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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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幻终究还是没辞职，虽然狠话放得够足。每天早上八点五十五，我都准时看见他被欧杨别别扭扭地拉进对门的办公室。也是，天大的仇恨，也不要和钱过不去。谢奇非常三八地去问过齐羽，但是齐羽似乎也不清楚两个负责人是闹什么幺蛾子了，再者她忙于写电影观后感，对上司的私人生活兴趣不大。
但这份别扭劲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当他们俩同时出现在会议室的时候，我感到许幻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强烈抗议这次的同框。
这样的许幻让我一时半会儿忘记了问他们为什么要找我们杂志社全体编辑开会。但好在吴浩还没有失去理智，帮我问出了这个问题。
许幻和贺意一个人发资料，另一个人去开投影，我翻了翻资料，有点眼熟，再想一想，哦，这不是我们《老吾老》公众号的推文吗？事实上趁着公众号热潮的东风，这两年几乎每个杂志报纸都开了自己的公众号，但是我们毕竟做惯了传统纸媒，实在不知道公众号该写什么，于是坚持了几个月，发现阅读量也就两三百，遂弃之。最近一次更新大概是在去年的中秋节了，还只是一个祝贺中秋的海报。
“这是？”我们四个正副主编面面相觑。
贺意站在讲台边，打开一份PPT，上面赫然写着几个黑体大字——“《老吾老》公众号的现有问题及整改意见”。
她扫视了一眼台下，我顿时感受到欧杨所说的“大气不敢出”的心情了。她这四年是去干什么了？这种蔑视全场唯我独尊的气场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我们‘摘星少年’这几天对贵刊公众号的所有推文和近一年的杂志进行了收集整理，发现贵刊的公众号存在以下三点主要问题。一，推文内容与杂志文章重合，有近一半的文章完全是照搬杂志内容，而且并没有对篇幅做出相应的删减调整，阅读时间过于长，读者容易失去耐心；二、排版过于简陋，字体小，插图少，不美观，也不适合老年人阅读，且不重视版权问题，就一句‘图源网络’，不够详细；三、推文时间不固定，一开始是一天一更，后来是两三天一更，最近一年就直接断了，而且有时候是上午，有时候是晚上，不利于培养读者的阅读习惯。”
一连串话下来，我们四个人都有点坐不住了，谢奇默默举手，仿佛小学生问老师问题：“请问我们到底在干嘛？”
贺意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锐利的眼神从眼镜后射出来：“为贵刊透过整改方案，争取在三个月内达到粉丝五千，平均阅读量一千。”
“啊？”
“公司收购我们公众号的时候，提出要帮助公司旗下杂志的整改公众号，我们打算先拿贵刊做示范。”贺意面无表情地解释，似乎不想再这件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
我就说五十万不是这么容易拿的，看来光管好自己不行，还要帮忙拉扯别人呢。
谢奇乖乖闭嘴，继续听贺意讲解。贺意又批评了我们三分钟后，提出整改方案，最后还要求我们专门成立公众号小组，派两个人去他们团队学习选题。
会议差不多就结束了，我们四个坐在位置上，都不太想动。毕竟出社会这么多年了，大家都虚头巴脑地客气，这么直接的评价实在是好久不见。
大概终于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贺意说：“其实贵刊的公众号还是有个优点的。”
大家小小地振奋了一下，贺意继续说：“你们逢年过节发祝福海报这点还是挺不错的。”
行吧，这也算优点。
一个小编辑大概是被振奋过了头，问：“贺主编，请问你们为什么选择我们杂志的公众号进行整改啊？”
“哦，因为我们想挑一个和自身风格相差最大的杂志，这样会获得更多整改经验。”贺意回答。
小编打破砂锅问到底：“和你们风格相差大的杂志挺多的啊。”
贺意回答：“但是做得这么差的就你们一个了。”
小编偃旗息鼓地坐回去。
回去之后，大家痛定思痛，成立了个公众号小组，下面的人好找，抽调实习生就行了，但出哪个编辑负责这事就有点难办了。毕竟，编辑都是划分好任务的，看贺意的架势，以后公众号工作也挺忙的，再加上贺意那横扫千军如卷席的气势，大家都不想和她正面刚，毕竟都是成年人的虚无面子作祟。我琢磨了半天，让吴浩去负责。
吴浩和我叫苦：“师父，我最近在负责筹备重阳节特刊。”
我宽慰他：“没事，你先接手着，忙不过来了我替你。”
吴浩点点头：“我下周下县里采风，师父你替我啊。”
……我怎么把自己绕进去了？
幸而是两个实习生先去贺意那里学习选题，暂时还不需要我，于是我也乐得轻松自在。
周六的上午，我在床上刷手机刷到九点，终于还是爬起来了。是的，就算我再嘴硬，也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即将四十岁的女人，我还是不年轻了。前两年还会去酒吧玩玩，但是现在每天十点半睡七点起床，早已是刻在骨子里的生物钟了。
正当我站在厨房盘算着是吃面条还是点外卖直接吃早午餐的时候，芒尼打电话来了。
“怎么？你要请我吃饭？”我问他。
芒尼那边很吵，应该是在某个酒吧里，声音在混乱的背景音里听起来有些惊恐：“我擦我擦我擦，余姐，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
