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花与害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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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中午，雪森凛的眼睛被捂了很久。
说是捂，其实不太贴切。
他修长匀称的手只是虚掩在她眼睛上。
像落魄的艺术家用手描摹一件禁止触碰的名贵展品，沉重而向往。或许只要再近一些，就能听到某个人心里响起的警笛。
雪森凛能透过薄薄的眼睑感受他掌心的暖意。
那微小距离中稀薄的空气竟也能传递令人惊讶的温度。
这样举着手不累吗？
手真是意外的热啊！
诸如此类的问题在雪森凛脑海中盘旋。
但也许是出于某种心有所感的默契，她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温顺的合着眼睛，担心自己不安分的睫毛惊扰他。
直到她觉得自己快要睡着，才感觉到幸村将手从她的眼睛前拿开。
雪森凛长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像小憩后的蝴蝶再次扑扇翅膀。她缓慢地睁开眼睛。
大概是因为有些时间未见日光，她视线中的幸村有些朦胧，被午时鹅黄的日光晕出了朦胧的轮廓。紫阳花瓣般柔软卷曲的头发依偎在他白皙清俊的脸颊旁，就像一幅明快清透的春日水彩，美好得几近虚幻。
他含笑的眉眼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刚才睫毛掉到眼睛里，所以揉了一下眼睛。因为不想让雪森小姐看到我掉眼泪的样子，就捂上了你眼睛，”他像春风一般和煦地笑着，“雪森小姐不会怪我吧？”
“幸村君总是喜欢问一些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啊。”还有这种充满引导性的设问……说是“幸村风格”也不为过了。雪森凛失笑，温柔而纵容地看着他，没有就着这个明显的借口继续发问。
幸村没有接话。只是用空下来的手支着脸颊，闲适地俯身半倚着石桌，和她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那就问一个我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好了。”跟一定要看着别人眼睛说话的雪森凛不同，他眼睫低垂，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射出暧昧的阴影。
端坐在他对面的雪森凛，看着他半阖的蓝紫色眼眸，像色泽浓郁的堇青石，带着清冷的光晕。
思索片刻，幸村抬眼看着她，温柔的笑意将方才的清冷尽数拭去，“其实我最近看到了一株很漂亮的花，想移栽到自己的花坛里，又害怕影响她的生长。不移栽的话，又担心她被日晒风吹，照顾不好自己。而且还有被别人摘走的可能……该怎么办好呢，雪森小姐？”
“幸村君真的把花当成人一样爱护呢，”雪森凛微笑，“真是温柔的心意啊。”
“对人倒不会这么爱护，毕竟大多数人可以照顾好自己嘛，”幸村摇摇头，旋即促狭地笑看她，“少部分人除外呢。”
“哈哈哈，饶了我吧，那只是意外，意外。”
“不过那确实是跟雪森小姐一样，在花丛中一眼就会被发现的，美丽的花。”幸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眼睛，“所以才要保护起来啊。”
闻言，雪森凛似乎觉察到些什么，但那种微妙的感觉快得无法让她抓住。她微微偏头，眨巴着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不能带走的话……就直接让那块地变成你的？比如说，圈上篱笆呀，做标记呀，‘幸村君的地’之类的吧，这样花自然也是你的了。”
“直接划一块地……真是令人惊讶的答案啊，”幸村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说，带土移栽，或者更多的照料这朵花，之类的。”
“哈哈哈，我可给不出那么专业的回答呀！而且，幸村君这次提问之前，又想好答案了呢。”
