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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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所在的写字楼茂鑫大厦位于新开发区，两年前公司租下了其中三层，把本市所有旗下杂志社和报社都搬过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我们杂志社分到的办公室不全在同一层，大部分在十六楼，十七楼还有三间，做了主编和副主编的办公室。这些年来来去去，人员变动，副主编变成了三名，李冰莉、谢奇，还有吴浩，共用其中最大的一间。至于主编，杂志社起初的那两位主编——华裔那位一年难得回两次国，自觉尸位素餐，没两年就辞职了，过了一年我翻身农奴把歌唱，侥幸顶了他的位置。另一位因为实在忙于研究和讲座，从主编改成了名誉主编，最后终于因为年纪太大，无法兼顾，去年也辞职了，却还没有找到合适人选，他的办公室也一直空着没用。
程文龙这么一说，意图的必定是那间空着的主编办公室，我有点犯难了：“那我们以后要是再有新主编怎么办？”
程文龙看着我：“一般而言，一本杂志一个主编就够了，你们杂志社需要两个吗？”
我无言以对，还知道一个主编就够了啊，那当时安两个挂名主编干嘛？
在一边的李冰莉说：“让吴浩去安排人明天收拾一下——行吗，吴浩？”
吴浩去年被提拔成了副主编，和她算是平级，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大家还是习惯让他跑腿。
吴浩答：“行，一起吃饭去吗？”
程文龙替他们回答：“不了，还有事要去找领导呢。”说着就带两个人走了。
他这么说的领导，就是王大领导的领导了。一个饭友嘀咕道：“是有什么急事吗？都要下班了还不走。”
我办公室对门的那间主编办公室隔天就被改成了格子间，又过了几天贺意举团队搬了进来。因为听说团队里有非毕业生，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跑到一个全新的城市，所以实际上只有七八个人到位。由于人手不足，又从其他杂志社调了两个实习生过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碰见其中一个实习生，吴浩和她打招呼：“齐羽，怎么了？”
齐羽和吴浩同校同专业，算是直系学妹，长得很讨喜，嘴巴也很甜。她红着眼睛走过来，把餐盘放下，吸吸鼻子：“没什么。”
另一个实习生孟谅走过来：“上午我们和那个贺意就文章讨论了很久，有点意见不和。”
我看看齐羽的小可怜样，估计讨论结果满不愉快的。
齐羽委委屈屈道“前天我刚去报到，她就给我布置了十部电影观后感，要我三天内交。十部啊！还都是那种奇奇怪怪的电影，每篇观后感至少八百字。我熬了三天夜才写完，结果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批得一文不是！”
“奇奇怪怪？什么电影啊？”我忍不住问。
“《铁皮鼓》、《隔绝》、《杀生》什么的，要么不知所云，要么压抑得不行。”
孟谅也忍不住吐槽：“你还好了，你知道我读的是什么吗？《资本论》！”
吴浩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他不是个喜欢看电影的人，估计也没看过《资本论》，所以找不出什么来说，于是掰下酸奶分给大家：“吃饭的时候别想工作啦，喝这个。”
谢奇问：“你们还看《资本论》啊？”
孟谅苦着脸说：“是啊，我就在大学政治课上看过一章啊，结果她居然让我在这个月看完。”
谢奇转头对旁边几个后辈说：“看看，现在知道咱们团队多宽松了吧。”
后辈们也不怕，反而调侃道：“可不是，谢编。人家都说咱们是茂鑫十六楼养老院呢。”
“这样啊？那今天开始咱们得好好布置任务，全员加班啊。”谢奇故作严肃道。
“好啊，谢编，你先以身作则，加三天班以表决心吧。”其中一个嘻嘻哈哈道。
谢奇捂住胸口，痛心疾首道：“我都多大岁数了，你们居然还要我加班？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也不尊老爱幼！”
几个后辈挤眉弄眼地笑成一团，齐羽羡慕道：“还是你们气氛好，我们团队每个人跟打战似的，天天开会还要挨批评，我每天一进办公室就觉得压抑。”
“谁批评？那个男生负责人吗？”谢奇问。
齐羽说：“许幻啊，他才不会呢，他人可好了。就是贺意啊，她明明和大家同年，却老是一副领导样子，吹毛求疵。公众号团队里不是有几个作者是在学校里的吗，他们是发电子稿过来。昨天我听她打电话给其中一个，听说是个研究生学长，两个在电话里吵起来了……”
孟谅搡了搡齐羽，暗示她不要再说了，在一旁打太极道：“新团队都需要磨合期，我们会继续努力的。齐羽，你吃完了吗？吃好了我们去楼下花园转转呗，休息一下。”看来他们是真的怵贺意，都不肯回办公室休息。
齐羽拿起酸奶：“吃好了，我们先走了。谢谢学长的酸奶。”
几个后辈吃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刚刚听了一堆八卦，在领导又不好表现得太过分，于是也拿着餐盘走了。
我们打着哈哈把他们送走了，谢奇见他们走远了，说：“那个叫贺意的我见过，瘦瘦高高一个小姑娘，看不出来啊，这么凶。”
