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Yuki ...
-
幽默曲，一种短小的音乐体裁，通常用以表达风趣幽默或明朗愉快的情感，但德沃夏克的幽默曲不尽然如此，第七首幽默曲与其说是轻快，不如说是淡淡、纤细的怅惘。
这对乐句处理和情感表达就有很高的要求。
这是凛一直以来的短板。
说到乐句处理与情感表达，其实很简单，就是“你从乐曲中感受到什么”，“用什么手法将你感受到的表达出来”。说来轻巧，也就两步，输入与输出。
一是她在输入上就有欠缺，因为阅历尚浅，对作曲家背后的思乡怅惘、离别愁绪、年华不再的种种细腻复杂的情感难以理解透彻；
二是体悟到情绪，又如何选用合适的手法将其表示出来，自身的感受与演奏出的乐曲表达的感受，两相违背的情况相当常见，比方说被她拉得华彩激越，宛若战歌的《卡农》。
那么年纪轻、阅历浅的小提琴手，大多是如何诠释情感复杂的曲目的呢？
“输入”定然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只能从“输出”下手。
比方说依照别人的诠释来输出，老师说“好，这里是悲伤，我们用XX技法演奏”，久而久之，就像要求画花，就画红色，要求画叶子，就画绿色，形成一种习惯。
但花不仅有红色，叶子也不全是绿色。黄色的叶子也不一定就意味着衰落和悲凉，也有秋日的烂漫，或是落幕的辉煌。
形成思维定式后，音乐的灵气，演奏者本身的特性，也就被固定的颜色湮没了。
四方谷就面临着这样的问题。
他擅长诠释悲伤的曲子，但那只出于某种定式。当他想要演绎欢乐辉煌的曲目时，内心想要表达的快乐与实际演奏表现出的沉痛背道而驰。
所以他试图摆脱一直以来的沉郁，去尝试更深刻地诠释华彩激越的乐曲。
虽然现在看来，这种贯彻到生活方式的“尝试”，有些矫枉过正。
不过凛还是非常期待他们合奏的效果。
只会诠释悲伤的四方谷和不会诠释悲伤的她，希望不会把“幽默曲”演绎成“搞笑曲”吧。
=
结束了一天的练习后，凛去书房找雪森秋彦。
“小室光？”被问及指导老师的口碑时，雪森秋彦有些惊讶，“他们请不起服部，能请得起小室？应该不会便宜多少吧……”
“……现在不是钱的问题吧。”
“倒也是，可能小室和立海有什么关系吧，”他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报纸，“挺好的。虽然小室存在一些争议，但他对于流行啊，古典啊，如何用音乐吸引人啊，之类的，还挺有见解的。指导室内乐的知识，应该也足够。”
“那就好，”凛点点头，“我总觉得有点……不安？”
“真不像你啊，”雪森秋彦把报纸猛地合上，一脸好奇地看她，“……青春期？！”
“……我就不应该跟你说这个。”凛转身欲走。
“决定好的事情，去做就好，没有什么好不安的，凛。”他出声叫住她，“但比起去做决定好的事情，更加困难的是去选择做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音乐，又想用音乐实现什么样的目标，在立海的这几年里，好好考虑一下吧。”
凛回头看他，开口欲答，却见他摇摇头，接着说，“‘想演奏出像爸爸妈妈一样的音乐’，‘想让我的音乐被更多人听到’，这种话，幼稚园的孩子说还挺可爱的，但你已经是国中生了。”
想演奏出像爸爸妈妈一样的音乐、想让音乐被更多人听到的凛，感觉遭到了微妙的嘲讽。
“‘想成为独奏家’，独奏家只是一个职业名称；‘用音乐影响更多的人’，只是一种手段，‘用音乐影响更多的人，让他们变得快乐’，这就可以说是目标了。”
“比方说，我想用音乐影响火星上的外星人，让它们对地球无条件臣服？”凛站定，认真地看着他。
“不错，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宇航员训练吧！”雪森秋彦哈哈大笑，旋即正色，
“凛，过人的天赋，优质的小提琴，漂亮修长的手指，别人接触不到的顶尖老师，你拥有得太多了。所以我希望你能思考更多，肩负更多，走得更远。当然，就算你一事无成，爸爸也能养你一辈子。”
“……最后那句是激将法吗？”
“哈哈哈哈哈，也只有你这种好胜的家伙会把承诺当成激将法了！”
“我一定会努力给你养老的。”凛点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她关上书房的门，雪森秋彦突然回想起什么，但又觉得不必提了。
小室光，别的地方都挺好，就是有点风流。最近的恋爱对象是正当红的女艺人。不过只是做个部活的指导老师，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结束了父女对谈的凛，尽管心神激荡又迷茫，但也没把心思过多的放在父亲提的问题上。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完善招新演奏会三天版的方案。
精神灵魂层面的问题，还是等现实事务解决了再考虑吧。
=
