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团]上大佬贼船后我红了》河流人

4、我奔跑而来的道路

　　法国梧桐树下的林荫道上，四位打扮入时的女子正悠闲地坐在奶茶店外摆着的座椅上喝着饮品。为首的那位一袭黄衣极为明艳，凌乱的黑发衬托着美丽得摄人心魄的脸庞；其他三人也各有各自的动人之处，正相当愉快地交谈着。
　　——至少，从外表看上去是这样。

　　“您好。你们的中杯百香双响炮，珍珠换椰果，去冰；大杯厚芋泥牛乳，温热；中杯阿华田加冰激凌加布丁，去冰，无糖；还有这位美女的——大杯柠檬乌龙茶，冰的，对吗？”
　　从店员手中拿到了各自饮品的江盈皖、何欢、锈锈和崔昳利各自插好了吸管，大大饮了一口，谈话这才得以继续。
　　“不管前辈们怎么想，我还是觉得我作为一个练习生，被委以这样的任务太重了……”
　　崔昳利心不在焉地用吸管戳着杯子里的冰块和小半个柠檬，黑褐色的茶汤搅动泛起了光泽。
　　“昳利，没关系，怎么说你也是我们中间唯一一个真正做过偶像的。”
　　何欢温柔地注视着她可靠的后辈，四人中唯一的一杯热饮微微冒着蒸汽。
　　“Madriga，我看过了，在韩国出道，你小子还挺厉害的嘛！”
　　锈锈也露齿地笑了起来，越过桌面上的吸管丛林，与小心翼翼的崔昳利击了个掌。
　　“没……没什么。韩国每年有无数个女团被推出来，我们这样的小公司上场也只是做炮灰的。”
　　漂亮的金发马尾的女孩眼神游移着，推开的乌龙茶杯子底下是一道水迹。
　　“不，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你。”
　　一身黄衣的江盈皖将双手放在了桌上，平静中蕴藏着一丝力量地说着。
　　“我上过数不清的舞台，唱过无数的演唱会，但是我唯独不知晓像你们这样与粉丝联结的方式。现在我们是在做偶像的。我们或许是声乐、舞蹈和说唱方面的天才；但偶像的力量不止如此。我们需要你。三拾三文娱传播需要你。”
　　“你的资料应该都带着吧？”
　　“在我箱子里。怎么了？”
　　崔昳利略微愣了下神。
　　“改合约，我想我们给你的分成太少了。”

　　江盈皖，众多以实力牢固招牌的歌手之中单靠粉丝走红的一股清流，本来就是音乐界中偶像派的存在。不过尽管如此，被众多支持者捧上其他人不屑一顾的神坛的她，其实对于作为职业的“偶像”也不怎么了解。
　　在这位异常美貌的歌星出道以来的十一年里，一直都是录音，练习，巡回演唱，一成不变的生活。尽管粉丝确实也做了许多寻常歌手不会收到的应援，给她在微博到新闻网站的每一个地方招来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骂名，她与他们之间——似乎总是有着不大不小的距离的。
　　登上微博。
　　发一些漂亮高级的日常。
　　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用给他们道晚安。
　　偶尔在舞台上向他们致意，也不清楚所谓饭撒是什么意思。
　　——如今要步入这片未知的海洋，到底只是因为自己被称为“偶像派歌手”的一腔孤勇吗？或许离开原来公司之后，确实不是老老实实经营自己的工作室就好了；或许当三个朋友恰好都以新获得的自由身份聚在一起，某颗星星就在天上对她们新开始了闪耀和微笑的吧……
　　“盈皖，你的百香果饮料看着挺好喝的。配方是什么呀？下次我也来点一个。”
　　就在思考的当儿，被孩子一般无忧无虑的锈锈给打断了呀。

