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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只有强者才配拥有 ...

  •   他将鸢尾拿到眼前,透过堇色柔软卷曲的花瓣,凝视被花瓣分割的雪森凛的剪影。

      或许借着鸢尾的阻隔,可以让他的目光不那么深重,又或许当花语与眸光交融时,能让真意变得朦胧。

      他以视线描摹她清丽的眉眼。正如雪森凛自己所言,她这样虚弱的姿态难得一见。印象中,她总是像青竹一般挺拔秀丽的,偶尔的低头弯腰,也会给人一种青竹抖落积雪般的错觉。

      当那双莹润潋滟的浅金色眼睛合上时,她长相中那种凛冽的美才会略有显现。不知道她是怎么让靡艳的金色显得如此温和清丽,以至于从冰雕雪琢的神像,变成了遗落在雪夜,身披月光的精灵。

      不过现在更像是用胡萝卜当鼻子的雪人。目光划过她依旧泛红的鼻尖,幸村忍俊不禁。

      小的时候,奶奶喜欢给他和千代讲《雪孩子》的故事,每当讲到雪孩子救出小兔子后融化了,只剩两枚当成眼珠的龙眼核和胡萝卜做的鼻子落在地上时,千代总会跟故事里的小兔子一起嚎啕大哭。

      而他只是神色平淡,甚至带着一点笑意。面对奶奶的询问,他回答,“如果是我的话,不会让这种差点把自己烧死的纰漏发生。而且,自己的纰漏,却让朋友承担后果,之后无论怎样的痛苦,理所应当,由自己来承受。”

      他觉得自己回答得很好,但却迎来了千代“哥哥大笨蛋!这明明是在歌颂友谊啊!”的咆哮,然后被奶奶轻轻地拍拍脑袋。

      时至今日,他也觉得自己回答得很好。下次问问雪森小姐的看法好了。毕竟满足了雪人和朋友的双重条件。

      风刮过,吹动他眼前鸢尾的花瓣,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真是的。
      不过就算问她为什么不关窗,也只会得到 “想听雨滴的声音”,或者“雨天的颜色,不觉得很棒吗?”之类的回答吧。
      这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音痴”了。
      他转身将大开的窗关上。全然忘记自己前天在暴雨中打开窗的行为。

      等他回到家,已经是饭点,免不了被家人一通盘问。他只是笑说这是路过花店随手买的当季鲜花,并婉拒了母亲将花插在客厅的请求。

      然后被大喊着“那可是我最喜欢的海报啊!”的千代威胁着,帮忙订正她的数学作业。

      =

      雪森凛很少生病,上次发烧大概都要追溯到五六岁的时候。

      这次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幸村来时,她已经退烧。等到晚上雪森秋彦来接时,她已经生龙活虎地坐在窗前吹风了。

      她将凳子搬到窗前,难得地趴在窗台上,头安适地枕着手臂,抬眼看着天空,思考着如何用颜料调出雨天的颜色。带着雨后泥土气息的风轻轻扬起她披散的头发,在雨中浅葱色天空的映衬下,显出一种温润的浅藤色。

      雪森秋彦推门进入病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他不赞许地皱着眉,“凛!还想再病一次吗?”

      雪森凛坐直,恢复往日的挺拔,缓缓回身,将食指抵在唇前,“嘘。”

      “日本的雨声,感觉和波尔特沙赫的不一样,”她闭上眼睛,“不是《雨点奏鸣曲》的感觉,嗯,怎么说……肖邦的夜曲Op.48 No.1?也不是,那又太沉了。”

      回应她的是“砰”地关上的窗户。
      雪森秋彦走到她面前,敲了敲她的脑袋,迎着她控诉般的眼神,无奈又纵容地微笑,“莫扎特第二十三钢琴协奏曲第二乐章,怎么样?”

