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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重逢 ...

  •   行进途中,方国璋就带着人着手审问这些高级官员,把主舰的人一一审问。

      季风带着亲兵队在主舰上巡视。

      作为此次剿匪的指挥舰,这艘船配备了各种先进装备。指挥舰前后桅杆上均有望斗,半人高,首桅杆的小些。季风爬上去,四下抚摸,发现这小小的望斗都做得结实精美,望斗略微前倾。再爬到主桅杆的大望斗去看,大望斗比较平缓,可容纳两人,上面有箭筒,顶上还有个遮阳伞样的东西,形状犹如华盖伞,伞布是油布,细密厚重。季风抬手触到“遮阳伞”,杆子上还雕刻美丽的花纹。

      季风正在稀罕这些装备,见自己亲卫队长方大海从下面爬上来,于是笑道:“大海,你来的正好,这船当真是呱呱叫!了不得!你看,这里还有个伞。”

      亲兵队长道:“这叫‘幢’,原来是皇帝老子的华盖伞,遮阳遮雨的摆设物,只有官家的大战船上才有。”说罢,将幢围拉下来,把望斗围了一半。

      “咦?这还能拉起来呢?”季风更加称奇。

      亲兵队长把幢围推回去,道:“围子全部拉下可以隐蔽士兵,娘娘再看那里的各色风旗。”说完指指桅杆顶端的旗幡,五彩缤纷的旗帜迎着迎风飘扬,其中一条三支漂亮的彩色尾羽做成的“顺风旗”,随着风向左右摆动,格外鲜艳动人。

      “不错,不错!”季风对这船爱不释手,恨不得把它变小了揣在怀里,低头看见船侧配备的撞击用武器,“你看那拍竿!幸亏咱们没把船贴上来,这一竿下去咱那船就得少半边!”

      亲兵队长道:“天妃娘娘妙计,当真了得。”

      “我有妙计,也要方大哥舍得下本钱,”忽然见他眼神闪烁,似乎有什么话,“你上来不是陪我看风景这么简单的吧?”

      “娘娘果然了得!”亲兵队长高兴地直搓手,“有件大大的喜事。”

      “说来听听。”季风好整以暇地靠着望斗栏杆。

      “这次督战的是皇帝老子的堂弟燕贴古思王爷和他儿子。”亲兵队长兴奋得都快跳起来了,季风估计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乡里的里长,这次一网捞了这么多大官,看样子乐疯了。

      “哦——这么厉害?”

      “正是!”

      “那就是说咱们抓着了亲王了?”

      “这个……据说那燕帖古思王爷在岸上督战,来这船上督战的是他儿子,都海帖木儿王爷。”

      “哦,亲王的儿子,也是个王爷。”季风点点头,忽然觉得那第二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无奈蒙古人的名字太长,她总是记不住。

      “对,也是个王爷!”亲兵队长道,“是个小王爷。”

      “嗯,小王爷……嗯?”季风突然一激灵,差点从望斗上折下去,她声音发颤地说,“你说那小王爷叫什么?”

      “都海帖木儿。”

      “你,你听谁说的?”

      “是铁将军说的,他让我来告诉您。”

      “那他们抓住那小王爷了?”季风又问。

      亲兵队长摇头道:“正是为了此事才让我来找您。狗皇帝的这些狗官,当真嘴硬,谁也不说王爷藏在哪里。只是从几个杂役嘴里知道了督战官的姓名,大当家说叫杂役们指认,可是这全船上下五千多人,恐怕要一个个相面了。”

      “原来如此……”季风拍拍胸口,“这么说,这位督战官趁乱混在了士兵里,而参政大人又不肯说出他的下落,看来这可有点麻烦。”

      “正是!大当家的说,打得他们说出来,可是您说过留着他们等招安,下面各位当家的有说打的,有说找的,都等着您给想办法呢,您下去看看吧。”

      “走,下去看看。”

      季风手脚并用地爬下来,所有人都没发现小王爷的身份,没人知道这位叫都海帖木儿的督战官,就是当年那位花花公子小王爷。

      他们交换名字的时候,没有旁人,她也从未向方国珍等人提及过小王爷的名字。那么现在,方家军上下一定都在挖空心思地找这个督战官。而此刻,能准确指认小王爷的,只有季风了。

      季风一边走着,一边摘下了眼罩。

      身边霍然多了一个人影:“他乡遇故知。”

      “这倒是笑话里说的,”季风摇头,“洞房花烛夜,隔壁,他乡遇故知,仇敌。他大约不知道我们就是他欺压了那么久的杂役,还想着蒙混过关呢。”

      “这个嘛……他若是被找到,那方国珍怕是得把他炖着吃了。”游不住做个鬼脸。

      季风摸着下巴,寻思道:“说的也是,他是怕暴露了身份,怕我们以他为人质要挟朝廷,估计还没想到自己会送命。话说回来,这不济事的小破孩子跑这儿督什么战啊?吃饱了撑的!”