“看见你初恋在台上跳钢管舞？”
“……我在说正经的！”
“我不正经？”我反问，一边把剩菜拿出来，“行了，有话直说，别卖关子。不然我挂了。”
“算了，我直接说吧。余姐，我……你别生气啊，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我看见贺意了。”
我撕保鲜膜的手一顿，然后回他：“看见了又怎么样？”
“我擦，真是她啊？她去S大读了四年书，一次也没回来，现在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她在本市找到工作了。”
而且还是就在我隔壁呢。
芒尼一连串“我擦”，擦了半天才说：“余姐，你知道我在哪吗？”
“白象，不然你还能在哪？”
白象酒吧是C市有名的gay吧，但准确来说，这个顶着方便面同款名字的酒吧应该是C市最大的LGBT交友场所。
芒尼沉默了半天，才说：“我在白象碰见了贺意，这事你没什么想法？”
“我要有什么想法。她都二十二了，还不能泡吧了？”
芒尼深呼吸三次：“我要是告诉你，贺意跟一酒托女相谈甚欢举止亲密呢？”
“……没事，她酒精过敏，喝不了多少。”
“不是，你就不怕你家贺意身心受损啊，有你这样的吗？哎哎哎，我不和你说了，你们家贺意好像和人吵起来了，你赶紧过来啊！哎哎哎，干嘛呢你，一个大男人打人姑娘啊……”
“芒尼？芒尼？芒尼！”我喊了几声，芒尼没有回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嘈杂声。
出事了！我当即抓着手机就往门外冲。
跑到白象的时候，和我预想的惨烈场景不同，贺意坐在白象舞池边的长沙发上，好手好脚，一点伤也没有，一个高大的肌肉男在和她说什么，虽然手舞足蹈，神情激动，但明显不是发生了冲突。而他身边，还有几个有些微醺的男男女女面带微笑地站在一边。过了一会，肌肉男说完了，旁边一个热裤吊带女走过来，继续和贺意说着什么。
这是……在排队倾诉？
我一时无法判断。芒尼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拍拍我的肩膀：“我就说这孩子非常擅长和人打交道吧。看来这几年在大学修炼得更是炉火纯青了。”
“你不是说有个男的和她打起来了吗？”我问。
芒尼指着那个结束交谈的肌肉男：“他刚刚分手，心情不好，纯属跑过来找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吵着吵着，就聊上了。你看那些，都是来和你家贺意倾诉感情问题的。”
“……你不去？”
“我和小敏感情好着呢，有什么问题啊倾诉啊？余姐，你可别咒我。”
我对感情调解室现场并不感兴趣，于是转身要走，芒尼在后面喊我：“余姐，你不要去倾诉一下？你都谈失败了多少个，不想知道问题所在？”
“……闭嘴！”我扭头瞪他，刚好看见贺意向我的方向看过来，我不由脚步一滞，但贺意又很快把目光移开，也许是没注意到我吧，又或者是假装没看见我，就像好几次在写字楼里遇见一样。
我的心里泛起一种有些伤感而孤独的情绪。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四年了，那天晚上被我果断拒绝后，在剩余的暑假里，我们俩就刻意把作息时间错开了。后来她上大学了，我没有送她，她就这样一个人去报到了，从此再没有回来，也没有给我发过一条信息。
我以为我已经接受我们的关系就此断绝的事实，但当她对我视若无睹的时候，我还是被这个现实打击到了，小小的，却精准地打击到心里了。
我想，撇开一堆乱七八糟的关系不谈，作为室友，作为朋友，这确实是一段很成功的关系。但偏偏我们一个人先入为主视为亲人，一个人却想更进一步大逆不道。所得非所欲，所求非所能。
可说到底，惶惶然了大半辈子，谁不是求而不得呢？
我这样开导自己，虽然毫无用处。
走到酒吧门外准备开车的时候，我才发现车子被贴了一张罚单。违章停车两百块，我捏着这张罚单，顿觉心情乌云密布。
然而老天爷并不打算放过我，还又给我添了一道雷。
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转过头，打量着这个白T牛仔裤，像是被不良少年诱拐进酒吧的纯真少女，顿时有点不高兴了——你刚刚不还装作没看见我吗。
“准备开车啊。”我把罚单往口袋里塞，顺带着拿出车钥匙。
贺意更进一步：“那你能送送我吗？”
我盯了她半天，终于拉开车门：“上车吧。”
贺意坐在副驾驶座，我瞄了她好几眼，坐得老老实实的，看不出来她想干什么。
“红灯了。”贺意说。
我回过神来，赶紧踩了刹车，险险停在停车线前。
贺意评价：“还好，不然你今天得吃两张罚单了。”
我想起兜里那张罚单，顿觉气不打一处来：“不是因为你，我能吃罚单？”
贺意一脸无辜看向我，然后眼神转为热切：“所以你是为了我过来的？”
“……不是，我就是顺路。顺路看看芒尼。”我也不管这话是不是漏洞百出，就这么一气说下去了。
贺意不为所动，继续问：“你是不是听见芒尼说我和别人吵起来了，就跑过来了？连衣服都没换。”
我低头看看身上的家居服，不再吭声。贺意继续说：“都跟你说过了，车前面别挂这些七七八八的饰品，还有矿泉水瓶，也不能放在前面，不安全。”她一边说一边把水瓶放到门上，又伸手要摘那个晴天娃娃。
我一边开车一边说：“这个你别摘，是别人送的。”
贺意手僵了一下，还是放过了那个晴天娃娃，也没再说什么。
我琢磨了一下，问：“你还没说你去哪呢？”
“随便。”
“随便？”
“你开着吧，什么时候想让我下车我就下车。”说着，她就两手一揣，闭目养神起来。
……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