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生歪长》阿德子

5、海妖

　　“也是在这样一个暴雨天，有一艘船没有抗住汹涌的海浪，被掀翻过去。船上的人都散落在大海中，被吞没，然后消失无踪影。

　　其中有一个年轻人，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被海浪拍到了那片海妖居住的禁忌之地。

　　那是传说中的塞壬岛，岛上堆着无数白骨，每一颗都泛着阴森黑暗的气氛。有海妖坐在上面梳理着秀发，鱼尾浸在水里，闪着金光。她们美丽有如妖孽，被海神世世放逐，妖异的眼神让人醉舞其中，食髓而忘返。

　　她们会踏着那些落入陷阱的人的尸骨歌唱，歌声如天籁，也如毒药。听到的那一刻灵魂便已被抽走，不小心驶入这禁忌之地的船员们将会鬼附神逐，驶向海妖无可逃脱的陷阱，坠入其中。那便是他们的葬曲，指引他们一步一步走向海妖的血盆大口。

　　电闪雷鸣主宰大海的那一晚，小海妖汉娜一个人开心的在岛屿与大海连接的地方玩耍。
　　大海会狠狠的扑过来，把汉娜卷走，送上天际，最后再拍到地上去。对于普通人来讲这便是送命的灾难，可对于海妖，这就像在游乐园做过山车，只有在暴雨天才会开放的乐园。

　　于是她乐此不疲的在狂风巨浪里嘻戏，闪电划过的时候，可以看到小海妖的脸庞，雏见的绝世倾城。湿漉漉的头发粘在水嫩可爱的娃娃脸上，绿色的妖异眼眸中满是开心，让人想起云朵中的小天使，大海中的小海妖。

　　大海又一次把她拍到地上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一个浑身湿透昏迷过去的真正的“人”。汉娜舔了舔舌头，把口水咽下去。

　　她还没吃过人呢，乳牙全掉光了还没有新牙长出来，不过她看到岛上的海妖们都是抑制不住的诱捕这种生物。一定很好吃，我要把他藏起来，等牙长出来再自己吃掉，她想。

　　于是她暂时放下了大海游乐园，去将未来的食物藏起来。汉娜人小小的，不过海妖生而力气异于常人，拖动这个海员也只是不太轻松而已。

　　汉娜一边拽一边打量着她的第一个食物，是个小伙子，匀称的身上穿着维多利亚时代那种普遍的，蓝红色调的衣服，头发有着金色蜷缩的卷卷，被水沾湿也没有直过来，长长的睫毛挂着海水，显得晶莹剔透，容貌竟不比生而美丽的海妖差多少，只是嘴唇被泡得皱而发白。

　　不会是死了吧？死了可不好吃了，汉娜担心地试了试这个海员的呼吸，还有但是很微弱。于是她学着祖母教她的那样抢救人类，最新鲜的食材才配给她食用。

　　终于小伙子把水都吐了出来，第一眼便是这个绿眼睛的小萝莉，“是你救了我？”他微弱地问。
　　”谁救了你无所谓，反正最后是我吃了你。”汉娜凑近小伙子闻了闻，这种味道她很满意。

　　“你……要吃了我？”
　　“当然，你闻起来这么好吃，不吃不是浪费了吗？”汉娜大眼睛里闪烁着天真无邪。
　　“可……我是人啊。”小伙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女孩。
　　”对啊，就是因为你是人啊。”汉娜觉得这个食物有些莫名其妙，希望脑子不好使的肉更好吃吧。

　　海员看小女孩神情自若地说着可怕的话时觉得愈加的恐怖，于是他想用力挣脱掉，却发现小女孩手劲大的很，他一个健壮的成年人连动都动不得。

　　“那你要带我去哪？还得找个餐桌吗？”小伙子无力回天地问。
　　“把你藏起来以后再吃，你看，我牙还没长出来。”汉娜张开嘴巴，指了指该长牙的豁口。

　　海员威廉真的有点无语了，自己雄心壮志地来出海，结果第一次就遇上暴风雨被卷入海里，刚以为自己命大被救，结果这个连牙都没长出来的小女孩说长大要把他吃掉……

　　汉娜把他带到自己总偷偷来玩的一个隐蔽山洞里，她把威廉绑起来，让他乖乖待着便回家睡觉了。

　　小女孩绑的结简直都不用费力就自己开了，这个食人小女孩也太心大了，威廉想。

　　解开绳子不是难事，但关键解开了以后又能去哪，岛屿四周便是无穷无尽的大海，岛屿上面说不定还有许多食人族，他们可不一定没长牙，说不定他一出去就被一口吃掉了。

　　只能先藏在这里，从长计议了。

　　接下来的每天，小海妖都会来看看她的食物是否安好，然后渐渐就与威廉熟络起来，他们会一起玩外面世界的游戏，威廉给她讲人类世界的故事。
　　有时，汉娜会带着威廉一起出海捕些小鱼，在海浪中自由穿梭，看威廉很容易就被呛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哈哈大笑。

