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流年》云端迦南

6、第六章

　　我年少的时候总是爱做梦。有一回在梦里迷了路，怎么也回不了家，只好待在路边上，希望有人能来领我回家。后来一直等到天亮醒来。

　　从此以后，再也不愿迷路。

　　却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在迷路之时遇上了我一生中都不能忘怀的那一个人。

　　我来A城的第四个年头，还是无法融入A城中。我时常待在住的那个小巷口，朝外面眺望，像一个偷窥者般，注视着这个城市声息画面。每日过着学校、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生活平淡无奇，就像一口废弃的枯井，没有一丝涟漪。有时候，我甚至忘记了，这该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流年，却孤独如暮年。

　　我的母亲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她常常会鼓动我到外面玩儿，找一些朋友，但是这一点，我是无法做到。

　　我父亲还有一个儿子，比我大三岁，在上高中。是个很优秀的人，母亲常会拜托他带我出去，但是我是不愿意的，同样，我知道他也是不愿意的。

　　这个我名义上的哥哥，他从不与我说话，他望向我的目光，永远是那么直白，把他心里所有想说的话，表达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消一眼，我就能知道他想表达些什么，对于他，我就是一个入侵者。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把我驱逐出去，占有我所仅有的，我所唯一的，我母亲的爱。

　　但是他却不能。

　　这一点，每时每刻都折磨着他。

　　这一点，同样每时每刻也折磨着我。

　　我必须时时注意着，时时担心着，也许是下一秒，我就会失去我所唯一拥有的。

　　那天晚上，他出去和同学聚会，母亲就请求他带上我，对于母亲的话，他总会答应的。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母亲的，怎么能不喜欢呢，我的母亲是那样的善良，那样的美好。

　　我们一同出门了。我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街边上的路灯很明亮，有很多人在路上闲逛，小城的生活节奏缓慢，大部分人对于这里的平淡生活都很是满足，脸上总是带着惬意的笑容。

　　我的那个哥哥，那个想尽办法驱逐我的哥哥，他插入了人群中，然后隐没到了人群中，消失不见了。我知道，我知道，他又一次驱逐了我。

　　我站在人流的最中央，城市的灯火兀自彷徨。

　　就像梦里一样，我就坐在街边上的那个花坛沿上。

　　“你怎么坐在这儿？”我抬起头来，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哥哥的同学言小七啊，以前我们见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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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周日，我无事可干，待在巷子里，拿石子在墙面乱涂乱花。刮得老墙上的沙土簌簌往下掉。就觉得很有趣，连身边来了一人都不知道。

　　“小朋友，你知道张子周家住在哪里吗？”回过头来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很是清秀的一张脸，

　　嘴角上翘，带着舒心的笑容。

　　从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喜欢上了他，这个人是干净的，是透明的，和我所知道的其他人是不一样。我带着他回家了。

　　推开门，母亲正在择菜，我对她说：“妈妈，哥哥有人找”

　　母亲上楼喊人期间，他笑着问道：“你是张子周的弟弟？我竟不知道张子周有个这么可爱的弟弟”

　　“我叫言小七，是你哥哥的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啊？”他那时也不过十五岁，身高却已经过了一米七五，我只到他下巴高度。

　　“林雨生，十三岁半”我回道，声音低如蚊蚋。他听到了我的名字，显然有些惊讶。

　　这时候哥哥下来了，拉着言小七一起上楼了。

　　这就是我和言小七的第一次见面，短短不过数分钟，我却从来没有忘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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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没有奢望过，有谁会来结束我空洞的等待，可是他却是来了。

　　有那么一秒钟，我甚至认为我是被救赎了。

　　他笑着向着我伸出手来，迷路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我的倒影。

　　迟疑了一下，才将手放在他的手心，很温暖的感觉。

　　我们就这样并着肩走在A城的街道上，安静的走着，仿佛有前面有走不完路途等着我们一样。

　　这一段路，我回忆了很多年，一直到今天，都历历在目。如果没有这一段路途，那么后来一切的一切，也许都会不一样了，只是故事开始了便再也无法更改。

　　走了半个小时的样子，终是到了住的那个小巷子口。

　　他放下了我的手道，“我就送你到这儿吧”

　　心内有些不愿看他就这么走了，“你不去我家里坐坐，哥哥可能已经回来了”

　　“不了，天已经很晚了，再说我和你哥也不是很熟，平日里也只是因为学校的事有些联系”他笑着道。

　　说了一声再见，就走了。

　　我看着他走，一点点消失在黑暗中，直至完全隐没于黑暗，才转过身，回家。

　　打开门，母亲焦急的神色立刻映现在眼前，“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街上乱跑，把我和你哥都急死了”。

　　她的身后，我的那个哥哥，坐在桌前，似乎脸上也有焦急的神色，但是我却知道，这是假的，他的焦急是假的，可是我的母亲却是一丁点儿也不知道的。

　　我是在十四的时候遇到了言小七。他没有踏着七色云彩，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来了，却结束了我这一生中最孤独的流年，我以为这是一场对于我的救赎，但事实上不是，不是。

　　我们相识的时候，都还年少，不懂得爱为何物，更不能知道命运将把我们带向哪一条路。我们稚嫩的脸上带着纯洁的表情，看着未来一步步走来，甚至忘记了去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