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部长》红色斑马

41、第 41 章

　　罗子宁被拘留的时候，丁香曾来看望过他一次。
　　“为什么？”丁香泪流满面。
　　“为了你呀傻瓜，以后再也没有人威胁你了。”
　　罗子宁笑意盈盈，眼里却擒着泪花。
　　丁香心里疑惑，却又不方便询问。她不相信罗子宁会杀人。
　　“等事情查清楚了，他们就会把你放了。很快，他们就会把你放了。”
　　“不，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我杀了人。杀了人就要偿命。”
　　是啊，杀了人就要偿命，可偿谁的命呢？
　　“我不相信，我会等你出来。你不出来我就一直等下去。”
　　“傻瓜，别等了，我出不去了。”
　　“我等你，等你出来了，我们立马去领证。我的婚纱都做好了。”
　　丁香的眼泪更多了，罗子宁想伸手给她擦一擦，探视时间到了。

　　罗子宁没想到自己真的从拘留所出来了。
　　他站在房檐下，将近中午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眯缝着眼睛，仰望东临市湛蓝的天空。
　　他被无罪释放了，虽然他极力辩称自己就是凶手，但警方极其肯定他不过是想替某人顶罪而已。但他的口风又极严，警方套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事实上，他们也不可能套出来，因为罗子宁知道的也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罗子宁在街上晃荡着，他想好好感受一下繁华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出来吃中饭的人多了起来，挤进了路两边大大小小的餐馆。有满身灰尘的工人在吃着廉价的盖浇饭，也有穿着考究的白领端着咖啡聊天，还有一群中学生挤到一家烧饼店门口排队买烧饼。喧闹的人群、各种各样的气味、人们脸上各式各样的表情，都让罗子宁感到振奋——这是生活的模样呀！他本来以为自己即将离开这个喧闹的人世，没想到这么快被放了出来，像重生一样。
　　是呀，要珍惜呀。
　　可是，没有了心爱的人，这生活还会是生活吗？不，是地狱！
　　就在刚才，他先后接到了姐姐和丁香的电话。这两个重要的女人，一个都没来接他，她们似乎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先是丁香，说要开车过来接他回家，回家洗个澡把自己整理得焕然一新，然后去民政局领证。罗子宁眼中洋溢着幸福的泪水，这天大的幸福啊！
　　但过了一会儿，丁香又打来电话，说临时有急事，不能来接他，让他自己先回家吃饭，下午三点钟，她在民政局门口等他。
　　刚挂断电话，罗子琪打来了。她说自己今天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不能去接他，非常抱歉。晚上，她要请他吃大餐，那家罗子宁一直想吃又不舍得去吃的高档餐厅。
　　“哦，没关系，你们忙去吧。我很好。”
　　罗子宁淡淡地说着，他确实感觉良好。他被释放了，这是巨大的喜悦；他就要跟丁香正式结婚了，这是更巨大的喜悦；只不过这喜悦衬着悲伤的底布，罗子宁从黑夜中走出来，喜悦就像这刺眼的阳光，他还没有完全适应。
　　他就这么一个人晃荡着，走向家的方向。

　　丁香说的“临时有急事”，这急事正是罗子琪。
　　那天早上，丁香收到罗子宁被释放的消息，便匆忙驾车朝拘留所的方向开去。
　　在半路上，她接到了罗子琪的电话。
　　“丁香，我想跟你谈谈。”罗子琪的语气沉重。
　　“什么事？”
　　罗子琪沉默片刻，沉沉地说道：“陈家安，钟薇颜。”
　　丁香惊愕不已。她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好，哪里见面？”
　　“海滨公园。”
　　丁香掉转头，朝海边的方向开去。
　　她心里忐忑万分，她不知道罗子琪知道多少。她祈祷事情不想她想的那么糟糕。
　　这短短二十分钟的路程，成了无比漫长的煎熬。但她又希望一直开下去，不要到达那个地方，不要到达。

　　丁香终究是到达了海滨公园。
　　她远远地就看见罗子琪坐在一条长椅上，面对着大海。
　　她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她不愿下车。但她明白她逃不掉，她已经被逼到了墙角，还是被自己最好的朋友逼到了墙角。
　　她终究是下了车，迈着沉重的脚步向那个熟悉的背影走去。

