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神》痴人之梦

20、怅惘

　　军帐外一片和睦安详，虽然已经仲秋时节，东州的风吹乱了落叶，满地的金黄映着夕阳，似乎这阳光也照进了心间。册册解下盛装，独自去账外漫步。大战得胜，除了被俘虏而来的苏维王室垂头丧气，其他军士无不喜气洋洋，因为踏上归途的不仅仅是神女，还有神女殿下带来的军队，他们平时守卫圣城或者在圣城附近换防。这一次也是归乡，还是得胜而归。

　　册册想：也许此时只有一人，对于这次神国的胜利能当一个旁观者吧。然后便看见了他，徐骞。他此时也正沐浴着阳光，和几个伙计闲聊着。

　　徐骞见了册册，忙站起，道：“原来您是中陆神国一等一的贵人，那是在下醉酒无状，还请不要怪罪。”即使知道了册册的身份，他也并未太过区别对待，这点倒是让册册好感大增。

　　“无妨，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册册邀请着。

　　徐骞点点头，然后随即跟上来，一并回到神女的营帐，只听册册开口问道：“不知徐先生有何打算？”

　　“徐某不知……如今，东归无望，只怕，在下也会留在这东州成为这些流民之一……” 徐骞说道此处，有些无可奈何，山河破碎，有家归不得，只可惜册册无法如徐骞一般感同身受。

　　“徐先生可否虽我一起去中陆游览一般，归途无聊，有徐先生相伴也是极好的事。”册册发出邀请。

　　徐骞一笑，有一种旷达之意：“恭敬不如从命，还望您可以对我的下属稍加关照，他们都是不懂苏维语的。”

　　“一定、一定。”

　　方册册不知道的是，远处有人正望着她，看着她和徐骞聊天时的语笑嫣然，完全不是平时的样子，册册似乎更恣意，更爱笑了。

　　桓之是所有人中陪伴神女时间最久的，但他却从没见过神女像在徐骞面前一样放松自然。桓之并不是在监视册册，即使算是，那么这也是他身为桓圣子的职责，那就是随时守护，服侍她……

　　正想着，神女似乎正在和徐骞辞别的样子，但是桓之的视野里还出现了另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少年……他正接近神女，似乎想从背后偷袭！

　　那少年是谁——桓之还来不及想，只见这个少年的袖子里，居然还藏了一把匕首！
　　他来不及思考，飞速冲上去准备打掉那把匕首！

　　但愿来得及！

　　方册册也像有第六感似地猛然回头，看见一个有点面熟的少年手握匕首，第一次偷袭扎了个空。

　　“啊！” 她下意识尖叫，桓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前，把她紧紧护在身后，然后抽出那样武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斗作一团。
　　其他军士听见动静也立即围上来，但是桓圣子与此人缠斗在一起让弓箭手们不敢射箭。
　　可这少年的功夫之高令人惊叹，居然能在桓圣子面前都不落下风……

　　册册也立即被赶来的军士保护起来，但是没人知道如今的神女早已经使不出什么神力，都以为她不动手不过是猫儿捉弄老鼠的游戏罢了。并没有人去怀疑神女没有制服他的能力，只是不屑于和他动手而已。

　　围观的军士都看出，这少年的功夫虽高，但是打斗下来却可以看得出他的武功底子稍显薄弱，用得更多是些新奇诡异的杀人技巧，各种出其不意才让桓圣子一时无法将之擒住。

　　方册册虽然明面上看似镇定，但她实际上已经尽力控制自己的呼气，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岿然不动。

　　内心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幸亏桓之正好在她身旁，不然自己就gg了。

　　她在觉得基本安全之后，就打量起了那个孩子。仔细一看，原来他就是那次在营帐外试图摸进来的流民。因为是孩子，所以她放低了防备，只是命人给了食物看管起来。但如今大军得胜士兵们难免有些松懈忘形，苏维俘虏也都锁了起来，大多数流民又在东境五镇。所以，这个孩子大概当时就意图行刺，只是所有人都低估了他。

　　两人的缠斗也终于要有结果：桓之武器里极锋利的银丝直朝少年的左肩斩去，虽然少年处于下风，但这次至少也可以躲避一半儿，但他居然就任桓之就这样把自己的左臂斩下！

　　血立时溅了桓之一脸，可就在桓之略微分神电光火石之间，少年的右手里的匕首却往神女处掷去！

　　而那匕首，明显是淬了毒的。此时阻拦已是不及，桓之本能地站到册册的方向和匕首之间，直到那最后一掷的匕首，插到了桓之身上。

　　神女周围的军士后知后觉地粗暴地制住了少年，他如今已经失去一条左臂，但此时，却笑着，用苏维语说了第一句话：“刀上的毒，你们解不了……” 然后粲然一笑，吞下后牙处的药，随即倒下……