“但是雪森小姐每次都会给我出乎意料的答案。真厉害啊。”
只要把地圈成自己的，那么花在潜移默化下，自然也会变成自己的。
真是提供了一个好思路啊，雪森小姐。
幸村低头微笑。
雪森凛自满地点头，“当然。”
“不过，如果真的是像我一样的花，自己也能生活得很好也说不定。”她笑着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幸村看着她的头发，心有所感，有些歉意地说到，“啊，真抱歉。刚才没有注意。我似乎把你的头发弄乱了。”
“欸？”雪森凛偏头，用手摸摸自己右侧的头发，“这里吗？”
“不是的，再往上一点。”
“这里？”
“不对，好像更乱了哦。”
“啊，这下麻烦了，”雪森凛叹气，“我不是那种会随身带梳子和镜子的类型啊。”
“我知道的，”幸村笑笑，“所以为了赔罪，我来帮雪森小姐把头发梳整齐吧。”
“欸？可以吗？”
“当然，”幸村走到她身后，“小的时候，我会帮妹妹梳头发呢，大受好评哦。”
回想起因为过于信任哥哥，所以没有照镜子，被梳了十几个冲天辫，跑出门后又哭着冲回家的千代，幸村脸上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雪森凛仰头看他，笑道，“那就拜托啦。”
漂亮的浅金色眼睛温顺而充满信任，在柔和的微笑中晕上蜂蜜的甜味。
幸村再次伸手捂上她的眼睛。
“你睫毛又掉眼睛里去啦？”雪森凛调侃着，倒是没有挣开。
回应她的，是几声轻笑。
当然不可能。
只是看着这样的眼睛，实在是难以使坏啊。
幸村笑着，用另一只手，解开了她整齐的头发。
柔顺的长发积云堆雪般滑下，他握住落入指间如水的发丝，触感温凉，大概比世界上最好的丝绸还要柔软几分。
光明正大地拨弄着她的头发，幸村脸上笑意更盛。
“在绑头发的时间里，雪森小姐愿意跟我分享一下这段时间的遭遇吗？比如说，关于自以为是的对话之类的。”
虽然已经决定了要划好地盘，但鲜花的养护也是必不可少的。
有多年园艺经验的幸村微微眯起眼睛。
“欸？”雪森凛有些惊讶，然后叹了口气，“好的，如果幸村君想听的话。”
她将中岛与明石的事情简要地描述了一下。
感受到说起明石时，头发被明显地揪了一下，雪森凛笑起来，“虽然之前面对明石同学，心里还有些忐忑，但是今天听了幸村君的话之后，已经完全没事了呢。我就是这样的人嘛。”
最后捋了一把她的头发，幸村将藏青色的蝴蝶结规矩地系好，满意地笑起来，“雪森小姐只需要做自己就好。”
就像花只需要自己安静地生长，其他的就是园丁的事情了。
“绑好啦，要不要摸摸看？”
雪森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觉他只是依照她之前的绑法，很简单地将头发扎成一束，她忍不住笑起来，“谢谢，绑的很好。”
“当然。”幸村坐回她对面，单手支着头，闲适地看着她，“雪森小姐要休息了吗？”
“要整理一下合奏的乐谱，”雪森凛拿起桌面上被冷落了很久的一沓乐谱，“还要准备一个新的乐谱夹……对了，下一周的月曜日，幸村君会来听我们的演奏吗？啊，是不是有网球部的部活……”她敛去笑意，有几分失落。
“会来的，”幸村打断她的话，看她重新恢复笑容，也忍不住笑起来，“接下来是为期一周的一年生选拔赛，很快打完就可以过来了。”
“不愧是幸村君。”雪森凛点点头，“只是这样我就不能看幸村君的球赛了，真是遗憾啊。”
幸村思索片刻，“说到这个，我们学校的新闻部，好像策划将全部队内赛进行录像呢。还有照片啊什么的。”
“新闻部，好像有个很厉害的一年生，”雪森凛捋捋头发，“前几天也有联系我，说希望能联合发售录像，还有专题采访之类的……”
雪森凛抬头，看向幸村身后，“中午好，明石同学。”
幸村回身，发现留着鸦黑色及肩发，长相秾丽的少年站在亭下石柱旁，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
“真巧啊，雪森小姐。”明石缓缓走到石桌旁，幽黑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睨着幸村，“这位是？”
幸村气定神闲，也不站起来，只是坐在石凳上安闲地换了个姿势，才抬头看他，神色温和，略带笑意，“普通科一年C组，幸村精市。我是雪森小姐的挚友。不用客气，请坐吧，明石同学。”
闻言，明石挑眉，语气轻柔，“这样的说法，幸村同学难道是这里的主人吗？”
“当然，”应声的却是雪森凛，笑道，“立海的每一个学生，都是这里的主人。正如幸村君所言，明石同学不用客气，请坐吧。”