　　“慕斯慕斯！我们今天一下就被通过了，好厉害呀！”
　　BFA中心高耸入云的外面，海蓝色长发的少女正对着满街道的羽扇豆兴奋地吵嚷。
　　“嗯，说起来还真是感谢你父母的决定，呢。”
　　棕发低马尾的少女已经戴回了墨镜，正静静地微笑着注视着来往的车流。
　　其他来面试的姑娘多已经直接下到负二楼，坐地铁离开了。
　　她们今天要坐家里的车回去。
　　安沐璃和林慕从小就认识。家里环境虽然各不相同，但艺术氛围都一样浓厚；上一代知名偶像的女儿和画家的女儿，似乎原本就有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美妙缘分。林慕第一次在找过去还迷路了的画廊开画展的时候，安沐璃在那里；安沐璃决定不听父母的报考师范专业的时候，也是林慕在她的背后默默撑腰，为她加油打气。
　　——兜兜转转回到今天，她们又一次决定向共同的目标出发了。
　　“沐璃，我没有看错，你真的是我的好女儿。”
　　当曾经响彻全中国的、名为安七惠的母亲温柔地拥抱着她的还未染成蓝色的长发时，“我这辈子是否还能离开父母，走一条属于安沐璃自己的道路”，这样的想法也未尝不会有过。
　　但最终还是在父母的引荐下，叩响了这座他们的知名后辈艺术家的崭新公司的大门；一切似乎又是那么地顺理成章。
　　就好像她独自一人奔波在宿舍和准备考研的图书馆的道路上的时候，那个二十一岁的女孩是完完全全另一个人。
　　“说起来啊，也很高兴你能来陪我面试。”
　　“是啊，全部在场的十二个人都被她录用了。”
　　棕发马尾戴着墨镜的林慕压低了声音在安沐璃耳边说。
　　“你说这个大歌星是不是有点不懂行啊……”

　　“啊啦啊啦，姜伶姐，我们都读到大学毕业了，再过来当偶像是不是有点太奇妙了……”
　　“没有，我还在读。”
　　另一边，一身极为惹眼的淡紫色印花和服，刚才面试唱了日语歌的星盈小姐姐恰好和黑发黑裙的顾姜伶乘坐同一趟地铁。
　　她们的对话似乎不是非常融洽。
　　“我在微博上面，似乎是看过一些像你这个风格的小姐姐呢。真是酷得不同寻常，又充满了大人的风情，是会让小妹妹都喜欢上你的致胜一招呢！”
　　“哦，我确实在微博上有账号。发我的摄影作品。”
　　“……哇姜伶姐你还会摄影的嘛！太厉害了我一定要搜搜看……”
　　眼睛里似乎真是冒着星星的和服姑娘从自己的小手包里翻出了一个大得难以单手握住的手机，在上面迫不及待地输入了顾姜伶的名字。看着满屏幕精彩的光影流动、鲜花美人，她似乎发出了某种可以被称为是姨母笑的声音。
　　“没有什么。一直在这条路上，也几年了。也是时候给自己找个归宿了。”
　　顾姜伶极为清雅动人的侧影轻叹，美目轻眨了眨。
　　那是一种让人以为想要吐出一个忧伤的烟圈的姿态。

　　“倒是你，为什么要穿和服呢？”
　　“啊？我只是喜欢……再说初次见面嘛，总是要给人留下一个个性鲜明的印象，对吧？”
　　星盈看起来并不觉得这句话背后有什么沉重的分量，甚至还无辜地摸了摸后脑。
　　“个性……是吧。”
　　顾姜伶横目瞟了星盈一眼。
　　“能单纯地去这样想到然后就做到……也真好。”
　　她的声音很沙哑，与星盈高而丰富的语调完全不同。
　　列车呜呜地驶过黑暗。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好，再来！”
　　高高扎起的松散马尾、修长匀称的身材和金发，都无不给了她一种盛气凌人而出格的印象。单从外表上看起来，崔昳利真的不像是这个正在雇主们的练习室里辛勤地挥洒着汗水的运动服女孩。
　　她长得很漂亮；从小到大也一直被人这么说。她喜欢唱歌，喜欢跳舞；但更重要的是，她喜欢站在舞台上，被人群的目光所注意着的感觉。那种无比赤诚灼热的期待，简直能将人在幸福的巅峰里融化……
　　所以因为双亲的工作缘故到韩国上高中之后，在商场里逛街的她被星探注意到了之后，崔昳利毫不犹豫就签下了练习生合约。
　　她知道属于她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两年半时间边读书边训练，然后以Madriga女团的成员身份被闪亮推出——本来这应该是梦想的起点才对。
　　那张画着一个简单漂亮的圆形的专辑，却好像一个终点上的句号在对她们加以嘲笑。
　　那些日子，她们三个中国成员的日子很不好过。多少次多少次，她只能窝在宿舍里听同事争吵，伙伴哭泣，或者自己一边在日记上笔走龙蛇地书写，一边泣不成声。
　　吃的东西只有鸡胸肉和生的蔬菜。
　　头脑也是空空的，心里也感觉空荡荡的。
　　明明是已经出了道了，明明是已经闪亮登场的新人女团，却一刹那又被淹没在先来者和后到者的滚滚洪流当中去。
　　每一个人都比她更为优秀，比她更为努力，比她更能熠熠生辉。
　　观众不需要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负着一口气，在母亲的哭泣声里毅然与F&F公司解约了。
　　然后，拖着行李箱和过期的身份证单枪匹马地回到了中国。

