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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四、

      周屿文书包还没从肩膀上甩下来,严哲风已经把手机捣在了他脸上。
      屏幕上是他昨天勾着刘安肩膀在校门口等车的照片。
      “刘安真是你弟?”
      周屿文甩书包的动作受到影响,只好让书包带子抽过严哲风的脸。
      “哎你看着点......”
      “借个物理作业去。”
      “又我去?她是追不上你了,改成我追她得了。”
      “那你要有这行动力最好,”周屿文毫无兄弟情,“这样我们都有物理小灶了。”
      严哲风提起一口气,好像酝酿了一句什么重要发言。
      “我请午饭,赶紧去。”周屿文不给他机会,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拿好笔,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我果然就是为两斗米折腰的人,”严哲风叹口气,“中午我要吃食堂二楼的香锅啊。”
      “给你创造机会,”周屿文求人还同时放个嘲讽,“要求还这么多。”

      周屿文班上的班主任姓程,教物理,四十多岁。程老师外号“老邪”,因为此人不光会讲物理,还会写字会吟诗,神神叨叨有种黄老邪的感觉。
      “老邪”在班上的亲女儿叫安婧,常年稳坐物理年级单科第一,人长的很清秀,虽然没直接对周屿文说过喜欢,周屿文也不知道她喜欢自己什么,毕竟一年多没说过五句话,但是好像全班都在默认安婧喜欢他。

      严哲风捏着卷子回来,扔在周屿文桌上。
      “她知道的清清楚楚我是给你借的,”严哲风无语,“都是一个班的,你拒绝也没必要一句话都不讲吧,然后还要看人家卷子,你有骨气就别看。”
      “没骨气,嫌麻烦,别说话。”周屿文争分夺秒,他得在上课之前把昨天晚上看明白但做不明白的题做上,一刻时间都不想浪费。
      物理这个科目,就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每次看明白了也不妨碍做的时候一道都做不下去。周屿文拿手机疯狂“咔嚓”了一阵儿,头都没抬地又把卷子从后面递给了严哲风。
      严哲风没接。
      周屿文左手举着卷子右手盯着手机,举了半天见没人接,有点疑惑地抬起头。
      然后直直撞上了程老邪慈爱的笑容。
      周屿文打了个颤。
      “不会做?”
      “......嗯。”周屿文也就在程老邪面前怂。
      “看完了会做了吗?”
      “还没......”
      “大课间你别上了,来我办公室考一下这几道题。”程老邪把安婧的卷子抽走,展开看了看,点了点头,走了。
      周屿文一头栽在桌上。
      严哲风这才敢转身,饱含同情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脑袋。
      “老邪真的神出鬼没,文哥......”
      “早上前两节什么课?”
      “英语。”
      “咖啡还有吗?”周屿文摊开手,“救救命。”

      好在英语课只当堂做了三篇阅读、听写了十分钟单词,剩下的时间足够周屿文跟四道物理大题好好相亲相爱。
      课间休息的时候安婧拿了一本笔记给他,周屿文想了想,摇摇头。
      “你的解题过程我都有了,不用了,谢谢。”
      安婧在严哲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偷瞄里走了,她刚走出去没几步,严哲风立刻转过身来揶揄道,“大哥你也太冷淡了。”
      周屿文不搭这个话茬儿,摊开手心又问了一遍,“咖啡还有吗?”
      严哲风愣了一下,“你不是刚嗑完一袋儿?”
      周屿文深呼吸一口,仰起头,又缓缓吐出一口气,让突突疼的脑子稍微从物理题里抽离出来一点儿。
      “有是有的,”严哲风从书包里又摸出一小袋儿递过去,“怎么?昨晚太嗨,今天虚了?”
      周屿文懒得去打热水,就拿半温的水强行冲开咖啡,抬头往嘴里灌。
      “哎说到昨晚,好些人看见刘安跟你走了,怎么他真是你弟啊?”
      周屿文灌药似的灌完咖啡,苦着脸咯了一声。严哲风装逼只喝黑咖,周屿文一直就享受不来。
      “你这么关注高一小孩儿干什么?”
      “我这是关注他吗?我这是关注你!”严哲风敲敲桌面给他圈出重点。
      “你那四十几个群怎么说?”
      “哈?说什么?当事人就在这儿我还看群干啥?”
      事实是严哲风作为周屿文铁子,一晚上加一早上,已经在这四十几个群里被艾特了无数遍了。
      第二节课的预备铃响了,英语老师二进班,周屿文甩甩脑袋,思维回到物理题上。
      “你那四十几个群没告诉你,他怎么说?”
      严哲风大概知道问不出答案,带着一种“大哥你在玩什么?”的困惑表情,转头读英语课文去了。

