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自己的山峰 ...
-
“听说了吗？江盈皖开始奶她的团了。还没出道，就让上老板的演唱会也是……”
“嗐，毕竟是自己家的第一批练习生嘛。”
“老江也真是，总一副我比谁都清楚的御姐模样，其实感觉她对世事险恶都知之甚少啊，对自己家练习生是掏心掏肺地好……就看这份恩情她们能不能承受得住了。”
“赞同楼上，感觉老江就是那种一群凶神恶煞的粉丝护卫着的30+傻白甜。”
“23333江盈皖还傻白甜？那我也可以傻白甜偶像出道了。别提她粉丝干的那些恶心事了。”
“我是说她本人嘛。感觉推自家偶像的这些操作，emmm……就谜之地不像真正的资本家。”
“也是。不过这团的质量，算是有点让人失望？至少没有像真正的演唱会嘉宾一样，一看就哇很惊艳的样子……”
“你以为呢？她们毕竟才刚出道，不，连道还没出……”
“不过至少愿意在自己的演唱会上放出来，就应该有她们不会拖累自身清誉的觉悟吧……这样让人看了怎么想？一个垃圾的艺人老板带一群垃圾的小偶像？”
“唉呀，说什么明星合伙人，不就是追逐资本追求利益嘛，不和公司五五分了，让小偶像干活自己当老板……她现在招来的偶像实力不足，也是她自作自受，大家千万别再可怜她了，可怜的时候就想想她粉丝那些破事。”
“之前网上风很大那个，安七惠的女儿是吧？听说排练都没有去，想着绝对会是拉胯的一个……结果人家第二段六个人solo，里面就有她。感觉想自己当老板也不容易啊，还得对前辈的女儿多加照顾……”
“说什么呢？人家排练是哭着出来的，没有上台应该是有隐情……说不定人家表面风光实际上还受对家欺凌呢。”
“欺凌？谁敢动安七惠的女儿啊？”
“头铁呗。不是说日本的公主还受到校园欺凌了嘛……”
“也是。说不定江盈皖运营公司背靠人家处处受90年代甜美歌后掣肘，受不住就把气都撒到人家女儿头上来？”
“还有当时微博直播很炸的那一组，叫什么unpretty的，现在看也表现平平嘛……当然可能是不适应这么魅惑的风格，但我说要戏路窄成那样，还不如不去做偶像……”
“人家是the unpretty，丑组，怎么能让人家来唱pretty的歌……”
“楼上过分了。”
“楼上真的过分了。人家出道都还没有，黑称先取出来了？这样真是……”
“不过人家本来不也是取这个名字卖弄概念的吗？真人又不是多丑。再说没出道就用小组出歌来吸引人，受到一点非议，也不亏。”
“楼上看似理中客但一句‘真人不是多丑’就能断定是拉偏架。”
“赞同。”
“还有那个韩国海归的出道经验者，感觉好像一群魑魅魍魉里就她一个在拖飞机。”
“是啊，毕竟是人家韩国成体系训练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按照自己固有的习惯，用小号登录三拾三公开练习生豆瓣小组的沈安妮“兔宝”，这时也被一阵预想中的惊愕冲击得回不来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跟同伴们说。
不仅是自己的小组受到攻击……自己的老板受到攻击……自己整个群体存在的意义，好像一瞬间就从怒气汹涌的键盘中被从地球上抹去。
她们不是为了自己的梦想或是心愿奋斗的女孩子。她们是妖魔鬼怪，是魑魅魍魉。是黑心资本家敛财的工具，是一个又蠢又坏的声名狼藉的歌手带领的一群业务能力不达标的小偶像。
到最后，网线那边的那群人甚至得出了一个结论：在这里讨论这场演唱会就是污染环境。她们的三拾三练习生们如果不是有一天出道拿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真东西，她们就会在这小组里装死直到世界末日。
——说是这样，到底有多少专是为嘲她们涌进来的江盈皖黑和江盈皖粉呢？目前还未得而知。
演出已经结束了，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显示着23:45分。蜷缩在被子里盯着发光的屏幕，唯一的意义似乎就是等待明天一早回公司的高铁，把珍贵而又没什么盼头的睡眠的时间缩得越来越短。沈安妮叹了口气，决定放下这个能让她被千里之外的陌生人气得脑仁疼的现代科技工具。
……就在这时，有人推开了门。