　　当世的药石对神女还说无法起到治疗作用，但是神女却要尽量避免中毒，这也是为什么，桓圣子要如此贴身地服侍神女和他毫不犹豫地挡下那一刀的原因了。只是这种机密之事，这苏维来的刺客怎么会知道？

　　“原来是苏维人的死士……” 涂浑砾的声音响起，册册也是刚缓过神儿来，只见军医，涂浑砾，还有副将都一并围过来。受伤的桓圣子被抬到军医的营帐里，被几个军医包围。

　　“苏维的，死士么？” 册册的声音似乎在呢喃，但所有人明显感到册册语气不佳，一旁的涂浑砾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儿。

　　“苏维的皇家卫军之内，还包括一些死士……” 涂浑砾解释道。

　　“你不是说，皇家卫军都已经灭了么——” 册册的声音低沉，想明白这少年就是之前在账外的流民儿童中之一，其他流民可能是因为饥饿，但他却是混入其中的死士。因为隐忍多时也一直没被察觉。

　　然而，坏消息接连传来：“苏维的大王子，不见了……”

　　涂浑砾听了也皱了眉，然后迅速跪下：“属下治军不严，请神女治罪！” 军中出现死士刺杀神女，桓圣子受伤，苏维的重要的俘虏脱逃……涂浑大将军作为整个东州大军的首领，却发生了这种事……

　　册册确实没什么反应，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你先下去找找吧……” 此时苏维的大王子的走脱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不重要了。她眼里是桓之挡在她面前时，流出的鲜血，虽然流血已经被军医止住，但桓之受伤之后已经昏迷过去，这是对体力和武功都超高的桓圣子来说并不寻常。

　　匕首已经被拔出，伤口也被清理干净，册册看得出，这伤口并不深，能让桓圣子如此的，只怕是这把刀上淬的毒。
　　几个军医已经轮番查看已经拔出的匕首，验看桓圣子的情况，无论是中陆神国跟来的教廷圣医者，还是久驻东州边境，也懂些苏维人用毒的军医，都只是摇头。

　　最后还是随军而来的圣医者先开口，道：“神女殿下，桓圣子他外伤不重，只需好生休养些时日便可复原。不过这刀上的毒……属下们从未见过，也并无把握破解……”

　　就和那奇怪的少年所说，此毒无解。但册册不解的是，圣医者的神色却并不是很难看，而是继续说道：“是属下等人无能。这……救治桓圣子恐怕还要神女殿下的神力，属下等人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这位圣医者带着其余军医也鱼贯而出。
　　册册有些惊异，都说医者仁心，神国的医者都这么没责任感，觉得毒解不了就不再试一试而是直接甩给她吗？

　　真正的原因是圣医者久在教廷，知道他们的医术在神女的神力面前是多么不值一提，更了解桓圣子是毫无背景依仗，以神女的冷漠无情，是否愿意浪费神力施救，都是未可知。

　　册册凝视着安静地躺好的桓之，她从未从这个角度看过闭着眼睛的桓之。
　　她一直以为，她爱的是烨均，是不成熟的暗恋，也是得不到的执念。她以为，她很喜欢明之，因为他的纯真无害，博学多识，或是□□的纠缠让她体味新奇的快感。但是长久不见明之，她并未如她想象那般不舍和思念。

　　但桓之不同，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不知不觉间，他对她而言渐渐地如空气和阳光一样重要，只有离开了、不见了，人们才能体味到那人到底如何重要。
　　她愿意去用神力解救他，前提是她得有这个能力啊！如今桓之的毒，大概只能求之于神女，但要唤醒神女……

　　册册低头看了看她手上的红宝石戒指，神女曾经说，桓之可以对着这个红宝石一样的戒指施法来召唤出她。但是如今桓之昏迷不醒，一切陷入死局。

　　她初来神国时，是他相伴左右，是他为自己穿衣服，绾头发，也是他在遇险时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身前，毕生所学只为了守护她。
　　爱不是一天两天，一夜两夜，而是点点滴滴，相知相伴。她后悔，自己不曾拥吻过他，这会让桓之误以为自己在三人中，自己最不在意他，对他毫无爱意。但这不是真的，也许正因为他对她来说是特别的，在她没有确认爱上他之前，她不想和他，又说不清道不明的□□交流。

　　这似乎是一种说不清的执拗，解释不清。或许只能说，正因为想对一个人认真，才不对他轻言慢语。但如果能再见到他，她却会扑进他怀里，想把自己揉在他身体里，永不分离。她也后悔没早告诉他，自己不是至高无上的神女，只是普普通通、误打误撞而来的方册册。让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那个和他欢爱的，是神女，而不是她方册册，误会她做过却不屑于承认。

　　然而即使这样，桓之依然坚定地挡在她身前，无论发生什么，就像本能一样，去守护她。

　　生死两茫茫，册册恨极了这种感觉，但又无可奈何。她只盼着桓之能醒来，这样也许能找到方法唤醒休眠的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