      “一分钟管弦乐进来的时候吗?”雪森凛的心思很快被莫扎特吸引了过去,“不,那太苍凉了……七分钟的时候?小雨滴落在池塘上,泛起水花。真不错啊。”仿佛耳边已经响起钢琴的音符,她露出微笑。

      “欸,”雪森秋彦无奈地叹气,将深蓝色的琴盒递给她,“好了,抱好你的小情人吧。”

      雪森凛如获至宝地抱过琴盒,惊讶地看着他,“因为雨天不太方便,所以放在音乐科保管处了,还以为今天只能用备用琴练习了。”

      “刚刚在楼下碰到你们的秋山老师,说是受中岛律所托,特地来给你送琴的,”雪森秋彦走到床头柜前,“啊,还特别叮嘱我不要告诉你。哎呀,一不小心就全说出来了呢,真是对不起那小子的苦心啊。”
      他回身看向依旧坐在窗前的雪森凛,全无歉意地眨巴眼睛。

      “真是不坦率啊,中岛同学,”雪森凛抱着琴盒笑弯了眼睛,“明明还是很想跟我做朋友的吧。”

      “哈哈哈哈,”雪森秋彦放声大笑,“那么要怎么做呢,凛?”

      “我不喜欢不坦率的人。”她像雪森秋彦先前一般,狡黠地眨眨眼睛,“对了爸爸,床头的花请为我包起来。”

      “欸?”雪森秋彦促狭地笑她,“这才病了一会,就有人来送花了?”他拿起整齐地叠放在床头柜上的海报,轻轻展开,“挑了这张海报吗,品味还不错嘛。”

      “啊,这次居然是这样的包装吗?”雪森凛原以为又会看到神奈川音乐周报熟悉的三流标题,忍不住笑起来,“倒是意外的温柔啊。”

      “噢噢噢——看来还不止送了一次花!”雪森秋彦脸上露出阴森的笑意,“看来凛身边又有爱慕的苍蝇在打转了。”

      雪森凛看着父亲吓人的表情,叹了口气,“发烧的人是我吧,为什么反而是爸爸被烧坏了脑子?只是要好的朋友而已。”

      “你知道鸢尾的花语是什么吗?”

      “知道啊,蓝紫色意味着好消息,黄色意味着友谊长存。”回想起和幸村的对话,雪森凛脸上不自觉地浮现温柔的笑意。

      能把老师的话记得清清楚楚,我真是幸村老师优秀的学生!
      她在心里赞许地点头。

      “鸢尾是送给恋人的花啊!”看着她的表情,雪森秋彦内心警钟长鸣。

      “不是这样的意思,只是我喜欢莫奈,而莫奈喜欢鸢尾而已。”雪森凛看着自己不着调的父亲,正色道。

      “完了完了,连喜好都一清二楚了!”雪森秋彦心中警惕更盛,“啊,别踩我的脚啊!”

      雪森凛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我看还是叫护士小姐,给你打一针退烧药治治脑子吧。”

      结束了雪森秋彦单方面鸡飞狗跳的病房对话后,两人回到家中一起迎接雪森美纪的责备。

      除此之外,雪森凛的生活与往常无异。

      只是练琴时,多练了一曲勃拉姆斯的《摇篮曲》;记事的本子里,夹进了两朵鸢尾的干花书签。

      =

      为了保险,雪森凛拜托秋山,将中岛律操作到了自己所在的A组。

      本以为会引起他强烈的反感和不满,但没想到他只是一脸不屑地走到她座位前,语气凶狠地说,“谁要你多管闲事了!我们才不是朋友!”

      雪森凛神色不改,拍了拍身边蠢蠢欲动的四方谷的手臂,轻描淡写地对中岛微笑,“这与是不是朋友无关,中岛同学无需介怀。保障同学平安的校园生活,只是我职责的一部分罢了。”

      看着中岛丢下“哼”的一声,转身离去,雪森凛平稳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可乐。

      等到午休的时候,雪森凛决定先去找四方谷谈一下。

      彼时四方谷正悠闲地将脚搭在课桌上摇摇晃晃,半躺在座椅上,边闭目养神,边与朋友聊天。
      “真是令人羡慕啊,庆时!眼看着招新报名的时间就要过了,我连报名的勇气都没有。也只有你这样的人能和雪森大人合奏了!”

      闻言,四方谷停下摇晃,懒洋洋地掀起眼皮,露出幽绿的眼眸,“为什么要这样想呢?如果报名的话,在台上演出的那几分钟,都会得到那位大人全神贯注的注视。不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吗?”