坦白来说，我确实想象不出贺意生气的样子，她在我面前一直是温和安静的样子，偶尔情绪波动，也多是伤心难过，都是弱者的姿态。但听到谢奇这么说，我还是有点生气，虽然我和贺意已经四年没有联系了，但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还是忍不住维护她：“年轻人缺少社会经验，说话不注意方式，以后慢慢就好了。”
李冰莉想了想，说：“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听说他们的公众号卖了50万，年纪轻轻就到了这个层次，肯定意气风发的。”
“50万？”
即使一直知道我们背靠的大树财大气粗，在场人依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也不是一个人50万，好像是团队一起分，”李冰莉补充道，“不过以她负责人的身份，再加上刚刚齐羽说的，她这种说一不二的地位，怎么着都得分到小一半了。”
吴浩开始默默心算：“那就是二十万啊，我得什么时候能这么有钱啊！”这孩子现在正在咬牙攒首付，对钱非常敏感，这事我们都知道。
谢奇说：“正想问你呢？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的人，怎么就开始准备婚房了？”
吴浩说：“谢编你不知道，我今年相亲五六回了，她们一听说我都要三十了，还没车没房，就觉得我特不靠谱，回去就把我拒了。我爹妈退休金不高，每个月药钱就占一半，我哪好意思管他们要钱啊。”
于是我们三个都报以同情的眼神
顿了顿，他又恨恨说：“说起我爹妈，我就想起件事了，上个月回家，我发现家里一堆奇奇怪怪的，什么矿物石头啊、纳豆胶囊啊，一堆。问了才知道，隔壁开了家保健品公司，天天给老人家开宣讲会，我爸妈被洗脑得买了七八盒冬虫夏草粉末，就送了一堆没用的东西。”
李冰莉听了，也抱怨起来：“我婆婆也是，我让人从澳洲带进口保健品给她，她不要，非要买什么酸碱平衡饮水机，说什么可以治高血压，还自己把药给停了，幸好我家媛媛和我说了，现在天天监督她吃药呢。”
谢奇感同身受：“就是啊，我爸妈也是，还给我家二小子买什么羊奶粉。怎么也劝不住，一劝就生气，说我们不想他好了。现在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应该吃不出什么问题。”
我一个独身女性，上无父母需赡养，下无子女要抚育，一时插不上话来，于是三个人都把目光投向我。
李冰莉说：“还是咱们的小余好，一人清醒，全家理智。”
谢奇也跟着说：“你可别一时脑袋发昏，也去买保健品了。”
……
吴浩刚张嘴要说什么，我瞪他一眼：“闭嘴！”
我们吃完饭上楼，在电梯里又遇见了欧杨，他是贺意团队里的资深写手，据说比贺意的资历还高。他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一手拿伞，一手拎着饭盒和奶茶，看见我们就笑眯眯地打招呼：“余编好！谢编好！李编好！吴编好！”
这种一个一个打招呼的人实在很少见，我们对他都非常印象深刻。
谢奇说：“这么拼，还打包啊，边吃边办公？”
“不是，是我们贺老大，她在办公室改稿子呢，让我帮忙带饭。”欧杨说。
“食堂的饭菜怎么样，合口味吧。看来你们老大也被食堂的奶茶俘获芳心了。” 谢奇指了指他手上的奶茶。
欧杨一笑：“这是我的奶茶。我们老大不喜欢吃甜食。”
谢奇挤眉弄眼凑过去：“听说你们老大很凶啊？”
“嗯哼！”李冰莉咳嗽一声，眼神示意谢奇要注意身份。
谢奇却不以为意，还是一脸八卦地看着欧杨。
欧杨眉一挑：“什么叫很凶，那是相当凶啊！虽然我是她学长，可每次开会，站她面前，我都是大气不敢出。”
“你是学长？你不是也是今年毕业的吗？”李冰莉问。
欧杨有点尴尬：“咳咳，那时候年轻不懂事，挂了几门功课，然后就……啊，就这样了。不过说起来我还是我们老大的引路人呢，当时社团招新，要求交一份作品，她交了一首诗，当时的社长觉得太压抑了，不符合我们写作社的风格，后来还是我力排众议，把她招进来的，不然她一个理科生哪里会拿起笔杆写作啊。”
“那你作为先辈，怎么还让她做了负责人了？”谢奇问
欧杨说：“那时候忙着补考，哪里有心思折腾社团的东西啊。再有，写作社是学生办的，不能综测加分，一直招不到什么人，而且那时候学校在整顿社团，把很多非官方社团都撤掉了。朝不保夕，大家都不想接手这个烂摊子，最惨的时候就会贺意一个能写的。许幻也是写作社公众号改名成‘摘星少年’后才加入的。所以我还挺佩服贺意的，一个人撑了大半年。”
“摘星少年”原身是S大写作社的公众号，这一点我们都知道，却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些故事。
正说着，电梯到了十七楼，门一开，就见许幻一脸愤怒地站在门口。
“老许，你怎么了？”欧杨问。
“没什么。”许幻站到一边，让我们出来。
欧杨见事不对劲，就把许幻拉到一边去问。
我们也知道这是他们的私事，不好掺和，就默默走开了。回到办公室，听见走廊传来两个人低低的争吵，什么“五十万”，“肖智博”，念叨了几分钟，许幻突然高声道：“你去和贺意讲，我不干了！没见过她这么薄情寡义的人！”
我走到窗边，正看见许幻甩开欧杨的胳膊，大步向电梯走去，有同事站在旁边看热闹，欧杨站在原地，奶茶盒饭都洒出来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围观的同事们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午休了。”
我看见对门的办公室，唯一亮着屏幕的电脑前，那个穿着白衬衫的背影安静地坐着，直到电脑黑屏，也没有动作。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