震惊之余理智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在这两人一间的酒店里拥有房卡的只能是她的室友，那个浑然不自知的风暴肆虐的中心点。
“……嗨，沐璃璃……”
舞台上的浓妆已经卸掉，淡蓝的眼瞳周围清晰有哭泣的痕迹，反倒美得如同戏台上的大家闺秀。体格纤弱的女孩有些直勾勾地盯着什么地方走了进来，顺手将门掩上。
“还好吗？”
最关切的问题却没有得到回应；安沐璃僵直坐在酒店纯白色的厚被子上，看身影还是有几分呆滞。
“我还好。……不太好的是大家，……还有我。”
她默默地从包里拿出化妆包来，不言不语地走向浴室。那份故意掩去的镇定和安宁里面，有一种难得的少女的成熟。
一时间沈安妮也忘了言语。
“我不觉得这事怪你……”
她半坐起身向浴室的门张望着。
门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毕竟谁都可能有心情低落的时候……你已经做了很多了……如果换做是我，可能都没有能力第二天还坚持上台了……江盈皖对你也太狠了……”
“喂？……你在听吗？”
第二天清晨，梳洗打扮一新的安沐璃，穿着玫红色的短牛仔裤和印字白T，苍白着一张小脸离开了房间。
右手拖着自己的行李走在墙边，左手被暂时的室友沈安妮牵着，低头看着酒店装饰得当的踢脚线。
“沐璃璃，你真的很有勇气……”
这时候林慕和李瑞希一前一后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瘦小的同侪如同一株枯干的稻草高昂着头，圆框眼镜因为流泪的痕迹反射着光芒。
“唉呀……都怪我前一天排练耍小孩脾气，害你们受苦了。”
安沐璃微弓着腰承接着林慕从背后送来的怀抱，有些难过也兼感慨地回应着这份恩情。
“谁说的，你能经历了这么多还鼓起勇气上台了，这已经很了不起了。要想着你如果在台上禁不住哭了起来，或者脚软再次摔倒了，那我们可就全完了……毕竟我们上台时候那阵倒彩，可真是……”
“可真是蔚为壮观呢。……算了，别想了，我们的first stage也算是过去了。大家都表现得非常好，我们团结一心，……这样就很好。”
“谁说的，要是我们真能在一起为你送上惊艳的演出，直接把热搜都冲散了，谁还会关注你前一天排练有没有上台？还是我们不够强大……”
“谁要你来保护了？是想占我便宜，假装当我妈妈是吧……”
林慕最终还是挤到了安沐璃的右手方向，三个人在不算宽敞的走廊里并排走着。两个人背着双肩包，中间那个拖着行李。
李瑞希、崔昳利和皇甫炯则跟在了她们后面，寸步不离地将这个网络暴力的舆论中心精心照看着。
就连依然处在不断的巡演中、不会和自己手下的练习生一道回去的江盈皖，也头一次显出了自己的英武打了头阵，颇有几分“我的事情我的人我自己管”的霸气。
纵然发生了那么多，连带着她们遭受了那么多，但依然有人愿意和安沐璃站在一道，默默地把她围在中间，静静地。明明都历尽了风霜摧折，却都想要在最好的朋友面前挺直腰杆，摆出一副“你能到我这里寻求安慰”的模样……怎么说呢，还真是令人感慨呢。
或许……即使在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里，还是存有真情在的。
即使……
即使犯错误的确实是她。
站在鹿湖街地铁站B出口外，手捧一大束以缎带和玩具熊构成的花束的，正是“明星合伙人”当中年纪最轻、工作机会也最少的选秀出身的rapper，锈锈。今天的她一如既往穿着五彩斑斓的不羁装扮，眼神中却有几分“上一代人”的东西在闪耀。
“阿锈，我们做到了……对吗？”
虽然只有十八岁却俨然已经是众多练习生的统帅，身材也几乎是最为高挑，崔昳利直视着锈锈微笑的双眸说。
“做到了，只是……”
一贯姿态娴雅气场平静的星盈也凑了过来，斜扬着头说。
“只是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开局，对吧？”
锈锈倒似乎十分不在意这些，一面说着一面带大家向最近的一家火锅店走。鸭肠毛肚和川粉都是她的必点菜品，这里的红糖糍粑似乎也非常受这帮小姑娘的欢迎。吸满了辣锅精华的茼蒿什么的，简直是……
“锈锈前辈，我还是搞不明白。”
坐在厚木桌子对面，安沐璃一脸严肃地将写满了对勾的点菜单放了下去。
“搞不明白什么？如果你还是在纠结小酥肉上面的那点辣味的话……”
锈锈的声音沉了下去。