      “没……没错!谢谢你,庆时!我马上去报名!”男生激动地挥起手。

      四方谷的心思却全然不在他身上了。瞥见走廊上雪森凛的身影,他飞快地将脚从桌子上放下来,整理自己因为不羁的姿势蹭乱的校服,在椅子上坐正。

      “中午好,四方谷君。”雪森凛款款走到他的面前,又转向与他说话的男生,温和地微笑,“抱歉,打扰你们聊天了,能把你的朋友借给我一会吗?”

      “好……好的!请拿走吧,不论多久都可以!”男生在她的目光下,紧张得立正站好,“不是!请,请把我也一并……”

      “咳!”四方谷站起来踢了凳子一脚,制止他的不理智发言,“走吧,雪森小姐。”

      两人走到楼梯拐角的露台上。

      四方谷闲适地将手肘放在栏杆上,头搭在手臂上,扭头看她,“找我有什么事,雪森小姐?”

      雪森凛丝毫不受他懒散姿势的影响,依旧笔挺地站着,只是手指在横栏上轻点,“下周一招新后的谢幕演出,想请你跟我合奏。曲目就选第一天我们见面时的那首。”

      “我的荣幸。”四方谷笑起来,抬手挠乱了火红的短发“但是那首曲子,会破坏我的精心营造的形象啊,雪森小姐打算怎么补偿我?”

      雪森凛狡黠地笑笑,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听可乐,抛向他,“说到底,你的乐器拿出来,就会把形象破坏掉吧。”

      四方谷接住可乐,不置可否,只是看向天空,“第二把小提琴,中岛律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就算只有我的主旋律,也足够了。”雪森凛神色温和,漂亮的浅金色眼睛透出的目光却清冷而骄傲,“而且,不坦率的人,可不讨人喜欢啊。”

      “啧啧,”四方谷咋舌,“真想让那些天天喊着‘雪森大人好温柔’的家伙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那不过是性格的一部分罢了,”雪森凛敛去清冷的眸光,温柔和善地看着他,“四方谷君不喜欢这份自信吗?”

      “哈哈哈哈,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份自信而相信你,”四方谷迎上她的目光,放声大笑,“把我们带到更高的舞台上吧,雪森大人!”
      “定不辱使命。”

      “说起来,讲到‘不坦率’,你不会一直知道中岛律的心思吧?”四方谷回想中岛律别别扭扭的姿态,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虽然嘴巴上不说,其实心里想要和我成为朋友吧。”雪森凛自满地说出答案。

      ……更可怜了中岛律!不仅被针对了,连心思都被误解了啊!
      四方谷在心里疯狂感叹。

      “我不喜欢不坦率的人,”雪森凛笑道,“只要他不坦诚地说出口,我绝对不会把他当作朋友对待的。”说着便模仿中岛律,“哼”了一声。

      “……真是恶趣味啊,雪森小姐。”

      “因为在这方面找了个很好的老师啊。”回想起幸村,雪森凛自满地点点头,“我去午休了,你也好好休息吧。”

      四方谷点头应过,看着她的背影,单手起开可乐的拉环。
      喷涌而出的可乐立刻溅了他一手。
      绝对,绝对摇过了!
      而且是用力摇过的!

      果然是恶趣味吧……雪森凛!
      她的这位老师,到底是谁?真是罪孽深重啊!

      =

      幸村在前往屋顶庭院的路上,莫名其妙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等走到门口时,看到雪森凛背对他坐在亭子里,再次起了捉弄的心思。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轻轻地伸手捂上她的眼睛,以期听到她的惊呼。

      但是并没有。
      雪森凛完全不为所动,就连放在乐谱上的手都没有颤抖。

      “猜猜我是谁,猜不对的话,就永远都别想看到东西了。”幸村努力压低声音,进行恐吓。

      “……你捂上来的时候,我是开着眼睛的啊,”雪森凛笑起来,“而且,那么轻,就算猜不对的话,也能一直看着你的手吧,幸村君。”

      幸村收起被她笑时睫毛的颤动搔得发痒的手心,坐到她对面,“雪森小姐还真是处变不惊啊。”他神色平淡,姿态优雅,丝毫看不出刚刚做了偷偷捂人眼睛这种幼稚的事情。

      “如果我说错的话,幸村君就会一直捂着我吗?”雪森凛认真地看着他,微微偏头。

      “会的。”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幸村斩钉截铁地点点头,“为什么这样问,我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雪森小姐不相信吗?”

