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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七章 武夷悬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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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疏影认真地说:“琴音从你指间发出,可即便得了你一双手也不会弹琴;琴曲在你脑海中,可若得了你的思维,依旧不会弹琴。若我要跟随你学弹琴,想必学的不是你手上的技巧也不是你的所思所想,而是学习所谓情志。”
他悟性极高,刚刚方圆的一番话便是在点拨他琴道真谛。方圆早年时候主张“移情入乐”,而到了晚年已经领悟出另一套更精妙的理论。也就是所谓的“以琴道情”。
不过寥寥几句话,梅疏影就体会到了他思想的精髓,方圆欣慰地拍了拍梅疏影的肩膀,“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我的琴乐与众不同,便是因为我能‘移人性情’。”
方圆所念的这一首理趣诗是苏轼所作,梅疏影与他这首诗所说的哲理有异曲同工之妙。“疏影,我叫你为我做这许多事便是为试探你的心性。你心思纯净,于琴学天赋过人,我愿意收你为徒。”
苏遏云大喜过望,扯了扯梅疏影的袖子。肖以秋闻言又想冷笑,“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
“以秋!”他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苏遏云喊了他几声,他也没再理会。
方圆并未介怀,“因缘和合,随他去吧。”
师徒二人把拜师宴定在了三日之后,当夜苏遏云便支了水镜跟荷烨汇报情况。“荷董,阿梅成功拜师方圆,功德瓶中又多了两千功德!他今日在方圆三言两语点拨之下领悟了琴道初心,天地灵物果然非凡!”
她刚刚沐浴完,一头长发披散在腰间,虽然生了女身,却无半分女气。身形高挑,比一般的男子也没矮上几分。此时盘膝而坐,腰杆板板正正。
“不错不错,只是这拜师礼你们可准备好了?”荷烨正摆弄着七彩冥沙,好像是在炼制什么法器。
苏遏云用帕子擦着头发,闲话家常一般。“还没,晚些时候和阿梅商量一下,最好是用钱买不到的,这样才显心意。”
荷烨轻咳一声,“小云呐,你多少注意点影响,现在你毕竟是女身。”
苏遏云狐疑地眨了眨眼,想起自己只穿了一件中衣。她起身披了一件外袍,怆然地说:“我直到现在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啊!”
洛汐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哥哥,就算是男身也不行。”
荷烨撇了撇嘴,对苏遏云做了个俏皮的鬼脸,然后悄悄指了指洛汐,用口型道:“醋坛子!”
苏遏云不想再吃他们的狗粮了,赶紧转移话题:“荷董,你们家阿洛见多识广,人称冥界小百科,给我出出主意呗,送什么拜师礼好?”
洛汐抱着一堆金属薄片出现在镜头里,耀武扬威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丝毫没有避讳外人的意思。“哥哥,你要的东西给你凑齐啦。”
苏遏云:……大哥我吃饱了,谢谢!
洛汐对苏遏云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拜师礼是吧?等我查查。”
等待的间隙,苏遏云问荷烨道:“荷董,你这是做什么呢?”
荷烨狡黠一笑,“我父王的寿辰,准备给他做个VR眼睛。他天天在琉璃塔里也出不来,让他看看花花世界的美好。”
苏遏云:……送这种东西真的不会被冥王打死么……
洛汐的手指在pad上快速地点击几下,调出了一组图片。“小云,我看你们不如动身去一趟武夷。资料中说武夷多险峻巍峨的高山峡谷,中有一天游岩寺,数千仗高的悬崖上竟然镶嵌着许多木板、木棺。是上古遗迹,这木板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想必用来斫琴是极好的。而且这种绝地普通人也很难上得去,不是庸俗之人可以得到的。你们若是能取下来,足见真诚和用心。”
苏遏云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多谢你们!”她关闭了水镜,算了一下时间,三日之期刚好可以往返一趟武夷。具体盘算着,因为白日里又是洗衣又是做饭,胳膊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倦意袭来,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苏遏云是在白粥的清香味之中醒来的。她揉了揉眼睛,因为这里一共就这两间茅草屋,师徒二人彻夜长谈,她便自己在放琴的房间打了个地铺。天刚蒙蒙亮,方圆和尚已经起来诵经,而正在灶台前煮粥之人正是梅疏影。
她打水洗漱,好奇地问梅疏影:“你连吃饭都是现学的,竟然会做饭?”
“昨日看到你做了。”他把咸菜切成碎丁,又碾碎了一些炸熟的花生。
“可以啊阿梅,你学东西真的很快!”苏遏云想起自己当年学做饭,那简直是炸厨房,被自家师兄弟教了足有几个月才勉强做出能入口的东西来。“对了,昨日我想过了,你要为方圆师傅准备一份拜师礼,用过早饭之后咱们直接赶奔武夷。去寻几块斫琴用的良材。”
梅疏影对她的决定一向不会提出什么异议。方圆和尚听她说了那虹桥木板的事也啧啧称奇,“我早年确实听说过这传奇之物。据说是武侯藏兵书的地方,地势险峻,猿猱欲度愁攀援。你们要如何取得?”
