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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入宫问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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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骤起春衫薄,光阴易逝郎君俏。
上午的课业已然结束,周钰孤身一人正在丙伍院里读书,正准备洗把脸去饭舍吃些东西,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敲自己的门。
打开门后,外面是一个有些脸熟的小厮,“周公子,门房那边来人说令妹递了拜帖准备来看你,这是您家里人送来的包裹。因着学子住所不便女郎入内,现正在会客室里等着你呢。另方才张学官说今日下午并无其他课业,只消得在明日经义课前回来即可。”
“多谢,也劳烦小哥替我谢谢张学官。”周钰接过他手里的包裹,关上门,换了一身竹叶青色衣袍,又将头上的学生冠摘下,换上一根普普通通的簪子,又用玉带稳住头发,将杯中茶水倒掉之后才走出门去。
刚要走出丙字馆,就看杨术从外面回来,两人相互见礼后,周钰笑到,“奉安这是刚用过饭回来吗。”
杨术看他一身寻常装扮,便料到他是要出学馆,“是了,我刚从饭舍用过饭,正准备小睡片刻,看这样子祈祥兄这是要出门?”
两人略略说了几句话,周钰就加快脚步向会客室里走去。
虽说时令上已是立夏,但长安的天气却还是春日时的清爽。云山学馆地势颇高,有时一阵风吹过,反而带来一些初春时的清凉之感。
“哥哥可算是来了,若在路上走得再慢些,恐怕我等的头发都要白了。”周夕韵听到木门推动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开始抱怨,“今日来找哥哥,本就是准备一同去吃午饭的,若是告诉我你已经吃了,那我可就要生气了。”
品画等人纷纷行礼,周钰见她懒懒的样子,轻笑道:“你若是想吃午饭,为何现在还在吃这些点心?一会儿出门之后又该看着一桌子的菜吃不下去了。”
看她不情愿的放下手里的糕点,周钰继续说到:“虽说你现在尚且年幼,多吃一些并无不可,但若日日如此,总是于身体无益。”
要看他又要开始说教,周夕韵更觉得没意思,“哥哥若再说下去,想必也不用再去雅仙居了,在这里继续吊书袋也就能饱腹了。”又想到自己在这里等了半天,见他一直不来,才饿的吃了口点心,又撇了撇嘴,“若非哥哥一直不来,我怎会饿着在这里吃这些东西,现在倒是说起我来了。”
两人一路下山,长远又去不远处的别管雇了辆小一些的马车,让车夫去租来的马车上和两个丫鬟一道,自己驾着家里的马车。
马车里面周夕韵早就忘了刚才的不高兴,“昨日听说雅仙居已经开始上今年头次的鲤鱼了,虽不知味道如何,倒也是吃个新鲜的,哥哥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尝尝。”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就听得马车外响起长远的声音,“小姐,到了。”
雅仙居内正有人在说书。
“只见那定远大将军一声断喝,便提丈八大枪策马而去,直入贼人的排兵之中,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顷刻之间,天光大暗,周遭鬼哭之声不断,飞沙走石之间,便听得对面一声大喊,似惊似怒,若哀若鸣。”
说书先生将惊堂木比划了几下,“啪”的一声扣在面前的案板上,“周遭兵士还未看清敌方情形,便只看到一颗人头,自远处从天而降,又听得对面有人大喊。诸位可知这是何人?诸位可知对面在喊些什么?”
说书先生再拍惊堂木,“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只听得楼下一阵阵喝倒彩的声音,又听到有人继续追问,周夕韵吃了口面前的茶水,似乎是觉得味道不好,又把它放下。
周夕韵用帕子沾了沾唇,“这些说书先生惯会吊人胃口,随随便便一个事,硬是要故弄玄虚分个七八回,偏偏这一回便要说个五六日,直说的人觉得厌烦了才肯说下一回。”
周钰倒是显得颇有兴致,“无论如何,这些说书先生倒也有几分才气,只是吹捧太过,倒显得出将领外其他兵士一点用都没有,长此以往,恐伤了将士们的心。”
看他又开始忧国忧民,周夕韵也不接话,只是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突然觉得就这样也很好。
“不管大家怎么讨论这些事情,总归来说还是得享太平,若是人人疲于奔命,也不会有人有空来听说书。”
周夕韵看着桌子上的松子鸡块,夹了一块儿到周钰的碗里,“哥哥关心家国之事是好事,但若因日日读书反而落的迂腐,这便是逆了父亲送哥哥去书院的本意了。我知哥哥是端方君子,可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关心是非黑白,对于楼下听书的百姓来说,他们其实并不关心这庙堂之上或边关之事,只是想听听那些传奇的故事,一同作乐。”
看周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周夕韵又继续说道:“若是真的和他们说兵法,可能说不了两句就没人再听了,但是若像说书先生这样,虽有夸大,但也能从其中知晓一些边关之事。”
周钰沉吟片刻,复而笑到,“倒是我没有转圜了,妹妹说的不错,并非所有人都应当去关心其中经过。”周钰又仔细看了看对面的人,不说别人,便是他自己也觉得妹妹千好万好,“可惜韵儿身为女儿身,若是男子,想必不会比其他人差,定也能取得功名,博个官位。”
周夕韵听他这么说也不觉得可惜,反而抬头笑道,“若是这么说,我倒庆幸自己是女儿身,若真像哥哥一般,身为男子被送去学馆,哪还有像我在家里那般的好日子。若是你们学馆里的那些老学究知道有人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想必定是要气的胡子都拽掉。”
听她这么说,周钰也觉得有趣,并不去计较她话里话外带出的嫌弃。
雅室里一片喜乐氛围,兄妹之间气氛颇为融洽,但这世上总是有些地方暗流涌动,连带着许多人都不得开怀。
太子府中。
“说来说去,本殿叫你们去办的事,一件都没有办成,那你们今日是怎么有脸来见本殿的。”李元昊站在窗边,抬起手来扶了扶窗台上摆放的黄玉,“本殿让你们盯紧了本殿那个好兄弟前些日子带进长安的那个人,还特意在太子卫中选了几个身手好的供你们差遣,就差亲自跟着你们了,现在你们告诉我,还是把人弄没了。”
刘瀚辛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又悄悄看了看窗前的太子,“并非下官懈怠,只是今日他突在街口作乱,下关也没想到他竟像地痞无赖似的撒泼,又将街边四五个摊子全都掀了。”
刘瀚辛越说越觉得自己也委屈,“下官派去的人竟就那么被他甩开了,有两个身手好的本想去捉它,但却被那些刁民拖住索要赔偿。”
“如此说来,我倒是该去将那街头的小贩一一抓了给你?办事不力还振振有词,你倒是越发有官威了!”
