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梦几许》张三俗

5、万恶之源（5）

　　上街自然是有人查的，第一日只看长相，第二日还看身形，第三日要看耳后的小痣。

　　一开始我们不知第三日要查什么，常夏急得到处找人问，才知要查的是耳后。我不明所以，待常夏撩起我耳后的头发，在发际附近找到一个极小的朱红色的痣时，她神色有些怪怪的。

　　我说你干嘛，遮它！

　　常夏说这江黎有这么细心吗，连你耳后有痣都清楚。

　　我偷偷告诉她江黎这人鬼滑头的很，说不定趁我睡着的时候偷看发现的。

　　常夏在我后脑勺忙活了半天，告诉我这痣怕是不好遮掩，越遮越明显，只能拔几根头发粘上去盖住。我肉痛，但为了江南小调，我说你拔吧。

　　自第四日，便没那么严格了，但江黎来了。

　　江黎好像又高了，看起来面生了许多，我几乎不敢认他，只等常夏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我才恍然发现，这竟然真的是江黎。

　　他从每个人身前走过，并不作停留，直到走到我面前他停住了。

　　他说你把自己搞得这么丑干嘛。

　　我和常夏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江黎说你别装了，我还能不知道是你吗？

　　我和常夏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我结结巴巴地说大爷，小的怎么了。在旅店住久了，我还学会了一点方言，只要不多说，我有信心瞒过去。

　　江黎深深叹了一口气，像是很无奈似的说，万娥，你体质异于常人，别人察觉不到，我是能感觉到的，你别装了。

　　我依旧是一脸茫然，常夏轻声说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发现是你了。

　　这个笨蛋，咱们仨挨的这么近，你再轻他也听见了！我本想继续茫然下去，忽然常夏抱住了我，平地而起速度极快地向城门奔去。

　　我尖叫，死鬼你这样会被抓住的。

　　常夏神色如常，我才发现我们此时的速度竟比骑马更快，我问常夏有这等神功不早点使出来。等她答我时，我们都不知逃了多少里了，站在山崖边上，我扶着她，她喘着气。

　　她说她练了残页，其实东西到了盟主手里时，就已经不是残页了而是一本完整的武林绝学。

　　可孙明杰没练，我说。

　　常夏说是因为你不让他练，不然他也不至于被害。

　　我说这东西练了内力倒行，他怎么能练，你又为什么没事。

　　常夏说方才江黎说你体质异于常人，这话说得不假，这武功前两章入门并不难，只是之后需要一样东西才能练下去，而入门两章便是教人如何寻物的。所以他一靠近你便知是你在伪装，我们躲无可躲。我本想着或许他对你有一丝怜悯，不曾练过此功，没想到他真这么王八蛋。

　　我说你坐下歇会吧，看你累的话都说不明白。

　　她摇摇头不肯坐，说只要坐下她便再也站不起来了。她握住我的手，我发觉她的手冰冷得如同死物，她拿出一本册子与我，叫我藏好，有空看看，学学。

　　我察觉到什么，觉得天上好像下雨了，但一抬头却是个大晴天。

　　常夏说万娥不要哭。

　　我说你都说我是块烂泥，我怎么能学得会这种东西。

　　她说你听好，这绝学是逆着脉络练就的，你天生骨骼奇特，生来就是反骨，你练它自然是没有什么障碍，说到这她顿了顿，但是你要练便要练到最好最强。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这门武功有两种练法，一是与你同吃同住，摸索逆脉路线，此法耗费时间极长，成效慢。第二种便是由你这样的炉鼎来练，待你练成后吸了你，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成功。

　　我崩溃大喊道，又是拿我当炉鼎，自小在宫里就养我当炉鼎，喂我吃丹药，官家倒了便把我卖给世家，世家倒了便把我关起来，常夏我能不能不当炉鼎，你带我走吧，我们去江南。

　　常夏一口血喷出来，我愣住了，她也愣住了。

　　她声音颤抖，拽着我的手却十分用力，她说万娥你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我说常夏，我什么都怕，我才想死，我现在就很怕失去你，你能不能不死。

　　常夏叹息道不是什么都有得选的，我说我本就没有选过什么，但是她没有回答我只是松开了抓着我的手。

　　江黎站在我们身后，轻声说没想到你也有情，只不过你没用在我身上。

　　他还说万娥，我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你就是万娥的。

　　万娥，我也很纠结的。

　　你能不能回到山上去，我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说你杀了我吧，我想起你爹这个人渣来了，他寻反骨炉鼎多年不成，听闻炉鼎都生的貌美，便将天下美人搜罗过来，一个一个试过，可那时我不想死，于是我叫他去寻宝，害你家守备空|虚，以至于世家联攻，你们全家确实是我害死的，你杀了我吧。

　　江黎看着我，他单膝跪下，捏住我的脸颊，他说万娥你是妖女，你会骗人。

　　我说我是妖女，你给我一个了断吧。

　　他仍旧是看着我，不肯动手，眼中一片清明，他说妖女会让人移情易性，我父亲本是个好人的。

　　我问他不杀我，难道他不想做好人了吗。

　　江黎居然笑了，他捏着我的脸轻轻亲了一下，他说江黎受妖女蛊惑，性情大变，自然是不能为父报仇了。

　　我心想你亲我这一下已经算报了血海深仇了，仔细算算反倒是你欠我更多，便问他不杀我能不能放过我。

　　江黎仔细思索了一下，就在我以为有戏时，他摇头说不行。

　　万娥，我希望你能快乐，但是若放过你，我怕是一世都会有遗憾，我没办法像姓孙的那样开明。大概是我的脸色实在不好，江黎缓和了语气道，也不是没有折中的办法，闻言我立刻望向他。

　　只听他说事情麻烦便麻烦在我的外貌上，解决了我这张脸，便可以安排普通人家将我收养，老老实实养上一两年，洗清了背景，便可以做到让我作为普通人出嫁生活。

　　我说如果一辈子易容，怕是会穿帮，你还是杀了我方便。

　　江黎说他手头就有一种药，现就带在身上，吃了便可以一劳永逸，问我愿意舍弃这张脸吗。

　　我连忙点头，只见他手缓缓探入胸前的内兜里，最后却什么都没拿出来，我问他是不是忘记拿出来了，还是丢了。

　　江黎既是怜悯也是快乐地看着我，他说万娥，天底下哪有这种药，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死，你既然有求生的欲望，又何必离我而去。

　　我看着他竟说不出话来，我那时真的在想，是不是我真的是妖女，不然好好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听明杰的心里话，也不该和常夏走。我想起某位盟主和我说过的，他说我错在生的太过于美貌，却没有相对应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