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卡住的鬼鬼（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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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冲上头脑，我腾地翻身坐起，按开床头灯。
衣柜那边传来的声音更大了些，我看过去，才发现衣柜门打开了，露出里面的半身穿衣镜，伊鲁索正卡在镜面里，头和左半边躯干都在镜中，露在外面的躯体正被绳索般的黑色长发勒紧、缠卷着向外拉，进出不得。
那只总是围着我转的黑发女鬼终于难得地露出脸来，清秀的面容上一双没有眼白的黑漆漆眼珠，垂涎地盯着挣扎的孩子。
“哈……姐、姐……吃……”
她说话的方式也是一字一顿。
这是第二次听见鬼魂对我说话了，每次都没好事。
“吃你【哔——】，松开他。”我径直盯着她道，看都不看便抓起床头柜上的打火机点亮。
在亲身实验过之后，我发现这些鬼怪对火焰是最为恐惧的。之前以为他们怕火是因为我自己怕火，我的幻觉在跟从潜意识作出反应，现在看来更像是没有理智的野兽本能抗拒灼热的火光。我不抽烟，也特意买了五六个打火机备在宿舍里。
面对我手中的小小火苗，女鬼麻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体却诚实地向黑暗角落处退去。
见伊鲁索的手上已经显出鲜红的勒痕，我便将火焰直接向那纠缠的长发上一递，她立刻尖叫着缩回阴影的缝隙之中。
褐发孩子在得到自由的同时也向镜子里一钻，我只来得及抓住他小小的脚踝，就被一同带了进去。
镜中世界与外面的世界呈镜像对等，因此我跌进去便狠狠在衣柜的棱角上磕了个七荤八素。
右颧骨外侧传来麻木的凉意，脑内泛起刺痛的眩晕感。眼前一片飞舞的花色，我单手支撑着有摇摇欲坠错觉的头，有些急切地在周围来回摸索。
“伊鲁索？嘶！伊鲁索！”
床头灯的光太昏暗了，加上撞头到眼花，一时间我什么也看不清。黑暗中，窸窸窣窣地响起布料摩擦的声音与轻微的抽泣。
孩子在被危险威胁时正常的反应是寻求周围更强大的成人的保护，即便最近的成年人不是他熟悉的监护人，求救也是本能反应。可伊鲁索却在第一时间忽略了我的存在，用替身向镜子里钻。
显然他对“自己会受到大人的保护”这件事没有任何期待。
“Illuso……She's gone.You're safe now.”
【伊鲁索……她走了哦。你现在是安全的。】
忍下疼痛，我稳定住声息，轻柔地安抚。
“Nothing could hurt you.”
【再没什么能够伤害你了。】
重建正常的安全依赖性心理是个漫长而细致的过程，我不觉得能几句话就说服他。但这个保证我必须要做，而且要反复强调。
承诺总是令人安心的。对缺乏安全感又渴爱的人来说，付出信任是一种危险，可他们依然会去尝试信任——以此来得到安全感。
只要伊鲁索愿意信我试试，我就尽力不令他失望。
伊鲁索刚才发出的声音闷闷的，距离不是很远。是躲在床底下，还是门背后？
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我干脆放弃视觉，向记忆中床铺的位置伸出手，扶了个空，才意识到应该朝反方向摸索。
稍稍转身，等着我的却是一个一个矮小的身体，就拦在我的腿边。
它用小小的手，推着我的腿，拒绝我向前。
伊鲁索……？
不，不是他。这力气超出小孩子的范围了，和我差不多。应该是他的替身，镜中人。
我先是谨慎地、轻缓地将手伸下去，摸到它头顶成排的圆钉装饰、脸上厚重的护目镜，集中精神等待它的反应。
就像是把手伸到流浪狗狗的鼻子前，让它先熟悉自己的气味：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没有敌意的。
如果，它闻过后吭嗤咬我一口，就只能强行抱起来了。
镜中人没有咬我。仿佛没想到我绷紧肌肉也不肯后退一步，它僵直了一会儿，对我这么坚持要靠近它本体很不满似的，狠狠用力推了我一把。
