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岛》怪月

13、第 13 章

　　十三、

　　刘安没什么要带的行李，因为肯定总要回来，生活用品和衣服都不用多带，唯一多的就是学习资料，自己的书包装得鼓囊囊，还把周屿文的书包也装满了。
　　虞平的眉头始终都没舒展开，刘安在卧室里整理衣服，虞平坐在他旁边。
　　刘安突然探过上身抱了一下她。
　　男孩子年纪大了，很少再会有这样和妈妈表露感情的动作。
　　虞平脸上表情松动了一些。
　　“不用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周屿文拎着自己同样鼓起来的书包在门口等他。
　　虞平在家门口跟他们摆了摆手，又去阳台的窗户上目送着他们离开。

　　回家的路上刘安总觉得应该说一句谢谢，但始终说不出口。
　　夜风舒展地包裹着前行的两人，周屿文一直在哼着他们新歌的旋律。新歌的风格不像《无人机》律动感那么强，也不像《魔法扫帚》那么跳跃，更偏抒情。
　　乐器加持下的旋律和人声的演绎总是不太一样，周屿文的嗓音不如西西那么亮，更低更沉。但是在只有风和月的、不加修饰的夜晚，质朴的、粗粝的，恰恰是最迷人的。

　　周屿文身上有种很特别的特质，他很多时候都静的不像个高中生，外界想来碰一碰他，都会被他冷硬的壳子挡住。这样的气质让他在校园里格外不同，十七八岁的孩子正是最要热闹的时候，只要有他们在的地方永远是喧闹的，但周屿文好像不属于他们。
　　他细长的眼角迷死了女高中生，刘安作为周屿文的弟弟没少被高一的女生要过他哥的电话，还有让他帮忙送零食、送情书的。刘安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的时候不知怎么应对，他只是直觉自己拿这些东西去给周屿文，他哥可能会不高兴，但他又不好直言事实，就只能笑着跟女孩子说“我和他不熟，平时也不见面”。
　　这个谎大概在他发烧、周屿文来接他那次，以一种他没法辩驳的方式被戳穿了，最近又有不少女生来找他帮忙。更过分的是这些女孩儿可能看出了刘安虽然表面爽朗实则害羞，竟然拿出了新招数对他。刘安下课去个卫生间或是打个水，回来桌上就摆着精致的小礼盒和带着香气的小纸条：
　　礼物请小安帮忙转交高二七班周屿文，零食给小安，谢谢小安^_^
　　刘安成了学校里所有周屿文迷妹的小安。