      第二节课下课就是大课间,程老邪的办公室在行知楼,他虽然是重点班班主任,但反而不爱离学生太近,每年都主动申请要坐行知楼的大办公室,就为了远离教学楼,换片刻的绝对清净,眼不见心不烦。
      大课间办公室没别人,老邪让他在自己桌前坐,然后问他,“手机带了么?”
      “放教室了。”
      “不用我搜身吧?”
      周屿文利索地把口袋都翻了一遍,什么都没装着。
      “行,”老邪拍拍他肩膀,指指桌上的空白卷子,“题目不变,数字我换了,二十五分钟你能做完三道就及格。”
      他交代完自己转身走了,还伸伸懒腰,念叨一句“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
      周屿文听完嘴角抽了一下,也没法反抗,只能趴在桌上继续放任自己的腐烂。
      运动员进行曲突兀地结束,空了两三分钟后广播体操的音乐响起,但周屿文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外面的声音都能被自动过滤,门口有响动他也没在意,只当是老师进出。
      周屿文做完两道题,稍稍抬头舒了口气,突然发现有人就立在他的桌前。
      “哥?”
      “......刘安?你怎么在这儿?”
      刘安今天穿了一件深绿色卫衣,下身仍是他的旧校裤。
      “我来领新校服,门口大爷说是这栋楼一楼,我就......”
      周屿文想了一下,“得绕过去吧,不是这儿。”
      “我看出来不是这儿了,看你在这儿我才进来的。你干嘛呢?”
      “......享受班主任给的小灶服务,”周屿文挥挥手,“不跟你说我先做题。”
      “你这儿最后一步错了,”刘安指了指卷子,他不知道站在旁边看了多久,讲起来仿佛胸有成竹,“这儿得出ab的速度应该是说明a会继续向左,b会向右,还没静止,得拿动能再算一步。”
      周屿文停住了,他下意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安靖的解题过程,疑惑地抬起头,“你会?你学过这个了?”
      “嗯。”刘安笃定地点点头,看周屿文的表情又有点好笑,“愣着干什么赶紧改啊。”
      他是应该相信安婧,还是应该信刘安?
      反正他肯定不会信自己。
      “可是这个为什么......”
      “你前面怎么做的,思路是一样的啊,这儿不是算了速度和路程,前面是根据路程长短判断会不会停下,后面这儿不是了啊,往前一马平川,得看速度啊。”
      周屿文跟着他的手在受力分析上看,觉得......
      刘安好像是对的。
      “那完了我时间来不及了,”周屿文迅速划掉错误答案开始重新算,“我还有一道题。”
      刘安歪头看他的试卷。
      周屿文迅速按新思路改了第二题,写下第三个“解”的时候刘安同步开口。
      “这也是一样的,就是多了一个刹车阻力,每次带公式的时候多带一个ma进去就行了。”
      周屿文埋头就写。
      他的字很好看,写字母的时候还会习惯性地带着花体的尾巴。
      如果不看他内容,纯欣赏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后面还有一道题其实也......”
      “战略性放弃,你先安静。”周屿文想都没想。
      刘安听话的安静了。

      在刘安看来很顺畅的解题过程,周屿文做的时候却总是突然卡住,好像要很艰难才能写下一个本来应该顺理成章就能写出来的公式。
      看他为并不应该苦恼的事情苦恼的样子倒是有点有趣。
      而且他似乎并不是很习惯有刘海,总是很烦躁地在拨弄那几缕头发。
      但是他有刘海确实很帅。是那种乍一看不像好学生的帅,有点文艺片男主角的神韵。

      “停悬”的舞台灯光也是俗气的红黄蓝,鼓手的位置靠后,隐在红光和蓝光的交界中间,昨晚上人多了场子热了以后,周屿文的动作也跟着幅度变大,汗湿的刘海垂在额前,一摇一晃。
      刘安没想过会拿“性感”这种词去形容他哥,但是看到了,自然地就想到了。
      昨天晚上其实挺开心的。
      刘安几乎没怎么跟同学去过这样的场合,以前出去玩或是聚会大多都是饭店吃饭,顶多是去ktv唱歌。“停悬”在大学城附近,又离一个写字楼聚集区只有四五站地铁的距离,来消费的人群平均年龄一下拔高不少,刘安初时一个人被安排在吧台边上难免拘谨,后来跟调酒师聊上了也被气氛带动,跟着音乐摇头摆尾起来。