　　罗子琪和丁香并排坐在长椅上。
　　正午时分，公园里人很少。夏末秋初的阳光依旧炽烈，洒在远处的海面上，反射着白花花耀眼的光辉。
　　阳光在微冷的海风中抚摸着两个人的脸。或许，两人的心都像此时的太阳一样，不知冷热。
　　“咱们应该找个餐馆，一起吃个午饭，而不是在这里吃西北风。”
　　丁香率先开口了，她不擅长开玩笑，此时却竭尽全力用诙谐的语气试图打破让人紧张的安静。
　　“吃饭的地方人多眼杂。”罗子琪依旧望着远处的海面，她的语气异乎寻常的沉重。
　　“子琪，你想跟我聊什么？”
　　丁香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罗子琪，罗子琪终于扭过头来，也望着她。
　　“丁香多美啊。”
　　罗子琪心里想，谁能想象她推测的事情会发生在这么一个碧玉无瑕的人儿身上。
　　“有些事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了？”罗子琪询问的眼神充满着希望，丁香向自己主动坦白的希望。
　　丁香苦笑一下，“什么事呢？”
　　“什么事……”罗子琪的眼神黯淡下去，她必须给她一点提醒了。
　　“子宁已经被连累了，难道你还不肯告诉我们吗？”
　　这下丁香那双无辜的大眼睛躲开了。
　　“子宁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很小，“他不肯跟我细说。”
　　“是啊，他也不肯跟我说实话，但我不相信他会杀人。”
　　“我也不相信。”
　　“但他却极力承认杀人的罪行，那么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罗子琪定定地看着丁香，“他在维护某个人。”
　　“你觉得他在维护我？”
　　“是的。”
　　“真是荒谬！”丁香轻笑起来，“我甚至不认识那个被害人！”
　　罗子琪叹了一口气，她不得不佩服丁香的演技。同时，她又同情她，她演了那么久那么久，早就疲惫不堪了吧。
　　“你认识。”
　　罗子琪从包里掏出一张邹巴巴的照片来。准确来说，是一张被几十个碎片重新粘贴到一起的照片。
　　丁香沉默了。她无法否认照片上那个女人就是自己。
　　那个丑陋的自己啊，正被一个男人亲密地揽在怀里。
　　丁香正欲张口，罗子琪说话了：“你想问我从哪里弄来的吧？垃圾桶里，我家的垃圾桶里。子宁悄悄撕碎丢垃圾桶里了，但还是被我发现了。原谅我好奇心太重了。我拼出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部门里一直有流言蜚语，说你和陈家安关系不一般，我一直以为是有人嫉妒你故意散播的谣言，没想到竟是真的。显然，子宁也知道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丁香恨恨地说道，“谁给他的照片？”
　　“谁给的照片，你应该很清楚吧。”
　　罗子琪有点失望，到这一步，丁香还是不肯跟自己说实话。
　　丁香沉默了，她看到了好友眼中的失落。她也明白，再装傻下去也无济于事。
　　“那我替你说吧，你应该也能很轻易地想到，这个人是何明。”
　　丁香面无表情。
　　罗子琪继续说道：“你心里一定好奇我怎么知道是何明。何明是子宁的发小，子宁曾兴高采烈地跟我提过何明在东临市，还是一名私家侦探。这张照片明显是偷拍的，不难联想到是这名私家侦探出于好心，给了我弟弟的，也许他是想提醒子宁什么。因为如果是我，就算知道自己好朋友的未婚妻曾有段不光彩的历史，也不会贸然拿出这种照片破坏他们的关系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所以，我猜何明一定是想提醒子宁什么。也许他嗅到什么，但是没有证据，只能以这种拙劣的方式提醒一个爱得神魂颠倒的年轻人。”
　　“我说了，这只不过是过去的事，我没有背叛子宁。”
　　“你是没有背叛他，但他却因你而入狱，差一点就被枪毙了。”
　　“我还是不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何明死了，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表面上，杀死何明的人不是你，你不在现场。”
　　丁香冷笑道：“你怎么这么确定，福尔摩斯罗？说不定就是我亲手杀了何明呢。”
　　“不，不是你。我以帮助提供线索为由向警方了解过案件的大致情形，案发的时间段里，你在忙着筹备婚礼，你的车也从未开出去过。你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跑到荒郊野外去杀人。”
　　“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杀死何明的是另一个人，而子宁是为了保护她，因为——”
　　罗子琪吸了一口，她知道自己正在一步一步深入核心。
　　“因为，保护她就是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