　　“这首是情歌吗？”走进周屿文家的小区，刘安终于打破了沉默。
　　周屿文想了想，“不算是吧。”
　　刘安之前听过的两首歌，《无人机》是飘不上远空的躁动，《魔法扫帚》是天马行空的少年臆想，这首歌却静下来了，旋律不疾不徐，跟着一波一波推上岸的吉他轻轻荡上来。
　　“排完了么？”
　　“完了。”
　　“叫什么？”
　　“停悬。”
　　“停悬？”刘安愣了一下。
　　“原有距离，触礁搁浅......”周屿文又开始小声唱起来，他自己也不想，但是经常有这种被神秘力量操控、哼起一首歌就停不下来的时候。
　　歌词改了太多版，周屿文记不清，唱到后面开始瞎哼哼。
　　沉默被打破后，再开口就容易很多。
　　“我帮你收了好多零食。”
　　“嗯？”周屿文回头。
　　“好多，”刘安想起自己教室桌子的抽屉，苦着脸，“你明天去拿一下吧。”
　　周屿文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你吃吧。”
　　“不行不行，”刘安使劲儿摇头，“让你迷妹们知道我吃了我形象都没有了。”
　　“那你带回来吧。”
　　“那别人不会以为你收了吗？你不是不收吗？”刘安知道周屿文不爱收这些东西。
　　“你知道我不收你就直接拒绝啊。”周屿文无奈。
　　“怎么拒绝啊，”刘安拖长音，撒娇似的“人家不给我机会。”
　　“就说你跟我不熟。”周屿文拿出钥匙开门，把刘安先让进去。
　　刘安囧囧地走进屋，在玄关转了个圈，鼓着脸看周屿文。
　　他没想到周屿文知道他蹩脚的借口。
　　“这理由挺好用的，”周屿文换鞋，“明早要一起去学校吗？给你，拖鞋。”
　　刘安换了鞋走进屋。
　　“明天把你学校那个台灯拿回来，”周屿文把客卧的门打开，“这桌子上没配台灯。”
　　刘安走进去，脚步有些僵硬地停在屋子中央，全然陌生的气息让他难免有些不自在。
　　周屿文跟着进屋，把书包放在客卧的小写字台上，往外掏帮刘安背回来的书。
　　客卧布置的很简单，屋子也不大，灰蓝的色调看着很宁静，窗台上有一盆叶子很大的绿植。
　　“你晚上几点睡啊哥？”
　　“不用管我，我睡得晚。”周屿文眨了眨眼睛，“你不会要三点起床看书吧？”
　　刘安笑着摇头，“不会不会，但是我可能得调一下生物钟。”
　　“随便你，要早起也行，我房间隔音挺好，只要不在家蹦迪都吵不着我。”
　　刘安嘿嘿笑了几声，周屿文说话总是天马行空的，这种冷幽默对别人来说一般会得到一个“无语”的表情，对刘安却每次都能等来捧场的笑。
　　周屿文拎上瘪下去的书包往外走，刘安叫住他。
　　“明天在家吃早饭吧？我出去买。”
　　周屿文脸部轻微扭曲了一下，“我可以去学校......”
　　“在学校吃完紧接着就上课，你不犯困？困了又要喝咖啡，”刘安表示不赞同，“在家吃完走去学校就不困了。”
　　周屿文对这个提议着实没什么热情，但是刘安一副“我是肩负着管你的任务来的”的表情，他只能点点头。
　　刘安看他同意就笑了。
　　“那我明天叫你起床！”
　　周屿文抽了抽嘴角，没再说话，回自己屋了。

　　气温逐渐回升，倒春寒彻底结束，天气一暖，总让人觉得身上都轻快了不少。
　　“吃饼干，”第一节课下课，严哲风给周屿文桌上扔了一袋奥利奥，“运动会还给你报接力了啊？”
　　“不吃，”周屿文埋头写数学卷子，“你吃。”
　　“你等会儿又低血糖了，”严哲风敲敲桌子，“别写了，吃饼干。”
　　周屿文抬头，“我吃早饭了。”
　　“今早不是没有早饭么？”周屿文桌子上今天没有爱心早餐，严哲风特地来怜爱他一下。
　　“在家吃的。”
　　严哲风愣了，“你妈回来了？”
　　“没，刘安买的。”周屿文继续低头算题，“有别人跑我就不跑，你先问别人。”
　　体育委员严哲风——一个职位在平常着实没什么存在感的班干部——对于运动会的热情，简直肉眼可见的高涨，说到比赛项目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别啊，咱们还按去年的阵型，有默契的，”严哲风拱他桌子，“就俩接力，别的不给你安排。”
　　“我能就跑一个么？”
　　“我都给你带饼干了！”严哲风打出友情牌。
　　“唔。”
　　“你能不能有点儿为班集体争光添彩的上进心，”严哲风见周屿文油盐不进，开始给他上价值观，“当代青年，要肩负起时代赋予的重任、志存高远、努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唔、撒开......”
　　周屿文拿草稿纸糊住严哲风的嘴，“没别人跑我就报。”
　　“行行行，”严哲风退开，“那给你写上了啊！”

　　周屿文班上体育不弱，去年拿了年级总分第二，没拿第一的原因不是因为哪个项目不行，而是因为全班都忙着去给运动员鼓劲去了，广播站投稿分只拿了个位数，落开别的班一大截儿。
　　今年严哲风誓要一雪前耻，早早就跟学习委员订好了计划，务必要“拿回第一”。
　　周屿文继承了母亲的运动天赋，虽然打架子鼓是他唯一爱做的“运动”，而且还经常就闹低血糖要晕，但他跑步速度一直是班里男生里数一数二的。
　　尖兵精用，严哲风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别的项目都好说，在接力这种十分能激起全班集体荣誉感的项目上，七班必须是最牛的。