      卫队士兵早就习惯了她时常自说自话,看她又和空气比划着聊天,就自觉拉开距离。

      “如果你不告诉他们,他们一时半刻也找不到人……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他总会被找出来的”游不住说。

      “那我要不要告诉方大哥呢?”

      “看你这样子……难道你不想他死?”游不住问,“他杀你的时候,可没有手下留情。”

      季风斜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圣母了?”

      游不住不反驳,只是看着她笑,笑得季风老大不自在。

      半晌,游不住道:“让你到这里,果然还是勉强了。”

      “没错!太勉强了!赶紧送我回去吧!”

      “可是你既然来了,就得一步一步走下去。”

      “你这不是白说吗?”季风嗤之以鼻,“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这次和朝廷的谈判顺利,换来的东西差不多就得,反正我们也不打算解散队伍。到时候把小王爷混在俘虏里送回去,黑不提白不提,皆大欢喜。如果我现在告诉方大哥小王爷在这里,他一定饶不了这个木耳王爷,王爷要是被他杀了,这招安还谈个屁啊!两边又得打起来!”

      “打起来你们也未必会输啊,怕什么?”

      “再打仗的话就要杀俘,不然口粮不够吃。你看看那些俘虏,就是个当兵的而已,也不是人人都坏,杀了他们我心中不忍。”

      游不住点头:“听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你到这里来也不勉强,能压抑自身感情顾全大局,有将帅之才……”

      “你能别对我进行人格分析吗?”季风打断他,“说白了这里的人跟我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他们就像我打游戏的那些NPC啊、怪啊什么的,我能因为打怪刷分挂了,就砸电脑吗?”

      “有道理,不过你不可能永远这么淡定,你对这些人早晚会有感情的。如果现在方国珍或者铁战他们战死了,你心里会不难过吗?”

      “难过,一定难过死了……”

      季风叹了一口气,她心里其实并不怨恨小王爷。她觉得小王爷原本该是那个样子,从小受封建阶级的礼教荼毒,长大了就会把人分三六九等;她觉得方国珍也没有错,劳动人民反抗阶级压迫——虽然他杀的人里不全是统治阶级。她季风始终是个局外人,她不会像个汉人那样去恨蒙古人和色目人,也不会像蒙古人那样去鄙视南人。

      她根本没办法融入任何一方,彻头彻尾的是个“外人”!这个世界之外的人!

      这种“他没有错,你也有道理”的纠结万万不可多做分析,不然早晚吐血而亡,抑或得神经病。最好的办法是佯装不知,等着谈判妥了,把小王爷糊里糊涂地送走,两边都不损失。

      再抬头,游不住这家伙已经消失了。

      “游不住,你不如改名叫‘靠不住’好了!”季风朝着满天繁星大喊一声。

      后面士兵听见她大喊,都朝天上看,可惜什么也没看见。季风看见士兵们面色诧异,知道自己又吓着他们了,不好再骂游不住,悻悻然下了船舱。

      走到方国珍等人开会的房间,门半开着,一屋子汗臭味飘出来,坐在门口的几位还在嚼槟榔。不知哪位一口槟榔吐出来,溅了满地红。

      季风捂着鼻子退了两步,一旁的亲兵队长要上前为她开门,被她制止了。

      “娘娘,如何不进去?”亲兵队长问。

      季风掩着口鼻,小声道:“这船舱里开会,实在憋闷。你去跟铁战报告,让他们先议,我去底舱看看俘虏。”

      亲兵队长道:“小的陪您过去。”

      “你去向铁战报告,然后过来找我。”季风逃也似的离开了那房间门口。

      船舱内的走廊深邃开阔,较方家之前的大船宽了一丈,真不敢相信这些大船十天前还追在他们屁股后面猛揍。季风带着卫队走下底舱,楼梯口守卫的士兵们赶紧跪拜行礼。

      “免礼了,”季风摆摆手,跟守卫说,“谁管俘虏?叫他来,我先四处看看。”