幸村笑着点点头。
在两人温柔的微笑中，明石也露出了和煦的微笑，旋即坐在雪森凛右边，“那我也来行使一下主人的权力好了。”
“不好意思，明石同学，坐在这里的话，会挡到我翻谱子的。”雪森凛笑着将乐谱推向右侧，言语中并无歉意。
明石自然没有坐得更靠向幸村，坐过去的话，谁知道会挡着那位幸村同学做什么呢。他起身坐到雪森凛左手边，坐得更近了一些，“雪森小姐今天跟平常很不一样呢。” 明明之前还是耿直地把嫌恶写在脸上，今天却变得完全不怕了。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虽然问着雪森凛，明石却定定看着幸村。
幸村闲适的支着头，神色温和，迎着他的视线，目光清冷。
两人的目光并未擦出什么火花，反倒呈现出冻结的态势。
“人总是要进步的嘛。”雪森凛不为所动，只是温和地笑笑，低头继续整理乐谱。
亭中陷入沉默，只有雪森凛翻动乐谱发出的沙沙声。
明石与幸村还在对视。
这种氛围难以形容，大概就是那种，把真田放进来，他会大喊着“Kia——”然后噔噔噔跑开的氛围。
半晌，幸村将目光移开。
赢了吗？明石心里思忖，仍不放松警惕。
只见幸村笑着看向雪森凛，“雪森小姐，还记得刚刚那个关于花的话题吗？”
雪森凛读完一个乐句，才抬头看他，“记得的，幸村君要接着为我讲一些园艺的知识吗？”
“没错，”幸村点头，“雪森小姐知道常见的害虫有哪些吗？”
“愿闻其详。”
明石颔首，决定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雪森小姐或许不清楚，但我还是略知皮毛的。”
“哦呀，”幸村神色不变，笑容和煦，“那就先请明石同学来介绍一下吧，我会再补充的。”
……这个人怎么回事，就这么自然地把自己摆到老师的位置上了？
明石微微挑眉，只得顺着他的话继续，“主要的害虫，有菜粉蝶，黄条跳甲，蚜虫之类的吧。”
“没错，明石同学介绍得很好呢，”幸村笑笑，旋即眼神中笑意敛去，只余唇角微微上翘，“但是还漏了很重要的一种，叫鳃金龟。其中又有一种大黑鳃金龟，是我最讨厌的害虫。”
“触须和鞘翅都是纯黑色的，特别喜欢潮湿的环境，一看到光亮，就会跑过来，特别是最近阴雨连绵，湿润的天气里，大黑鳃金龟变多了呢。”幸村神情温和，语气平淡。
明石鸦黑的眼眸，上挑的唇角依旧带着笑意，只是放在桌面上握紧的手，青筋毕现，暴露此刻内心并不平静。
“幸村君真是博学啊！”雪森凛一直专注地看着幸村，而后转向明石，语气温和关切，“明石同学，你的手怎么了？如果静脉曲张的话，还是及早诊治的好。”
“雪森小姐真是关心我啊，”明石笑笑，神色深重，“不过我等下还有点事情，就不打扰了。”
“再见，明石同学。”雪森凛点头致意。
看着他的背影，幸村觉得自己的除虫活动得到了阶段性胜利。
然后听见雪森凛轻缓地开口，
“明石同学，关于上次你说我自以为是的事情，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闻言，明石止步，回身斜睨她，“哦？结果呢？”
“我就是这样自以为是的人。”她骄傲地笑着，明亮的浅金色眼睛几乎能将人灼伤，“如果想要改变我的看法，就用你的乐声来告诉我吧。”
“……不知悔改。”
停顿片刻，明石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会趋光的，可不止昆虫啊，雪森小姐。
看着明石远去，雪森凛满意地看向幸村，却发现他一脸无奈，“怎么啦，幸村老师，我这次说的含蓄吧！”
面对她邀功一般的神情，幸村叹了口气。
除虫活动，任重而道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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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或许只要再近一些，就能听到某个人心里响起的警笛。”
雪森秋彦：我心中警铃大作！！！
“把地划成你的就好了。”
作者：这是哪里来的地主家的傻女儿？
雪森凛：？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花与害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