　　“重新开始，你还指望能有什么不同吗？”
　　她问自己。
　　“你在韩国练习了两年多就出道了，这已经是很不简单的成绩了。现在还不趁这个机会打拼出一番天地，你还指望你将来能做到什么？这可能已经不是你的起点，而是你的巅峰了。”
　　——但日记本上写下的这些话，又被她重重划去了。
　　不。
　　即使只是为了一口气。
　　即使只是为了那些个，哀鸣的日夜。

　　“诶……那个，你是偶像吗？”
　　在机场里习惯性地做拉伸运动的时候，突然被不相识的大姐姐这样问了。
　　——不对，身边带着助理的，还簇拥着一堆人。怎么看虽然说不认识，也至少漂亮得不太像一般人了。
　　“我原来是女团Madriga的，现在单飞出来是自由身……咦？”
　　似乎也是太走投无路了，崔昳利不顾周围行人闪闪的镜头，将自己的轨迹一股脑儿倾倒了出来。
　　“那太好了，我是三拾三文娱传播的江盈皖，现在正在招募公开练习生……这是我的名片，你要不要试一下看看？”
　　周围响起了一片“她真的开始当老板了”“她也不至于这么急吧”的喧哗声；不过从后排几个年轻女子举着的手幅上，崔昳利还是看到了眼前美丽女子举着话筒纵情歌唱的姿态。
　　是个歌手……的样子？
　　不过这个时候，竟然能有看来很耀眼的大人物一眼就对她表示兴趣，刚刚从组合中分道扬镳的独行侠崔昳利还是只感觉荣幸的。接过名片一边走一边看着，她的身影淹没在了地铁入口的人群里。

　　“那个你好，请问你是江盈皖女士……的助理吗？”
　　“对对我是。”
　　这是崔昳利和吴观月两人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次碰面。
　　“我们江小姐已经看过了你的资料，然后那个……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面谈吗？”
　　当然可以！“去哪呢？”

　　……就是这样，无处可去的崔昳利今天依然睡在江盈皖和何欢锈锈三人的公寓的次卧里。
　　这栋房子本来是她们买来，像许多成年女人的童话那样打算闺蜜一起住着相互照顾养老的；也在江盈皖爆红有了点小钱之后，权当以投资之用。
　　却没想到，注册完公司出来一进机场就碰上了梦想中的练习生……！
　　“那个，你愿意加入我们的三拾三文娱传播，成为我们的第一位公开练习生吗？”
　　崔昳利来之前看过了。
　　江盈皖现在真算是很红的；何欢和锈锈也可以说是小有名气。这三人集体离开原有的公司合伙创业的事迹，在内地网络上已经炒得沸沸扬扬；几乎每个公众号都写了一篇有关她们的推文。
　　嗯，应该不是那种画大饼的。
　　——就算真的又碰上了一个画大饼的，又怎么样？无论如何也不会比在F&F更差了吧。
　　就权当是敬她在机场在众路人的镜头下，向我伸出手的那份勇气吧。
　　就像是那些成年女性鸡汤公众号里说的一样，再敬一次青春敬一杯热血吧。

　　“昳利，你在想什么呢？”
　　何欢披着洗过澡后湿漉漉的长发走出房间来。
　　“……啊，没什么。”
　　在想过去，还有未来。
　　很多很多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