　　汉娜带着他游到了另一个岛上，阳光下，小海妖用她已经长出来一些的牙在威廉身上轻划着，这次威廉感觉汉娜的牙已经可以穿透一个人了。
　　“牙长得蛮快的嘛，你要什么时候吃我？”威廉笑着看着小汉娜。
　　“等牙都长出来再吃吧，那样吃着才香。”
　　威廉又笑笑。

　　一天接着一天，小汉娜的牙快长好了，威廉偷偷做的船也已经基本成型了。

　　在海妖庆祝捕猎成果，都去狂欢的那天，他把他藏到岸边，用巨大的棕榈叶盖好的船拉到大海里，准备离开了。
　　走的时候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座岛屿，只带着一想到小汉娜就会微微扬起的嘴角，划啊划啊划到自己的世界里。

　　他不知道的是，默默注视着他离开的那双墨绿色的眼睛，还有一笑就咧出的整齐洁白的牙齿。

　　在威廉走后的日子里，汉娜成长为了一名优秀的海妖，面容绝美又嗜血无度，每年可以吃百八十个人类。

　　在离开小汉娜的日子里，威廉也慢慢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船长，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干掉了一些一些海上片区的霸主。

　　只是夜晚疲惫回家，或狂风暴雨之夜，就又会有说话漏风的牙，和卷到不行的金发浮现在各自的脑海里。
　　但他们都知道，不能相见。

　　很快，在海上纷争中，四处树敌的威廉被群起而攻，无路可走，身中一箭，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用尽一切抢到了一搜船。

　　他左手按在自己出血的伤口，右手一边开船，一边喝酒，他看着前方的大海，脑海不停地浮现出当年那个小海妖肆无忌惮的大笑。

　　终于威廉凭着记忆，找回了那个岛屿，插着箭的身上血愈流愈多，引来了岛上的海妖，有主动送命的她们还是挺意外的。

　　张开血盆大口便要吃他，“等……等一下，汉娜，我想见见汉娜。”
　　海妖们听到属于她们中一员的名字甚是意外，还真住了口，带他去找了汉娜。

　　威廉又一次看到了汉娜，那个没长牙的小女孩已经出落成了他认不出的美丽，只有那双绿色的眸子与他无数次的回想重合。

　　“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反正最后是你吃了我。”威廉微笑着噙住泪水，张开了双臂，“我来了，汉娜。”

　　汉娜没有想到还可以见到他，从看他划着船走掉的那一天就这么觉着。
　　可现在他就在这，身上插着箭，血不停地流，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没那么好喝。

　　汉娜走过去，像小时候那样嗅嗅他身上的味道，能让一个海妖热血沸腾的味道。
　　威廉看着汉娜的眼睛，用手轻轻摸着她长长的头发，“牙都长齐了吧？”

　　汉娜不说话。

　　“吃了我吧，最后给我的小汉娜作一餐饱食也好。”

　　汉娜的眼泪不停的掉下来，海妖哭的时候，没有像传说中那样变成珍珠。
　　海妖哭的时候，整个大海都变了颜色，乌云夹着狂风聚过来，所有光都被悲伤吸走，变成大雨落下来。

　　就像他们相遇那天一样，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在他们唯一能解离于命运的时刻奇妙的交叉再铭记。

　　汉娜抱着浑身是血的威廉游到大海里，暴雨在他们的脸上打着，海浪在他们身上卷着，汉娜张开嘴。
　　落到威廉身上时，只是轻轻吻了吻他。

　　威廉无奈又甜蜜地笑笑，最后在汉娜怀里闭上了眼睛。

　　至此，海上狂风暴雨之际都有汉娜在思念威廉。

　　汉娜会化成风雨寻找威廉的转世，所以大家都很小心，因为长得好看点船员都有可能被汉娜带走。”

　　阿德的故事说完了。

　　“所以大家都觉得自己是那种长得好看的船员？”，江仓雨听得百无聊赖地问道。

　　“没错，对这个传说的忌惮也承载着大家对自己容貌的自信。”，阿德站起身拍拍屁股，“行啦，你们不用害怕，去睡觉吧。”

　　“你才不用害怕……”江仓雨也拉着我试探着保持平衡地站起来，听完了睡前故事就准备上木仓里睡觉了。
　　船依旧摇着。

　　睡觉的柜子对于两个小孩来说，还是很大，他们随着摇晃的角度滑来滑去，撞到东边又撞到西边，不被晃吐也很难睡着。

　　最后江仓雨发现了小林棽那边的一个扶手，便紧紧握住，把小林棽固定在自己与柜门围的一方天地里，“睡吧。”

　　“你害怕吗？”小林棽水汪汪的眼睛对着近在咫尺的江仓雨。
　　“放心吧，就算汉娜把你当成威廉抓走，也会好好待你的。”江仓雨没有显得不耐烦，而是顺着小孩子所相信的那样，耐心抚慰着。

　　“那要是把我们两个一起抓走，说只有一个是威廉怎么办？”

　　江仓雨听到这话笑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小就开始问这种问题了。”
　　想了一下又说，“那就我是威廉，我跟汉娜求情，说你生我生，你死我死，让她把你留下，然后大家一起玩。”江仓雨正视他说，“所以，不用害怕。”

　　小林棽点了点头，手不经意地浅浅贴在江仓雨身上，只觉得安心，不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