      “是!”一名守卫退下找人。

      季风自顾自地带着手下人在底舱四处看看,少顷,守卫带着一个瘦高个过来。

      瘦高个恭恭敬敬向季风行礼:“属下高铁头,负责管理战俘。”

      “免礼,”季风觉得自己一天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这么多战俘有劳高大哥费心,麻烦带我们四处转转。朝廷号称十万大军,这么多俘虏,我着实不放心。”

      “天妃娘娘不必担心,属下们办事都是很妥当的,”高铁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引着季风往前走,“娘娘这边请。”

      季风跟着他下去,只见底舱的火炮和装备都被运出去了,地方空出来,站着几个守卫。待要迈步往里走,高铁头忽然抬手拦住了她,“娘娘留步,听我一言。各个房间我都命人在门上掏了小洞,方便监视行动、递送食物,娘娘您千万不要向房内看。”

      “怎么看不得?”

      “那些俘虏都没穿衣服……恐污了娘娘的法眼。”

      “啊?”季风大吃一惊,“为什么不穿衣服?”

      “回禀娘娘,他们的衣服都是官造的,材料好又厚实,都叫兄弟们扒下来拿去浆洗,回头给咱们自己人穿。而且,他们没衣服也不好逃跑。”高铁头笑道。

      “这样也行……”季风满头黑线,“这隆冬时节,天气寒冷,光着身子非冻死人不可。你既然拿了他们衣服给咱们弟兄,也该拿些弟兄们换下来的破衣服给他们遮体。”

      “天妃娘娘说的是,属下这就向方老大报告……”高铁头赶紧叫来手下去报告。

      “有没有哪个屋能让我看看呢?”季风问:“你们不会把参政大人也给扒光了吧?”

      “不敢,不敢,”高铁头道,“底下还有一层船舱,关押的都是军官,还有几个鞑子官的护卫,我带您去那看看。”说罢,带着季风往最里面走。

      没走几步,忽然看见厨房抬着菜粥和粗面饼子,往各个房里送饭去了,容器从木桶到木盆,后面竟然还看见了水缸。

      季风暗暗郁闷,原来以少胜多也不是什么好事,说起来虽然很牛,但是处理战俘实在是头疼的事情。也不能全处决了,也不能全放了,养着这些人可谓夜长梦多。

      再下了一层,有士兵迎头过来报告:“高头儿,里面有个小子嫌咱们吃的不好,骂骂咧咧的好几天了!一吃饭就打架,您去看看吧!”

      高铁头碍着季风在场,不好发火,不耐烦道:“饿他两天吃什么都香!废话真多!”

      季风笑道,“现在就把饭碗给他拿走,让他看别人吃。”

      “是!”士兵们巴不得恶整治一下这些鞑子官,乐颠颠地跑了。

      “走,下去看看。”季风率众人下了船舱。

      只见这一层舱里也已经被搬空,每个房间门口都站着两个卫兵,守卫比上一层更加严格。此时正是吃饭的时间,房门都开着,伙夫和守卫们都在发放食物。一人一个饼,一碗菜粥,昔日的官老爷们都蓬头垢面地坐在门口捧着饼子喝粥。

      由于餐具有限,只能一部分人先吃,另一部分等着喝粥的喝完了才能拿到碗,于是催促谩骂之声不绝于耳。

      正在巡视,亲卫队长下来报告:“天妃娘娘,上面都说完了,这会儿要开席面,都等着娘娘呢。”

      “告诉他们我这就到。”季风看了一圈,没见什么纰漏,因此嘱咐了高铁头几句,转身要往外走。

      突然,船舱深处传来一阵季风熟悉的声音,高一声长一声地正在叫骂着什么。

      季风心里一动:“什么人?”

      “鞑子官的一个随从,”高铁头答道,“我们本来要把他关到别处去,那官竟然拿性命来威胁我们,说要是这贴身随从没了,就自尽。真是活见鬼了!”

      “随从?”季风满腹狐疑地走向传来声音的房间。

      房间里,刚才那个报告吵架的士兵正带着三五个人,将一个人搂住双臂按在地上,地上扔着饼子和粥碗,粥撒了一地。那人被按住,兀自骂不绝口。

      “狗鞑子!你敢拿粥泼我们?”士兵上去就是一脚,“这都是粮食!”

      “蛮子海狗!放开我!”那人挣扎着要起来。

      抬头一刹那,季风看见他的脸,倒吸一口凉气,赶忙捂住自己的嘴,闪在一旁。

      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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