安沐璃这副严肃的样子，真的好像一个迫切需要老师证明自己一道题正确的小学生。
蓝色头发的那种。
“我不能好好上台的时候，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催促我成熟起来。”
一副死板认真的模样，少女皱着细眉，不熟练的手势在桌上指指点点。
“‘当你掉队的时候，没有人会在后面托你一把’……‘弥补错误是本分，理应受到惩罚而不是奖励’……还有什么‘就连你的父母都会受到声誉的拖累’……当我最需要这个世界的时候，全世界似乎都对我的祈求不声不响。”她澄澈的双眼望着桌面，“我好像孤单一个人在黑暗中前行，只能摸索着找出自己的路。无论呼唤，挣扎，都是一片死寂。
“但是当我终于拼了命地走了出来，好像世界一下子就意识到之前我有多不容易了。都开始亲近我，鼓励我，给我送上鲜花，为我擦拭伤口，而不是在伤口形成之前就来保护我，避免我遭受这些……在伤口上漂亮地缠上绷带，只会让我觉得受到了嘲讽更像是一个小丑了；我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为什么我怎么呼唤你们都不回应，而是只在我一个人缠斗黑暗之后再装模作样地送上些慰问？我不相信你们真的是坏人；你们……你们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
“我需要你们……你们知道吗？”
安沐璃环顾四周，第一批的切薄的里脊肉片已经端了上来，正放在半红半白的鸳鸯锅里涮得火热。
蒸腾的雾气对面，似乎没有什么人正注意着这边。有两三个女孩离席，去调自己的料碗了。
一切都进行得如此顺利安详，仿佛她才是那个破坏一切的人。
尽管她本来就是。
这时候一注淡黄色的液体流入了她的杯子，象征着锈锈已经开始关注这边了。
“安沐璃，你的人生规划是什么？”
放下盛着栀子茶的玻璃壶，锈锈这样颜色和蔼地问道。
“啊？……继续唱歌，等着出道做偶像，然后可能年纪大了也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工作室这样……”
锈锈的眼中并没有露出肯定的神色。
“那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打算呢？是你自己的主见吗？”
“并不……我妈妈劝了我很多的来着，我本来是想要继续升学的。”
一谈起这个，安沐璃白皙的脸颊上浮现了两团红晕。
“继续升学？从大学本科考研究生，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没错，……甚至说，我已经考上了。从九月份开始，我是打算一边读研究生一边做偶像的。”
“而你甚至都还没有读过音乐相关的专业。”
锈锈的话仿佛伸出一根手指，将安沐璃脑子里那个彩虹的泡泡无情地戳穿了。
“不错的幼儿园、不错的小学、不错的初中、不错的高中、不错的大学，然后还有不错的研究生。一直生活在保姆和校园的象牙塔里。凭借着父母的本钱和自己的可爱无往而不利，难怪都到了现在还是一副学生心态。”锈锈半是写实半是吐槽地说着，“有时候我真是想把你和崔昳利的经历换一下。她的青春太苦了。”
“对不起我没办法决定这个。”
“这不是你所能决定的。你自己也知道。”锈锈这样说着，“而你还是在为一件并非你犯错误的事情向我道歉。这个，依老朽所见看来……是不是有一点像撒娇啊？”
咚！一颗牛肉丸被直接从空中丢下，溅起了一片火辣的水花。
安沐璃难堪地摇了摇头。
“你已经在没有人掺手的情况下自己登上一座陡峭的高峰了，尽管是你自己从顶上跌下去的。”锈锈又开始娓娓地说，“如果做得不错的话，这样就能比别人多学到很多东西。现在讨论度正是高的时候，我想你们的出道方案也快要定下来了。不知道你们想要给自己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呢？有没有人想过？”
一片沉寂。
或者说此时无声胜有声。
“啊！怎么又是这样，你们真的没有职业经理人嘛，每次都要和练习生商量决定这些个！”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自己的山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