听他这样说,刘瀚辛感觉自己脑门上的汗冒得更快了,旁边的张鹤吟也有些紧张,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太子声音从窗边传来。
“一直说他,我倒是把你给忘了,中散大夫,可真是个好位置,近些日子莫不是口舌生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每日在朝堂之上,像个哑巴似的站在那里。你举荐的人居然敢一连三日在青楼招摇,他若实在离不得那青楼,不如去里面做龟公好了!”李元昊又想到那日被李元镇明里暗里的出言讥讽,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当日你说此人颇为实干,向来忧国忧民,我才在殿前驳斥恭王,将他举荐上去。”想到吓人打听到的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李元昊更觉得心里发堵,“你倒是告诉我,他哪里忧国忧民了,莫不是张大人觉得心系青楼女子便是忧国忧民。”
张鹤吟眼看着这把火烧到了自己头上,更觉得心里发苦,却又觉得一言不发更让人鄙夷,“殿下恕罪,下官一时失察,却不想让殿下为难,此人突升高位,又被人撺掇着移了性情,这才受人哄骗,作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
李元昊揉了揉眉心,越发觉得近日以来处处受挫,又看刘瀚辛在一旁傻呆呆的站着,更是觉得有些无言以对。
“吩咐你们去做的事不好好用心,偏要在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与人争辩,吏部与我们又有何关系,偏要抓住一丝半点儿的事情在那里争执不休,周启源要提前去查吏部的任免升降,那就让他去查,你却要从中作梗阻拦他。”
一想到当日在朝堂之上,刘瀚辛对周启源步步紧逼,最后却又毫无成效,李元昊就觉得自己心里像是掉了一堆石子儿,硌得难受却又不能吐出来。
刘瀚辛显然现在也有些后悔,“太子殿下说的是,当日是下官鬼迷了心窍,只是怕他查完吏部,又想动其他各部。”
李元昊听他说完这话更觉得愚蠢之极,“纵使他真要去查其他各部,又能如何?户部账目不明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当日也是自户部升上去的,自然清楚的很。若要户部账目做得像兵部一样流水分明,那怕是长安城中的官员都活不下去了。”
殿内的凝神香还在燃着,李元昊一边攥着手上的扳指,一边看着窗外的梧桐树,有几只鸟儿不知为何一直在一棵树枝边打转,却又不飞上去,倒像是被拴在树枝周围似的。
“之前的事便也罢了,既然盯不住那个人,就再加些人手盯住了恭王府中的那个小眼管事,在注意这些日子进出恭王府的人。”李元昊走到桌边斟了杯茶,“再有四个月,恭王就要去封地了,到时候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其他变故了。”
看刘瀚辛老老实实的点头,李元昊也觉得心中的火气顺了下,“至于那个天天往青楼跑的,让他抱病吧。”
刘瀚辛直到出了太子府的门,还觉得心里惴惴的,“我也没想到那人居然敢在街口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今日是各家贵女进宫问安的日子,我又怎敢大肆搜捕。”
张鹤吟看他一脸愁闷的样子,也觉得近日诸事不顺,“近些日子总是各种受挫,想来恭王知道自己要离京了,也有些待不住了,我倒听说圣上已经允准周尚书清查吏部了。”
听他这么说刘瀚辛更觉得内心苦涩,越发后悔当日附和太子少师。
小剧场
三佰:都让开点儿,都让开点儿,太子殿下出来了,太子殿下您小心些,别让不长眼的绊了您。
周夕韵:好你个小三佰,居然还有两副面孔,之前我竟没看出你是个拍马屁的好手。
三佰:我这不是替您保护着未来的夫婿吗,这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出来,万一一个不小心摔了腿,又要养好几天的伤才能再出现了。
李元昊:我是要办大事的人,才不和你们这些女人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