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表示拒绝》何以不可以

4、第4章

　　云霄山外山，六合宝殿。

　　殿中布局为台阶样式，共六阶，每一阶都极高，极陡。

　　此刻在最高的台阶上，有三人围坐，面前虚空漂浮一副棋盘。

　　棋盘之上，便是此次刚从琉璃宝船上下来的众人的场景。

　　三人对着柳卓然的身影一时间默然无言。

　　连珏仍旧着一身黑衣，抱着手臂，抿抿唇，说道，“是她。”

　　这句话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又好像充满了万千感情。

　　又仿佛一声信号，明明三人围着坐，却只见中间男子腾的起身，向殿外走去。

　　六合宝殿之内，禁术法，若想缩地成寸，须先步行至门外。

　　起身的男子白发童颜，眉飞入鬓，偏生却长了一双含情若水的桃花眼，眼下一滴惹人怜惜的泪痣。

　　只是这三界怕是无一人敢在他面前说怜惜，说他容颜好看。

　　只因他是云霄山外第三代掌门，成光显圣道君，谢司麓，虽千年境界不进反退，却仍旧靠着灭世大劫中积攒的余威，稳坐当世正道第一人的宝座。

　　连珏出声阻止，“让她走上来罢，否则其他弟子那边我们不好交代。”

　　“交代？”谢司麓回头，邪气一笑，清润的声音透着莫名的尖利与刻薄，“她上辈子就困在了这些交代上。这辈子我要让她做这三千浊世九洲荒路上，唯一不需要给人交代的人。”

　　棋盘旁第三个人看不清身形，若有若无的存在似乎都被隐藏在雾气里，第三人只淡淡出声，“随他去。”

　　连珏闭目摇头，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也劝不住谢司麓。

　　云霄内门的人，人人以为掌门师伯和善可亲，三师叔悲天悯人，只有他连珏不爱说话，不爱理事，是个异类。

　　实则枯熬千年之后，这山上，怕是只有他一个还能算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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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转机说起来只在一瞬，前一刻柳卓然还拉着太子，沐风栉雪地走着若有似无的通天路上，下一刻便身在一处茶香鼎沸的宽敞内室中，坐下两个蒲团，面前数个小碟子盛放着蝴蝶样的，葫芦样的，花草样的精致糕点。

　　“这……这是哪里？”柳卓然拽着太子的衣袖，茫然问道。

　　在她心里太子虽然是纸上谈兵，却也的确对修真界了解广博。

　　太子摸了摸自己坐下的蒲团，又摸了摸手边热气腾腾的茶杯，“约莫是幻境。”

　　想是勘破了他们内心想要个避风之处，休憩一下的心愿了。

　　“不过幻境之中多迷障，定是要有些凶险的，我们不妨先在此静观其变。”太子显现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十分能使人信服。

　　柳卓然点点头。

　　“二位小友不必担忧，吾招你等前来，只是看中你二人天资才华，起了揽才惜才之心。”屏风之后传来一句招呼，仿若少年般的嗓音笑着说话，初听很给人好感，再听柳卓然只觉得哪里不对。

　　就仿佛这人不该是这样的，她心里听着这说话，就好像哪里别了一股劲，怪怪的。

　　话音未落只见一白发男子自内室宽大的山海图屏风后缓缓而出，步伐款款，身姿轩昂。

　　他白色长发约到了腰处，戴一顶氤氲着雾气的深色玉冠，穿一身绣着无数银白纹路的玄色长袍，腰中又系银色玉绸，通体泛着灵光。

　　男子的面容五官的确是柳卓然从未见过的好看。

　　虽然是桃花眼，并泪痣，却丝毫未有轻浮之美，周身气质反而如深不可测的一汪寒潭。

　　与他对视一眼，柳卓然忍不住浑身微颤，只觉得室内突然比外面百丈高山上的风雪冷多了。

　　“吾乃成光显圣道君，云霄山外第三代掌门，谢司麓。今你等无须再登云中梯，可直接入我门派，在此处等候一二便是。”男子桃花眼笑成了春日暖阳，和煦地对他们说道。

　　太子噗嗤一笑，浑然没理，只转头对柳卓然说，“想不到心魔幻境竟然如此逼真，如今死门已出，我等可动身去找生门了。”

　　成光显圣道君谢司麓那是谁？那是海外仙域第一人，坐镇云霄派千年，积威万重，手下亡魂无数，一把九天玄光剑震慑妖魔二界，修真仙域绝顶的人上人。

　　这样的人，哪怕性子再和善，会自云端向下看一眼都是百年难遇，更别说挑中他这个废物资质的人提前入门。

　　他做太子的时候便是如此，就算心内清楚路过的乞丐是他的臣民，但是让他对某个乞儿万分垂怜，却是绝不可能的。

　　若说是看重了柳卓然的天资，那也并不应该。

　　在船上的时候，他早都打听过了，此次光单灵根天品资质就有五个人，虽说柳卓然变异冰雷灵根战力非凡，在这船上却没什么稀奇。

　　柳卓然看看太子，又看看谢司麓，决定顺从自己的危险直觉，“好，咱们这就去看看。”

