着地上车辙的痕迹,“人类已经跨过了弱水,将建木盗走了。”
这里原本是无人能够到达的领地,但是一群强盗来到了这个地方,将这里最珍贵最贵重的东西盗走,留下一地狼藉。
他们蔑视帝俊留下的威慑,堂而皇之地践踏天与地之间岌岌可危的平衡。
乌暝实在是不能够理解这群人类,“夸父追日是人类试图以他们弱小的身躯看透太阳运行之道;农尝百草,以身试毒,是要参透地之道;还有仓颉造字作书,伏羲画卦占卜,更是想道破天机!”
“他们做的事情已经是十恶不赦!”
稚明,这位新登基的东君,心头燃起一阵怒火,“现在他们还要盗取曾经沟通天地的建木!”
“我已经足够宽容。”
“天的仁慈对于人类来说没有意义,他们没有任何敬畏之心。”
“他们有的只有无尽的贪婪和野心。”
“想要扰乱天地平衡,那就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老子《道德经》:“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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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