　　“对了，方阵还是你举班牌啊，白衬衫黑裤子，去年的那套装备，没扔吧？”
　　周屿文从作业中抬头，还维持着一副“大脑在数字中高速运转”的表情，三秒以后他又低头在草稿纸上一通写，然后在卷子填空题上写了个答案。
　　“没扔，但是我没空练队形。”他把笔放下伸了个懒腰，“这周末校内竞赛选拔，下周末市预赛一轮，再下周末......再下周就开运动会了？”
　　严哲风绕到他身后，谄媚地给他捏了捏肩膀，“英语竞赛对您来说不是小菜一碟？”
　　“不是。”
　　“你不能不上啊，”严哲风急了，“那女评委看着你脸，咱们班分就蹭蹭上去了！”
　　教室里旁边的同学都笑了。
　　“屿文是门面担当，”坐周屿文右手边的刘广杰打趣，“是不能不上。”
　　“咱班参加各种竞赛补习的好多人呢，”学习委员彭玲手里拿着名册，“要么我们竞赛完突击练习一下方阵？不然什么时候人都凑不齐。”
　　“安婧！”严哲风看见安婧端着水杯进了教室，忙冲她招手，“今年还是我俩护旗啊！”
　　安婧点点头，坐下了。
　　“我也想被校报拍一张和屿文那么近距离的照片，”彭玲挽了一下头发，拍了拍严哲风，“不然你把护旗手让给我？”
　　“那不行！”严哲风义正严辞。
　　“有什么不行的？”彭玲转了转眼睛，“不让我护旗，谁帮忙组织班里写稿？”
　　“你怎么能拿这个威胁我？”严哲风气急，“这是以公谋私！这我不能妥协！”
　　上课铃响，围在严哲风附近的人群散去。
　　“哎，”严哲风见老师没进班，继续半侧着身跟周屿文说话，“接力还得训练啊，你必须得腾出时间。”
　　“再看吧。”
　　“别呀，我先跟你约的，你优先一下，再说......”
　　“严哲风！”
　　语文老师已经进班走上了讲台，“上课了还说！这么爱说起来把古文阅读第一题原文读一遍！”
　　严哲风心虚地弓着腰站起来，疯狂在书包里翻卷子。
　　“上课了，要讲的卷子都不准备好！周屿文！你俩刚才说什么呢？你来读！”
　　周屿文桌子上摊着的还是数学作业。
　　更完蛋。

　　语文老师看了就来气，“你不要以为你分数还可以、你们是理科班，就不重视语文！”
　　班里响起了低低的笑声。
　　这是他们班永远也玩不腻的一个梗。
　　重不重视语文且再说，他们班一向都挺重视屿文的。
　　“语文！屿文！你对得起你起的这个名字吗！”语文老师走过去在周屿文背上拍了一巴掌，“起了这个名字，就更要引起重视！”
　　周屿文从文件袋里抽出卷子，晃了晃。
　　“老师我还念吗？”
　　“念！大声念！念完翻译一下！”

　　念完古文阅读，老师大手一挥放他俩坐下，严哲风拿语文卷子叠着运动会报名表，用铅笔在每一项后面写人名，打算先把人安上再去跟大家具体商量，周屿文则叠着语文卷子继续做数学作业。
　　严哲风费了好多脑细胞，终于在快下课的时候把报名表填完一遍，偷偷传给周屿文。
　　“在你名字后面打勾。”
　　周屿文没什么异议，打了勾传回去，下课铃响了。
　　严哲风立刻转身，“下周起晚上放学没事儿我们就练接力啊，哎这饼干你真不吃？不吃我拿走了。”
　　周屿文的数学作业终于写完了，他伸了个懒腰，“不吃。”
　　“小安现在送早餐直接给你送家里去了啊？”严哲风撕开包装袋，“这什么神仙弟弟。”
　　周屿文被“神仙弟弟”逗笑了，突然觉得这个形容还挺符合刘安的。

　　他拿出手机，把刘安的备注改成了“神仙弟弟”，截了个图发给刘安。
　　刘安回了几个问号。
　　——晚上你先回，我有英语竞赛补习。
　　——嗯。
　　——有想吃的吗？我告诉阿姨。
　　——都可以。
　　——神仙吃什么都可以？
　　刘安又回了一串问号。
　　周屿文自己玩梗玩得很开心，不打算给刘安解释，没再回复。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