苏遏云倒是不担心这个,“晚辈不才,略懂一些方术。只是不知道法师对材料可有忌讳?”
这悬崖之上的木板,多半就是悬棺了,也就是人们说的阴材。有些人忌讳阴材,苏遏云觉得还是提前问一嘴的好。
方圆和尚当然不会计较这些,“生死本就空无,尸身也不过一副皮囊。道友为亡者做一场超度法事便是。”
取得了方圆和尚的首肯,两人不敢耽搁,当即启程。苏遏云施展御风之术,顷刻之间就到了武夷脚下。抬头望去,粗略估算足有几百丈高,山势陡峭,木板插入的缝隙多半都是半山腰很险峻的地方,上下也没有路可以走。遥遥看到鹰隼在上面筑巢,临风摇摆也不倾塌。
苏遏云手搭凉棚,对梅疏影说:“传说武夷君成仙之后荣归故里,宴请乡人,幻化出虹桥把众人接引到仙府之内宴饮。结束之后虹桥木板飞散,插入岩壁之中。”
梅疏影路上听她说了,其实这些木板大概都是悬棺墓葬。或许是因为洪水、地势改变等等原因,漂泊流荡才镶嵌到了悬崖之中。之后水落了,岩壁上就留下了这样的千年遗迹。若说得玄妙一些,是得天地灵气而不腐,若分析原因,大概是经年累月已经改变了木质本身的特性,就类似沉香木一样。
苏遏云说:“阿洛发给我的资料中说过这样一个故事。曾有一富商想要取这里的木头斫琴。花了重金雇人想办法取下,当时山上佛寺主持劝他不可如此,他却一意孤行。谁想每次想要动土必会赶上雷电交加,甚至有人从悬崖上失足摔死。富商不肯死心,求主持为他操持了一场法事,而后就他还真成功取下了一块木板,谁知还没来得及运走,便碎为几截,坠落崖下林中了。那富商走后,主持偶然在林中捡到了木板残骸,还做成一尊观音大士像,其木青润有异香。”
梅疏影若有所思地说:“看来这木板并不能被庸俗之人获得,寻常的手段和方法大概不行。”
“我先试试看吧,或许是我们的机缘呢?”苏遏云从乾坤袖中抽出自己的桃木剑,手比剑指,一道清劲的法力灌注在剑身之上,把岩石生生劈出一道缺口。
梅疏影说:“此木松脆而韧,若你用剑劈开岩石,恐怕会对木头造成暗伤。我想当初那富商大概也是用了类似的方法,所以木头断裂。”
苏遏云知道他在选材方面是行家,也犯了难。“可这木头镶嵌在岩石之中很深,若是不暴力破开,还有什么办法呢?要是现世之地或许可以试试强酸、强碱,但是这个时代我们也没处去找啊。”
梅疏影张开双臂,仿佛在感受大自然的气息。山间清风阵阵,俊秀少年衣袂临风,颇有些赏心悦目。“这大山是有呼吸的。”
苏遏云移开了盯在梅疏影身上良久的目光,“你是说有山神?”末法时代山神、土地的数量急剧减少,供奉逐年递减,很多功力弱些的都已经寿元耗光,重入轮回去了。
梅疏影摇了摇头,“是大山自己的意志。我能感受到这些棺木之中有一只与众不同,似是大山所孕育出的生命。”
“山魈?”苏遏云师从道家,他们对于这世间的生灵划分十分详细,所谓“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而这山魈专指的山川孕育出具有灵识的一种生物,往往并无很强法力,也着实算不得什么灵物。
梅疏影将自己的灵识散开去搜寻,“我们找找看吧!”
苏遏云也觉得他的提议可行,当即取了朱砂画了几道杂符,在他们的头顶排列开来,汇聚成一个符阵。
“西南方震动,果然有山魈!”
苏遏云带着梅疏影跳上桃木剑,御剑缓步上升,果然在木板错落之中寻到一巨大的木棺,呈现船形。那是一具无盖的古棺,中有一骸骨,獠牙很长,虽有些骇人却并无任何生命迹象。
苏遏云云游四方也算是见多识广,只稍微看了几眼,就知道这骸骨并非天生如此。“大概是当地少数民族的习惯,这牙齿不是天生尖利,而是后天用石头之类打磨成了这样。这人大概是当时的祭司,身份尊贵。他不是山魈,普通人族而已。”
梅疏影退后了一步,“它不是,这船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