      “啊,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雪森凛歉意地笑笑,旋即正色,“只是觉得,这样一直看着幸村君,或许也不错。”

      “其实,最近总是有人说我目中无人,自以为是之类的……”她有些烦恼地捋了捋头发,“像现在这样,我明明有好好注视着幸村君的!眼睛也可以清楚地看着你的手。”

      ……不是这个问题吧。
      幸村单手支着头,凝视着她的眼睛,“因为他们无法改变你啊。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都无法在你的心里留下任何痕迹。也许他们正因此而痛苦也说不定。”

      “想要成为出众的独奏家,要保持好自己的主旋律,我有这份演奏好自己旋律的自信,”雪森凛并不能理解他的话,“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啊,我无法改变他们,也不想改变他们。他们为什么想要在我心里留下痕迹呢?”

      幸村叹了口气,“也许正是这份自信,让他们感到刺痛也说不定。”

      “幸村君呢?”雪森凛不解地偏头,“会有同样的感觉,并因此烦恼吗?”

      闻言,幸村失笑,“并不会。倒不如说,这份自信,让人的征服欲熊熊燃烧啊。”
      他蓝紫色的眼睛温和而坚定。

      “真有趣啊,不愧是幸村君。”幸村的话将她这几天以来的自我怀疑一扫而空。无论别人说些什么,她都只是她而已,无论如何都坚守自身的信念,也是她性格的一部分啊。

      “那么,就用尽全力来征服我吧!”
      让我感受到,来自另一个灵魂,另一段旋律的力量。
      雪森凛颔首,上挑的唇角甚至带了几分挑衅,璀璨的浅金眼眸中是不加掩饰的骄傲。

      远在幸村意料之外的话语,让他微微怔忡。

      ……雪森凛。
      这还真是……令人难以招架。
      像触手可及的、璀璨的星辰,
      像高傲的猫,肆意地展示着自己漂亮的皮毛,
      让人忍不住将其据为己有。

      他垂眸,掩去眼神中充满侵略性的情感。但仍觉得不够,于是支着头的手抚上额头,遮去全部情绪。
      他不得不花了一点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情和表情。

      “雪森小姐,这样的话可不能随便说啊。”再抬眼时,他已经恢复平静,表情甚至有点无奈。

      “为什么?”而另一个当事人毫无自觉,还在眨巴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

      幸村再次伸手捂上她的眼睛,“没有为什么。”

      旋即又想起来什么,难得的慌张,“你没有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吧?”

      “没有。”雪森凛乖巧地在没有挣开他的手的范围内轻轻摇头。

      “那就好。”幸村松了一口气,又强调,“绝对不能对别人说这样的话,尤其是异性。”

      “啊,因为含蓄的日本人会觉得这样的话过于挑衅,心生不满?男性的话,更加容易被激怒,所以不能说?真是考虑周全啊,幸村君。”

      “……就当是这个理由吧。”

      “那要向幸村君道歉才行。刚刚挑衅了你,非常不好意思,请原谅我。”
      “啊……对我说倒是不要紧。”

      “幸村君真是一个好人啊!”
      “这句话可以不要对我说。”

      “我还有一句话想对你说,不知道可不可以。”雪森凛笑起来。
      “可以说来听听。”
      “我相信你没有像他们那样的烦恼,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对你说。幸村君有在我心里留下足够多的痕迹,所以无论现在还是以后,都不需要为之烦恼。”
      “……”

      “幸村君?这句话也不可以说吗?”
      “可以对我说,但是绝对不能对别人说这样的话。因为日本人是很含蓄的,如果这样说的话,可能会让别人觉得被冒犯,听明白了吗?”幸村义正言辞,语重心长地提醒。

      “听明白了,幸村老师!”雪森凛点点头,“不用担心,并没有能让我说这句话的别人。”
      “还有这句话也是。”

      那天中午,雪森凛的眼睛被捂了很久。
      直到幸村用另一只手确认自己的耳朵没有在发烫后,才将手松开。

      =
      小剧场:
      雪森:日本人真是含蓄啊
      幸村:没错!所以一定要记牢我今天说的话
      雪森(点头)
      作者:凛酱,你可长点心吧
      =
      无奖竞猜:
      四方谷庆时演奏的乐器是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只有强者才配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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