　　捡翠师哥说谢掌门是云霄山外一等一和蔼可亲的人，可眼前这个分明是一等一杀伐果断的人。

　　谢司麓知道多说无益，本还想做一副亲切高人样子让柳卓然信服，如今却适得其反。

　　只得叹了口气，左手的广袖流云袍一卷，二人便被带到了六合宝殿之内。

　　心内却消极刻薄地想着，这谢途钦不愧也姓谢，凡姓谢的都是天底下最惹人厌恨之人，都该死，都该早早地死。

　　他自己，也如此！

　　最高的台阶处，连珏并第三人还一副肃然地观看棋盘推演的样子，其实心下都十分地不平静。

　　连珏真的很想畅快地笑出声。

　　之前三人所在乃是谢司麓的私宅，云霄琼楼，若是连珏一人自然是不能无声无息破开万象迷迭防阵的，但是四时薄也在啊。

　　不过一个弹指间，二人默契地将棋盘之镜覆盖了琼楼，正好看全了来龙去脉。

　　连珏心想，这怕不就是大师姐天天挂在嘴上的，装逼不成遭雷劈。

　　心里虽然如此反复回味着刚刚谢司麓装逼的神情，他却得给谢司麓做个面子。

　　连珏向着二人招手，同时出声道，“此处乃是我云霄山外的六合宝殿处，我乃接尔等入山的连珏，那是你们的——”

　　将大师兄二字偷偷咽下，他继续说道，“掌门，谢司麓。这位是六道有容真君，四时薄。”

　　太子听闻，登时僵在原地，浑身像是过了水一般直冒冷汗。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谢司麓，谢司麓弯弯唇角眉梢，给了他个笑脸，

　　太子却觉得看见了一道催命符。

　　柳卓然也不禁被这打脸一幕震撼了，默默地拍了拍太子的肩膀。

　　兄弟，挺住。

　　她熟悉连珏的灵气，知道大殿六阶之上的这人的确是他。

　　甚至，她偷偷地看了眼上首的面目隐藏在云雾中的男子，和身侧的掌门——

　　若是无人提醒，她自然是想不到，但是连珏出现，突然让她反应过来，掌门和那位六道有容真君的灵气样子，她似乎也见过。

　　就在那天兵面具之后，在几近空无一物，只有刺绣丝线的她的书房中，见过。

　　“上去吧，”谢司麓亲切地笑了笑，看起来对这二人并无计较的意思，“去连珏那里，他有事情跟你们说。”

　　柳卓然咽了咽口水，她有炼气修为，灵气护体，上高台自然是不费力的。

　　但是太子……她回看一眼，只能说一句自求多福。

　　当她上了一半高台，谢司麓好像才恍然大悟一般，“途钦小友似乎筋脉尽废，灵气全无，如此，我便带你上去吧。”

　　说罢拎着太子好像拎着一条咸鱼一样，腾腾腾地就到了高阶之上。

　　柳卓然向上看，只觉得这世间万物果不其然，眼见为真，旁人说的都是不算数的。

　　只见诸人坐定，连珏先指了指四时薄，“六道有容真君修的术法与我云霄山外同源却别类，等到日后有缘，你等自然能见到真君面容。”

　　这缘分何时到，就是个人有个人的不同了，连珏玩味想着，大师姐约莫今晚就能得见，这小子吗，三十年之后再说罢。

　　柳卓然和太子浑然不知这种光明正大的区别对待，此刻只是一同恭敬而坐，点头表示明白了。

　　“接下来，”连珏郑重道，“便是我如约要与你们说的我这几年做天兵的来龙去脉了。”

　　柳卓然看了看周围，之只见太子一副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谢司麓则好像一副心甘情愿将场子交给连珏，万事不关心，只笑意盈盈的宽心模样。

　　她明白这台子得自己来搭了，“真人请讲。”

　　这真人二字虽然以前总听柳卓然提起，此番却不知为何让连珏一激灵，他只得轻咳两声，转入正题，“约莫是三年前，你参与了四十四国灵感大测，在通天石上烙下手印，我记得可对？”

　　“自然，真人所记不错。”

　　“凡界四十四国与我海外仙域虽然不通往来，但是通天石乃是我辈祖师八百年前赐予凡间人国的，其上有我云霄镇魔印，若遇人魔之气，铃音将传破九重天，警示三界九洲。”

　　柳卓然皱眉，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连珏直视她的眼眸，说出了下句惊天刻骨的话，“三年前，你身上人魔之气在通天石上落下一人高的魔痕，通天铃响，九洲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