官方数据中，伊鲁索的替身（Man in the mirror）镜中人的力量强度是C。
力C——力C是什么概念？
是黄金之风主角单手锤凹卡车厢板、那种人类极限的力量。
跌坐在地时，作为支撑的左臂肘部和腕骨都有种火辣辣的摩擦感，头又在衣柜门上磕个结实，发出一声巨响。但也幸亏我反应及时变换了姿势，才没有被它掀个跟头。
被美国队长推一把大概也就是这感觉了。
我已经好多年没被人这么揍过了，郁闷。
“下手可真狠，姐姐都要被你打傻了。”
躺在地板上，我头晕目眩的，真是不想起来。
过了好长时间，床底下才传来一点声响。我逐渐适应黑暗的视野之中，一团黑乎乎的人影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这小混蛋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坐立不安地用手心蹭着衣摆，向我躺倒的位置张望。
我没吱声，默默地把头偏向另一侧不去看他。
是不是我高估了自己……怎么会认为我能照顾好问题儿童？我自己都没长大，还是个熊孩子呢。
刚才伊鲁索推我的时候，我真的好生气，差点就想动手打人了，忍了半天才消下去那股不正常的暴怒冲动。
差点就和我那精神病的妈干了一样的事。
不行，他还是小孩子，他的所作所为也是从周围的环境学的。
要不然，明天就去找儿童福利院的电话吧……让经验丰富的保姆带孩子，总比我强。
再和小孩子们待在一起，让我害怕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沉重地叹了口气，我背对着伊鲁索蜷起身体。
决定了，我要丁克一辈子。只要我没孩子，我就不可能家暴。
随着我的叹息声，背后衣料摩擦的声音更大了些。我刚想起身去安慰他没事，便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小心翼翼地把控着我的脑袋，试图将我转回去面向伊鲁索。
一双小小的、看不见的手，正扶在我的头颅两侧，哆哆嗦嗦地用力。
应该是镜中人。我看不见替身，但感受得到这双小手的皮肤类似于软金属，而非人类。
刚才还使劲推我，现在知道怕了？
我有些好笑，顺从着他的力道偏过脸，看那坨扭捏的黑影挤挤挨挨地蹭过来，用汗湿的潮热手心触碰我的脸。
伊鲁索的手上没有索尔贝手上那么多老茧，只在握笔的部位有一点薄硬的皮肤，但是有不少划伤的浅浅疤痕。
他的手指先是用力地摸过了我脸颊上那道被柜角化开的新鲜伤口，刺痛很激烈。我一动不动，缓缓地眨了眨眼，睫毛与呼吸一同扫过他带着潮气的掌心，他的动作逐渐顿住。
大概是后知后觉这道伤口的存在，伊鲁索的手指狠狠地颤抖了一下，飞快拿开了。
其实没关系的。我擅长忍耐除愤怒以外的所有感受。
我握住他的手，翻身坐起，“Just leave it. Let's get out of here, okay”
【别管它了。我们出去吧，好不好？】
掌心中的小汗手顿时抗拒地向后缩去。
我没有松开，强忍着起身时那阵绵延不去的眩晕，“Well, well. We can stay here as well.”
【好吧，好吧。我们待在这也不错。】
说实话，我晕得现在只想立马趴下，陷入昏迷，哪怕是在镜中世界的床上睡也可以。
伊鲁索猛地抬头看向我，半长的头发都甩出了弧度。
顺手揉上去、搞乱他的头发，我用越来越低的声音说：“I'm tired…I need to sleep.”
小小的替身使者依旧一句话也不说。但是他主动拉起我的手，镜中人拉着我的另一只手，带我穿过短短的黑暗，扑到床铺上。
最后，我们俩终于一起躺在与现实世界中摆向相反的床上，伊鲁索躲得远远的我也没管，只确认他有好好盖被之后就闭上了眼睛。
思维彻底被温暖无波的睡意淹没之前，似乎有比常人体温凉一些的手摸过额头。
伊鲁索这小孩……就不能诚实点，不要连关心都藏着掖着让替身做啊。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卡住的鬼鬼（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