      他去帮忙送酒端小吃被几个姐姐嘻嘻哈哈要电话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他反而没有那日在奶茶店的时候那么拘谨。可能是因为停悬于他来说完全是一个日常生活以外的地方,电话给出去也不会怎样,拒绝也不会怎样。
      他一派轻松地刚要笑着说出“不了”,却没想到会直接被揪着领子拎开。
      他也没想到周屿文会因为这个而生气。
      他昨天还挺好笑的,刘安在心里想。
      在姥姥家那个老旧小区里,暖黄色的黯淡光线下,这人一脸严肃地问,你作业写完了么就出去跟人乱聊,你才多大?
      刘安当时有心回一句“我写完了,但是你物理作业还没写完”,想了想还是明智地决定闭嘴。
      他出去帮忙只是因为,五百块钱一周,就搬两趟乐器设备,这钱赚得也太容易了。
      他大概猜到这工资可能跟夏哥关系不大,是周屿文单给他开的。
      可是这样,他拿钱的时候更于心难安。
      刘安站在一旁胡思乱想,直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老邪回来了。
      “停笔。”
      周屿文放下水笔,舒了口气。
      “你是......”程老邪转向旁边站着的刘安,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
      “他是......”
      “我来领校服,老师,我走错办公室了。”刘安没让周屿文替他解释。
      “哦,去后勤处是吧?屿文你带他去,得从这边先绕出去再从另一个门进。”
      周屿文站起身,手里握着笔,看了一眼自己的卷子。
      “我看看啊,不及格今晚再把这张题重做一遍。”
      周屿文鼓鼓嘴,敢怒不敢言地领着刘安走了。

      “那是你老师?”刘安语带笑意。
      “班主任。”
      “他挺有意思,教物理的啊。”
      “嗯。”周屿文拉开门,让刘安先走。
      这会儿正是课间操结束学生回教室的时间,刘安没穿校服,在校园里格外显眼。
      意识到一束一束的目光照过来,周屿文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早严哲风问他的问题。
      他那四十几个群都没有的答案,看来刘安还是不愿意跟大家说他们是兄弟。
      “哥?”刘安拉了拉他的袖子,疑惑地看着他脚步越来越慢,“怎么了?”
      周屿文回过神来。
      “昨天回去晚了,小姨说你了么?”
      “没,”刘安笑笑,“我以前帮人看车偶尔回去的也晚,我跟我妈说和你在一块儿,她不担心。”
      “看什么车?”
      “4S店来提车的嘛,有的客人来的太晚,我就得在那儿等着。”
      周屿文咬起下嘴唇里的一块肉,似乎是盯着刘安,又好像在想些别的什么。
      “哥,”刘安打量着他的神色,声音因为不确定而有些虚,“你还生我气啊?”
      周屿文哼笑一声,反问他“生什么气?”
      刘安心道我哪知道你生什么气,但是面上还是笑得小太阳似的,“不生气就好,我以后不乱跑。”
      “你以后,想帮忙就跟着Amber让她教你,待在吧台里别出去,能出师了让夏哥给你多开份工钱。”
      Amber是停悬的调酒师。
      “不不不不用了,”刘安使劲儿摆手,“没事儿,我后台待着就行。”
      后勤处的牌子已经清晰可见,周屿文停下脚步。
      “哥你先回......”
      “有人问你认不认识我吗?”
      刘安瞪大眼睛,“......有。”
      “哦,那你怎么说的?”
      刘安在这一刻微妙地有种圣心难测的体悟。
      “认识啊,”他极力笑得灿烂,“当然认识啦!”
      周屿文点点头,“就光说了认识?”
      刘安努力吞咽了一下,“我说......你是我、我哥?”
      周屿文继续点点头,抬手在刘安脑袋上呼噜了一把,“去领校服吧,我先回了。”
      他转身的动作有些急促,步伐也迈得很大,刘安不知道自己做对了没有,但是应该,没做错什么。

      周屿文往教室走又要路过行知楼,正好撞上准备出发去上课的程老邪。
      周屿文十分有眼色地接过老师手里的书和教辅,乖乖跟在了老邪后面。
      “挺不错啊屿文,”程老邪微微扭头,“我看了你那几道题,虽然最后一道一个字都没写,但是前面三道竟然全对,是不是自己也感觉力学有长进了?”
      周屿文眼珠转了转,谨慎地没有答话。
      “你那个驻唱,最近还去?”
      “嗯。”
      “周屿文,”程老邪有点好笑,“你知道自己是准高三了么?”
      “我不耽误学习。”
      程老邪冷哼一声,“行吧,这个月月考物理上70,我就不给你妈打电话,不然你那驻唱就别去了,高三了啊,收收心。”
      周屿文张张嘴,但是发现自己一句有力反抗都讲不出来。
      “有意见?”
      周屿文缩缩脖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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