演奏会当天上午，凛到一年C组上欧洲现代史。
幸村看她拿出一沓用燕尾夹固定的乐谱，思索片刻，“雪森小姐，夹子可以给我吗？
“这个？可以哦，”她把夹子取下来递给他，“因为一直在忙，忘了买乐谱夹，只能拿夹子将就一下。”
闻言，幸村从抽屉里拿出一本透明封面的活页夹递给她，“给，用这个跟你换夹子，可以吗？”
那本活页夹，第一页是仿照莫奈《蓝睡莲》画的一幅水彩，落款处写着Yuki，日期是她说要买乐谱夹那天。凛接过本子，看到日期，心下了然，“真是优秀的画技呀，幸村君。当然可以。”
“但是你要夹子做什么呢？”她和煦地笑着，金色眼睛亮亮的，带点调笑的意味，像好不容易抓住对手破绽的二流侦探。
幸村微怔，但如果那么容易被问住，那就不是他了。他微微一笑，“上节课下课的时候，真田找我借夹子，说下一节课要用，可是我没有。真田那个人你也知道的，比较害羞，不好意思找其他同学……”
他一抬眼，发现真田正走过来，“真田，给。”
一无所知的真田，在自家发小的眼神胁迫下，伸出手接住那个夹子，“……谢、谢谢？”
“不用谢。”幸村笑着点点头。
凛看完了他们互动的全过程，忍不住笑起来，“谢谢你，幸村君。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回身整理乐谱的凛，并没有发现幸村从真田手里把夹子拿了回来。
看着第一页的蓝睡莲和角落的“Yuki”，她把勃拉姆斯《摇篮曲》的谱子拿出来，放在最前面。
=
演奏会开始前一小时。
“秋山老师，这是座位的安排表。”凛把一张大纸递给秋山。
秋山看着纸上的红圈，“二楼的几个包间是空着给谁的？”
她狡黠地笑笑，“贵客。”
有一群人正吵吵嚷嚷地接近立海的校门口。
走在最前方的矮个少年有一头刺刺的铁蓝色短发，双手交叠于脑后，倒退前进，不满地嘟囔，“到底为什么要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啊！这种新建的小学校根本无足为惧！”
“小松。我以为，作为同龄人，你应该更了解那个雪森的可怕之处。”留着雾灰色长直发的高个青年，危险地眯起淡紫灰的桃花眼，“回去之后把慎思笃行的校训抄十遍给我。”
“好……好的，神崎部长。”小松头上的刺肉眼可见地软下去。
“噗——小松能知道什么，他连跟雪森进同一级比赛的能力都没有，哈哈哈哈！”
“坂田，你二十遍。”神崎冷漠地扫了一眼，“如果初赛被吓到弃权也算进了同一级比赛的话，你比小松强一点。同样作为小提琴手，应该更谦逊一点的人是你。”
坂田吓得原地立正，“是、是！”
“嘛嘛，别那么严肃嘛小部长！他们参加的大多是国内的比赛，没有感受过雪森凛的支配，很正常~”一只手揽上神崎的肩膀。
神崎一把拍开他的手，“斯考特前辈，请不要弄皱我的校服。”
“好好，”斯考特甩了甩被拍疼的手，“有什么要紧的嘛，反正等下也要脱掉……”
他对上神崎疑惑的目光，“喂喂，你们不是打算穿着这么显眼的校服进别人学校吧？”
“不行吗？”神崎整理藏蓝色外套的立领，领子上别着亮眼的金属字符“Ⅱ”。
“肯定不行啊，会被当成踢馆的拦下来的。” 斯考特挠乱一头麦金色的卷发。
“我们不是去踢馆的吗？”神崎眨着紫灰色的桃花眼，一脸理所应当。
他把斯考特问住了。
“那个……前辈们，”沉默了许久的小松弱弱发声，“就算要踢馆，也要先进校门吧？”
“说得对。”思索片刻，神崎点点头，“全员，脱掉外套！”
“说起来，立海夏季校服的裤子是藏蓝色的，这样看上去还挺像他们的学生的。”斯考特边脱外套边回忆。
神崎将脱下的外套仔细叠好，“你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想转学的话，要先了解校服的款式吧！”斯考特把外套系在腰间。
“转校？”
“哈哈哈哈哈，”斯考特放声大笑，“其实我是雪森凛的死忠粉啊！室内乐很缺中提琴吧，我现在去就是雪中送炭，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坂田跑过来拉住他的手，“斯考特前辈，虽然我也很喜欢雪森，但是我们海城不能没有你啊！”
“没错！你不在的话我们会被部长冻死的！”小松拉住他另一边手。
“坂田、小松、斯考特，一人加十遍校训。”
“不是吧，为什么我也要抄啊？”
“拉中提琴的人，真的很难找。”神崎平淡地看着斯考特。
“哈哈哈，终于意识到我的可贵了吗！”斯考特对他抛了个媚眼，“立海，应该很难找到过关的中提琴手。除非……”
“除非？”
“除非她能让那个因为她放弃小提琴的家伙，再次为她拿起中提琴。”
=
小剧场：
作者：如果凛不用夹子夹乐谱，你打算怎么送乐谱夹？
幸村：直接送。
幸村（笑）：这是成熟男性的魄力。
真田（心道）：连个夹子都要拿回来的人……
幸村（笑）：真田，你在想什么？
真田：真有魄力啊幸村！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Yuk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