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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遇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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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玩了一天,终于想起来要回家的时候,天已经笼罩上了一层飘渺的墨色。
爸妈也没忍住打来电话催了一通。
方洵答应了回家吃饭,便也适可而止,于是抽身出荒废时间的游戏,告别了朋友。
太阳已经沉下了山头,只剩最后几缕幽幽的光线懒洋洋的漂浮在天地间。
方洵松松垮垮的插着口袋,没什么紧迫感,不慌不忙的踱步走在路边。
没多久就到了小区门口。
他家在他没出生前就安定在这儿了,少说也有二十年了。
小区楼与楼靠得很近,不算破败,但也显露出些许陈旧的味道。
方洵很喜欢这种味道。略显斑驳的墙皮和稍稍褪了色的砖瓦,都像时光荏苒中,世间一段岁月的沉淀。
没有保安,没有固定的物业。与其说是小区,不如说是公寓楼群。
一个个独立的家庭彼此相挨在同一片区域住了这么多年,或多或少建立起了些联系。邻里关系倒还都不错。
墨色逐渐弥漫了开来,最后一丝阳光也悄然在空气中消散。
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老化了的电路电力不足,泛着混浊而昏黄的灯光。
方洵漫不经心的朝前望去,呼吸骤然一滞。
前方不过百米的距离,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缓缓的,轻轻的,在路边徘徊着。
只是一秒钟的时间,方洵就清晰的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人。
她看不见的五官团着一团浓重的黑气,周身猩红色的光晕如升腾的雾气一般袅绕,肆意张狂的朝四周蔓延着,宛如一片狰狞的血迹。
方洵触电般瞬间垂下视线,只感觉全身的血管似乎都冰冻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怨念如此之深的怨鬼。
或许是阳气足,方洵撞鬼的机率不多,极为慎人的恶鬼也只在新闻中惊心惨目的凶杀案里看见过。
镜头中数不清的医护人员与围观群众里,他总能见到受害者上方一缕幽幽升起的魂魄,渐渐的,周身的每一寸轮廓都清晰可见的爬上了血色的红光,阴冷的观赏着围绕着自己的兵荒马乱。
方洵手指冰凉,窜进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他的惯用手段,装瞎。
然而装看不见,他就必须得镇定自若的朝着女鬼走过去。
方洵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抬起头,试图面无表情的朝前走。
女鬼猛地落入眼帘,方洵即刻破碎了自己的想法。
饶是他站起来比那鬼高了一个头,再怎么说也是□□凡躯,一想到要直愣愣的穿过如此惊惧的鬼魂,方洵浑身的毛都要竖了起来。
谁知道那怨鬼会不会突然附身。
方洵深呼吸一口气,当机立断,一把掏出手机,胡乱在屏幕上戳了几下,放在了耳边,装模作样的打起了电话:“喂,爸,我快到家了。啊?想吃炸鸡啊?你不早点说,我都进小区了。算了算了,没事,我给你去买吧...”
余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女鬼的反应。
女鬼不知何时停止了徘徊,立在了原地,似在静静的望着他。
紧张与不安像一只膨胀的气球,以飞速在方洵的胸腔中不断涨大。
方洵慢慢吐出一口气,试探着移开步伐,往回走了一步。
女鬼一动也没有动,依然安静的立在原地。
血色红光依然张扬,她站在路灯没能照到的阴暗处,竟格外孤独寂寥。
方洵胆子大了些,刚准备再走一步,贴在耳边的电话突然毫无防备的响了起来。
一首欢快的好运来瞬间回荡在天地之间。
是下午为了庆祝作死换上的铃声。
方洵骂了句操,还没来得及掐断电话,余光一瞥,女鬼周身的红光猛地窜起,瞬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他袭来。
方洵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转身就跑。胸腔里名为惊恐的气球似乎砰的一声被戳爆了。
完了,吃不到今晚的烤鸡了。
绷紧的神经被未知的恐惧席卷着,忽然之间,一片意料之外的柔和触感轻轻覆上了僵硬的手腕。
高度紧张的肌肉倏得一滞。
方洵后背全是涔涔的冷汗,缓缓睁开了发虚的眼皮。
周身透着淡蓝光晕的程渝站在他面前,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澄澈如水一般的目光静静的望向他。
他说:“别怕。”
淡蓝色的光晕在黑夜里似乎更加明显,似清晨透过蓝天的薄雾,似天使披在肩头的光环。
程渝指尖微凉,但并不冰冷,甚至竟隐隐约约带着些温度。
像瞬间注入了某种神秘的力量,方洵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对面百米冲刺的女鬼也莫名停住了。
程渝牵引着方洵僵硬的身体向前走去,力道不大,却又把那截手腕牢牢的扣在手里。
他看也没看女鬼一眼,目不斜视的略过了她。
而女鬼似乎也有所忌惮,竟始终直直的杵在原地。
方洵乖乖的跟着程渝,连呼吸都小心的控制着,生怕一不小心又再次触怒了怨鬼。
他实在不想英年早逝。
到时候就真该和程渝成兄弟了。
很快走过了路口,方洵略一回头,女鬼已经重新开始了在路边徘徊。
他松了口气,乖巧温顺的小白兔模样瞬间收了回去。晃晃手示意程渝:“可以了。”
“噢,”程渝一怔,松开了手,随即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不用谢!”
自豪满满,像刚领了红领巾的少先队员。
方洵头顶升起了一串问号。
他好像还没道谢吧?
再次瞟了一眼远处的女鬼,方洵忍不住开口问道:“那鬼怎么好像有些怕你?”
“可能我游荡的时间比她久吧,”程渝耸了耸肩,“她才离世没一天,是个新鬼。”
说罢,甚至有些骄傲的扬了扬嘴角,“毕竟我资历摆在这儿呢。”
方洵试图接话,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他总不能顺着程渝的话头夸他一句你真能游荡。
月亮早已挂上了树梢,银白色的月光如霜洒落在少年的肩头,混合着淡淡的蓝色,似披了一件薄纱。
程渝矗立在夜色里,如一棵笔直修长的白杨。
如果还活着的话,会是个很好看的男孩吧。
方洵望向了程渝琥珀色的眼睛,喉结轻轻动了动,声音似水一般漫过寂静的夜:“谢谢。”
程渝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惊讶,笑意在嘴角荡漾开:“不客气。”
一首好运来再次撕破了寂静的夜空。
方洵望向程渝震惊的眼神,尴尬的干咳了一声,接起了电话:“喂?”
“你还知道接电话啊!”一声怒吼似炸弹般在方洵耳边猛地炸开,“还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是他老妈。
方洵知道他妈担心,心里也有愧,于是顺着应了下来,保证赶紧回去。
挂了电话,方洵不太自在的抓了抓头发,指了指身后的楼层:“那我先走了啊。”
程渝没说话,点了点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眉眼间似乎缭绕着若有若无的失落。
方洵愧疚顿生。情绪作祟,于是一句话没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你有空的话,也可以来找我...玩。”
一抹惊诧闪过程渝的眼睛,还没等方洵反悔,他便即刻郑重而缓慢的点了点头,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我会考虑的。”
宛如一位庄严的领导。
方洵来不及后悔,也没时间再闲扯了,随意挥了挥手,便扭头走进了楼道里。
这傻子连楼层都没问。
应该无所谓吧。
方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